美文小说《请上神拔刀》第3章 白马和杜梨花
清水的手很巧，手里拿了个细小的枝丫当刻刀，在门上，墙上，刚做的木板床上到处刻画，一边刻各种各样的花鸟鱼虫还一边讲着它们的名字和种类给清山听。
清山听的很认真，也对这些从未见过的事物十分好奇。
刻完屋里合适的地方，清水就拿着巴掌大的木块刻在院子里坐着开始雕刻起了人。
刻的是她自己。
她雕刻得很快，三两下就初见人形，又四五下刻出了长发衣襟，最后几刀便出来了五官和神情。可谓是惟妙惟肖。
雕的一个双腿并拢靠向左侧，双手叠放在腿上，坐在一方四四方方的大石，低垂着眼睑，长发散开，外面穿了一件大袍的清水。
清山则也拿着一根细小的枝丫在地上画起了清水刻过的画，他记忆力很好，看一遍便能蹲在那里自己画完。
起先还画得歪歪扭扭，后来逐渐画的六七分相似，得到了清水的真心夸赞。
他很受用，并更加努力记住这些画和所画事物的名字。
其实他也很想如清水那般在木头上刻画，木块上刻形，只不过树枝在他手里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树枝而已。
“清水。”清山叫了她一声。
她此时正蹲在在搭床时余下木料里挑挑拣拣，头也没回应了他一声。
清山盯着她的背影说道：“你教我你那些很厉害的本事吧。”
清水这才回过头来，“好呀。”清水笑眯眯的说，“不过这可是很苦很累的喔。”
清山挠挠头，他从醒来还不知道什么是苦，即使是走了这么久这么远的路也没觉得累。
“试试吧！”清山很干脆地说。
听到肯定的回答，清水笑眯眯的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木屑，走近清山，在他面前站定，挪动步子，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半步，半蹲下来，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面前看着她的清山说：“这是神灵降临后的人们捕猎时的准备姿势。”说完这句便站起了身。
“试试吧。”
她则出去了院子外面。
清山回想了一下她的动作，便也挪动双腿，半蹲，身体前倾，双手在空气中抓了抓，有些茫然。
清水的手放在哪里来着。
正此时清水拿着一根看起来比清山高一头的木棍走了进来，将它递给清山。
“拿着。”
清山接过，傻傻拿着。
清水上前给他摆了摆姿势。
“蹲下一点，背也弓下些，这个木棍就拿在左边，两只手拿着，它的头就指着前面，眼睛盯着前面，对，很好就这样别动。”
清水看着清山，满意的点点头，叉着腰看了一会儿，又走了出去。
出去前用袖子朝着清山挥了一下，原本在清山身上的淡淡白光便消散开来。
这是他一路走来不累的原因，只不过此时他还不知道而已。
渐渐的，清山感觉到了吃力，身体开始燥热，双脚和腰背处十分沉重，慢慢的汗就流了出来，手中才不到他胳膊粗的木棍此时却格外沉重。
这是他第一次遭这罪过。
回来的清水抱了个和她一样高的粗木回来，立在清山身前。
看到清山满头大汗的样子，连忙过去给他擦了擦汗，满脸心疼。
“要这样多久啊。”清山咬牙坚持。
虽然心疼，但清水还是说，“蹲到站不起来吧。”
清山眉毛跳了跳，不说话，继续坚持。
清水则跑到那个大木头前面，拿了一根手臂长的棍子在那里挥动，每挥舞一下，就有木片或木屑掉落，下下都落在精准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刻了个形出来。
清山满脸艳羡，心中暗想，以后我也会有这样的本事。
想想都开心。
很快，清山就看到一个和他一样姿势，却和清水一样高的人形被清水挥砍了出来。
照他半蹲弯腰的高度，这得有两个他高了。
清水丢开木棒，拿起那根小树枝，接着刻画细节。
慢慢的，清山感觉到很累，累的头脑发昏，眼神迷离，但是好像还蹲得住。
不一会儿，清水拍拍手走到一边，面对着清山，一指着这雕像说：“看着他的眼睛。”
清山大惊，浑身一个机灵，差点乱了架势。
她这一指，就好似给它附上了灵，直视它的眼睛，让人莫名恐惧。
那是个似人非人的人形雕刻，五官和人一样分布，但是双眼大睁，眼球暴突，鼻孔大开，血盆大口獠牙都有清山手掌长，手脚指甲长而且尖锐，身着兽皮裙，手和清山一样姿势，却没拿着武器。
光看外貌也是极为丑陋和狰狞，站在对面的清山感觉到了压迫感。
是外貌和身形带来的压迫感。
这就宛如一头真正的怪物。
“清水手艺真好。”清山咽了咽口水，由衷的赞叹。
“那是。”清水语气骄傲，“收了架势吧。”
清山这才艰难地站了起来，扶着腰龇牙咧嘴。双脚麻软，艰难迈步走到那个之前他坐的木头做成的长椅上靠坐着休息。
刚坐下，清水又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等清水踏进院子，就看到清山身体已经侧躺在长椅上了，脚却还是坐着的样子。
清水笑了笑，没有去碰他，而是走到那个木雕旁的空地上，将手里拿着的一株树苗种了下去，接着便站起身，从中指挤出一滴血落在树苗上，退后两步，一挥手，树苗就以惊人的速度生长，乘此时间，她去捡起了被她削完木雕便丢在一旁的木棍。
不一会儿便粗大到要五个清山合抱才能抱住的大小，这才提起木棍朝它挥去。
那木棍在空中留下一道痕迹，大树便被斩断生机，朝旁倒去，清水轻轻一挥手，断掉的大树便也轻轻地飘出了院子，没有发出声响。
等清山爬起来，便发现院子里多出了个长在地上的浴桶，而清水则弄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拿着木板在刻着什么，身旁还堆了不少。
“你醒啦。”清水的声音响起。“去桶里泡泡吧，有助于你打熬筋骨的。”
清山走到木桶旁边，水是红色的。不过他也不犹豫，抬脚就要下去。
清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一手拽着他后领子便提了起来。开口指责：“这可是法衣，就这么下去这水哪里还有作用。”说完便把他放回了地上。
清山挠挠头，他哪里知道这些。“那我也没衣服了呀。”
“不穿衣服泡，更有用呦。”清水笑眯眯，接着一扯清山的袖子，衣服便消失不见了。
清山只觉得全身一凉，愣了一下才发觉衣服没了，吓得他连忙一下跳进了浴桶的红色水中。
清水笑的前仰后合。
清山还不懂什么，但总觉得不穿衣服怪不好意思的。
“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清水说到：“刚见到你，也是没有衣服的。”说完又掩嘴轻笑起来。
浴桶里的清山还没来得及感到不好意思时，突然感觉到从皮肤开始疼痛起来，慢慢地向骨头中蔓延。
一滴冷汗从脸上滑落，然后疼得脑袋空空，双手从水里伸出，紧紧抓住浴桶边缘，嘴里嘶嘶地吸着冷气。
要不是还知道自己身上没有衣服，他可能就爬出来了。
许久，疼痛减少，浴桶中的水也已经变黑了，清山靠着浴桶，艰难地转头看着坐回门前继续雕刻的清水说：“我该起来了吧。”
清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黑水，点点头，“是该起来了。”
随即又回到了门口坐下，接着拿起木板雕刻起来。
“衣服呢？”
清水丢出来一件麻衣麻裤。
“要不你先回房子里去？”清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清水翻了翻白眼，还是回去了房子里面。
他好像还不知道她不用眼睛就能知道一切。
清山刚穿好衣服，便被喊了进去，指着那些木板说：“这些是你将来要识的字。”
清山看向那些字。清水则接着说：“以后你要做的事就是，练势，然后泡血浴，起来就找我梳头，梳完我就带你学各种我会的本事。”
“那可是我小时候最拿手的本事。”清水补了一句。
清山看着清水，清水眼里闪过回忆之色，继续开口：“最后就是识字了。”
清山期待的点点头。
“来吧，我帮你梳头发。”
清山乖乖的转过身去。清水便从袖子里拿出一把质朴的黑色梳子开始细细地梳理他的白发。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梳头，只是她说要梳，就梳好了。
……
这里没有日月，于是就不知道过了多久，虽然清水和他讲过外面世界的历法，但还是无法深切的体会到。
但是每过好多个他要做的事，就是从起来到休息，清水都会在门边比照着他的身高划上一道痕迹，她说这就算是长大一岁。
一开始每次外出学习清水教的东西时候，总是她先做一遍，他再照着做一遍，但是后来就只让他一个人出去练习，而她就坐在家里雕刻人像。
雕刻的模样多是她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据她说再不将祂们雕刻出来，她以后就可能会忘了祂们的样子。
清山跟着清水出去跟了三岁，自然血浴就泡了三年，后来清水说，再泡也没有作用了，于是木桶便被他用来洗澡了。
于是他从睡醒的任务便从练势，血浴，梳头，和清水出门，识字，睡觉变成了练势，洗澡，梳头，自己出门，读书，睡觉。
不知不觉，在一次次她给他梳头之后，清山的头发越梳越黑，而清水的头发却不知为何越来越白。
他自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清水没告诉他，只是在他询问时说：“白色不是更好看么。”
清山还是觉得黑色更好看，只是他尊重她的选择。
清水不再和他一起出去之后，就叫他一个人往外走，往远处走，等什么时候受了伤，再回来。
于是从那以后，他每次回来身上都有或大或小的伤，都是被那些恶心的怪物伤的。
它们丑陋且富有攻击性。
还好立在那里的雕像和血浴起了作用，这让清山不会被它们各种狰狞恐怖的面貌和浓重的雾气所影响。
不过伤再重，在清水的照料下也是安然无恙。
门旁划了五条痕迹，这意味着二人就这样过了五岁。
加上遇见清水到她告诉他一岁的时间，应该是六岁。
清水说他看起来和外面十三岁的少年没什么区别了，毕竟都长到她肩膀处了。
从睡觉到睡醒，不知道又过了几轮。
清水出去了一趟，回来之时便骑了匹白马，左胸胸前戴了一朵杜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