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请神明磕头》第10章 游街
在这偏远的边境雄城，并不过关内的春日，百姓们有自己的传统节日——剑祭节，这是独用以纪念磐阿的日子。
随着剑祭节日期的逼近，磐阿城也变得忙碌起来，街道上已经有了节日的气氛，人们开始张灯结彩，时不时就会有喧天的锣鼓节目在排演着。
一幕幕自古口口相传的戏剧，被编排的活灵活现，仿佛那些妖魔，神明都显世于此，在人间行走。
大人们也给孩子们放了假，任由他们去街上疯玩，帮派在剑祭节这一月，不可起冲突，否则会受到全城上下一致地敌对。
甚至可以看见，往日里凶神恶煞的帮派成员，在街上给孩子们分发糖果，小零嘴。大家会照例走亲访友，女人穿上应节的漂亮衣装，男人们套上大衣。
整个罪恶之都，都沉浸在节日的美好里，大家难得地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些日子城内是不能见血的，不然就是对先人不敬，没有人会挑这个时候惹是生非，只要他还想在这片小江湖生活。
这座边城的温柔大概只有这时才会被展示出来。
顾家的庭院里，两棵穿上白衣的松柏下，站立着一对年轻人不住哈着气驱寒。
男孩子看起来兴致缺缺，而女孩子却是一脸兴奋，白皙的俏脸在寒风中冻成桃红色。
今年的秋季气候格外反常，只是金秋时节，便已大雪纷飞，覆盖了这座院子。
“顾痕，顾痕，我们出去走走吧，来这么久，我还没仔细逛过磐阿城呢。”绿发的女孩兴冲冲地和顾痕说道。
“不去，磐阿有什么好玩的，我还是个病号呢，要去你自己去。”
其实顾痕大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他天生不喜欢在寒冷的季节出门，许是蛇类或是【龙】属的天性，他在这种气候下会变得没有精神。
“去嘛，我还没玩过雪呢，再说，哪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
沐宁宁不满地抱怨道，见顾痕没理他，就狠狠踢了他一脚，然而顾痕还是不为所动，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大小姐，你还有你的使命呢，还是多花时间琢磨，怎么完成拯救三国和平的事吧。”顾痕无视了她的小动作，对她讥笑道。
虽然说面前是个青春无敌的美少女，可这些天相处下来，顾痕有点顶不住。
沐宁宁实在太过活泼，古灵精怪，仿佛整个世界对她而言，都是那么新鲜，神秘。一整天在他旁边呜呜喳喳的，把想要一心修行的顾痕整的够累。
“不急这一时嘛，也许，我们上街的时候，就能看到师傅回来呢。”
见顾痕依旧闭上眼睛装死，沐宁宁眼睛一瞪，直接搬出来了杀手锏，用老顾掌柜来压他。
说道:“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可是叔叔让你来陪我的。”
听到这话的顾痕，转一半的身子僵住了，只得蔫了似的跟在沐宁宁身后。
“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玩小孩子那套，还告家长？算我怕了你了。”
这些天老顾让小顾他们，不要太担心那些家国大事，多出去散散心，而陪他散心这个任务，就被沐宁宁当仁不让地接下来了。
“别这样嘛，都出来了开心一点。”沐宁宁转身给他做了个鬼脸，接着拉着顾痕的手便跑出了院子。
“害，这么咋咋呼呼的，不知道你是怎么从南疆来到漠北的。”
顾痕将手轻轻从姑娘的手中抽出，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她如一只绿色的蝴蝶一样，轻盈地小跑在磐阿的大街小巷中，不顾路人惊奇的目光。
突然沐宁宁在一人群簇拥处，停下了脚步。心不在焉的顾痕，见面前的【导盲犬】停下，也不由得好奇地往她视线方向看去，原来是一群小孩子在放烟花爆竹。
不待他有什么话说出，小妖女便双眼冒光地看着他，然后指着小孩们手中的玩具说道。
“这个，我也要，我也要。”她激动的连说两遍，双手聚在一起，期盼的看着顾痕。
“行吧。”受不了她可怜兮兮的眼神，顾痕跑去贩卖烟火的摊贩处，抱了一大桶在沐宁宁面前放下。
别说，在这异世界燃放烟火，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自来此间之后，顾痕好像就很少出来玩过，日常不是在修行，就是在处理商务。
在年少些，没被老顾收养之前就更惨了，上顿吃了没下顿，每天都在为那一碗饭奔波着，哪还有时间玩呢。
于是他也拿了几个样式新颖的放了起来，只是艳丽的花火，在白日里并不显得夺目，于是他收起那些烟花，改放成爆竹，在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与那群好玩的孩子打成一片。
就这样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色一暗，这座城池的运行法则就变了，底层百姓自幼被灌输的思想便是天黑不要出门，即使在节日前夕也是一样。
因此，孩子们陆陆续续地被父母叫回家去了，顾痕则目送着最后一个男孩，如鱼般游入四通八达的街巷。
顾痕沐浴着细雪，站在原地用力地向后伸了个懒腰，关节噼噼啪啪地发出响声，他脸上露出了惬意的表情，心想：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就在这时，趁着顾痕不注意，沐宁宁偷偷猫着身子，突然地重重拍了一下顾痕背，将顾痕吓了一跳。
看到顾痕龇牙咧嘴的样子。
沐宁宁笑着说。“怎么样，出来逛逛比闷在家里好吧。”
顾痕没理她，而是倒吸一口凉气，小妖女这一拍差点将他背上缝合伤口的线给崩散。
“嘶～姑奶奶，背上还有口子呢，你悠着点。“顾痕疼的直咧嘴。
“呀，不好意思，太开心，不小心忘记了。”小妖女俏皮地吐了一下她的舌头，无辜的看着顾痕。
顾痕知晓她不是有意为之，不过嘴上还是不放过她。
“哎，真是逢人不淑，怎么就救了一个白眼狼。”
顾痕望她吐槽，一边轻轻揉着伤口处现在的他，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虽说是皮外伤，但蚁多了也啃死象，疼痛是难免的。
“啧，你这话说的，诺，给你。”沐宁宁听这话，只见她耳边挂的镶嵌晶莹绿石的耳坠一闪，拿出一瓶装泛有蓝光的水丢给顾痕。
顾痕眼疾手快地接住。将那小瓶用双指捏起，细细打量，就在沐宁宁一脸得意的时候。
顾痕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你不要哪个山疙瘩，随便装一点掉色的泉水就来骗我，哥们这些天供着你，可都是花的真金白银。”
“切，这是月灵族圣泉里的水，对治愈你灵魂层面的创伤很有帮助，拿去用吧。”小妖女此话一出，顾痕立刻摆正态度，像富婆区服。
一本正经地模仿电视上的骑士，给沐宁宁鞠了个躬：“亲爱的沐，我为我的无礼感到非常抱歉，这样的好事以后请务必要多叫我，不就是住几天吗？家里看上哪家房随便挑，送你了，干脆妖精之国不要回去，呆这得了。”
这浮夸的一幕把沐宁宁逗乐了，笑骂道：“都不知道你哪里学的这一出，别贫嘴了，接下来安安心心地陪我逛一会，好处，大大的有。”不过顾痕没看到她笑意盈盈的眼中，闪过的不明言喻的伤感。
顾痕耸耸肩，附和她。
这药对顾痕帮助很大，能让九胤早些从沉睡中苏醒，所以给沐宁宁道谢也不全是玩笑之举，他真的蛮感激她的。
治疗灵魂的药物价值连城，不然也不会连老顾一时半会都凑不齐药物。那日的倪尊也只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让他熬一些药膳食用，辅助治疗。
倒不是说缺钱，在这荒野边境之地，物资都匮乏，在整个大陆都稀少的愈魂灵物就更不用说了。
市面流通的商品，全靠两国商贾贸易带入市场，要是一时间心血来潮，来了一批带有治伤药物的商人，那城内自然是不会缺少。
反之亦然，十天半月的，要是贩卖那类商品的商人不来，市面上就不会流通它。实在是，有钱没地花。
本地特产也不是没有，但要找出灵魂药物，仍旧不易。
顾痕自然地轻拍了一下沐宁宁的小精灵脑袋，说道，“难得小妖女关心一下本少爷，走，本少今天带你去城内最大的酒楼，潇洒一下。”
说完大大咧咧地往极乐楼的方向走去。
沐宁宁也不落后，跟上顾痕的步伐，还一边嘟囔着：“混蛋，不要拍我脑袋。“一边张牙舞爪地向顾痕杀去。
顾痕见此也只是呵呵一笑，心情大好的他，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些打闹。
顾痕会心一笑，一手镇压这个猖狂的小妖女。
……
不一会顾痕便来到极乐楼门口，好奇宝宝一样的沐宁宁，也不由得被面前的大手笔震撼到，不过她的震撼中带着一点嘲弄：“啧啧，顾痕，这么血腥的东西，都能把他粉饰成这么华美的饰品，也就你们人族做得到了。”
“别讽刺我，物竞天择罢了，再者，我也不能纯算是人族。”
顾痕复杂的看了表饰着两条蛟龙骨骼的华柱，接着直入楼中，门卫见顾痕二人衣装不凡，也没有阻拦，任由他们进去，不动声色。
不知是不是楼内的富丽堂皇震撼住了沐宁宁，沐宁宁入楼后一直沉默寡言。
时不时有认识顾痕的青年子弟与他打招呼，顾痕也春风满面的回复过去，就这样，他领着沐宁宁进了一个三楼的雅间入座。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看沐宁宁好似心情不佳，顾痕问了一嘴。
“你说为什么这些女子明明不是那么情愿，却还是要在这楼里工作，不觉得…有点作践自己吗？”
沐宁宁坐在临窗的位置，鼓着嘴，指了楼下一个无意打翻顾客菜品，惊慌失措哭泣着的女孩说道。
女孩已经下跪求取客人的原谅了，而看样子客人还要不依不饶的，一旁的其它顾客只是冷漠的看着，一些人还在边上起哄。
而类似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楼内发生，有很多刁蛮的客人会为难这些女子。
毕竟，此处是娱乐场所，且是在这边境，一个生活节奏极快，令人神经高度紧崩的地方。
你很难说这种高压的环境，会孕育出什么样的人，又有着什么样的病态心理。
“你可知就这份看似不光彩的日子，有些时候，还要靠走动关系才能获得。
虽说此处的女侍，要遭受更高强度的精神压力，但她们的薪资，也是磐阿城百姓中拔尖的。而这来之不易的薪水，有时就足够支付起一家老小的生活花销了。
呵，气节尊严再大，总不能大的过生死吧？不怕你知道，这座城每天都有人被饿死冻死。”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而死去的人，城内巡逻的城卫，往城外一丢，黄沙，异兽，都会让他们骨头渣子都不剩。
人啊，在这里太不值钱了。有时一个人死去，真的连一朵浪花都打不起来。”
顾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沐宁宁说这么多，兴许是由此联想到自己的童年经历吧。
如果不是被老顾收养，如果不是觉醒遇到九胤，谁知道如今的他会在何处呢，也许已经葬身荒野里了，“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他自嘲一笑，接着又摇摇头，那又如何，没有那么多如果。
现实就是，他确切地变了很多，各种意义上的变了。
就在顾痕思虑万千的时候，对面的沐宁宁，脸色变化不定，最终，她拉着顾痕的手说，
“走，我不喜欢这里，不要在这里吃饭。”
顾痕不明白沐宁宁为什么生气时，就已经被拉出雅间了。
见顾痕还在发愣，沐宁宁便索性甩开他的手，在前来伺候的男侍，疑惑的眼神下，跑了出去。
顾痕只得连连道歉道：“做好的菜就记在顾痕的账上。”然后起身追了过去。
在出了酒楼后，顾痕连忙叫住沐宁宁问道：“小妖女，不要没来由的生气好不好，小爷为了感谢你，是花重金点的菜呀。”
顾痕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肉疼，并不是人在生活富足了之后就要浪费钱财。
“嗯….我就是不喜欢那里啦，反正是请我吃饭，我就当心领了。我们再去找一家其他的饭馆吃就好，这次我请你。”
沐宁宁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伤顾痕的面子，毕竟里面还是有认识顾痕的人在的，带着歉意说道。
“算了算了，既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那我带你去我朋友家吃吧。”
“这个点，你还是不要想着到外面还有东西吃了，除了这类营业场所，小本买卖早就收摊了。毕竟，除非剑祭那些日子，否则城内是没有夜市的。你知道，磐阿城不一样。”
顾痕摆摆手道，让沐宁宁跟上他，他准备去阿萨斯家里串门咯，混帮会的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休息。
“嗯嗯。”听到顾痕没有追究自己的失礼，沐宁宁也是连连点头应允，毕竟刚刚的事情，她确实做的有点不礼貌。
接着像一只犯错了的小兽一样。在顾痕身后乖巧地跟着，往黑暗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