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请神明磕头》第9章 父与子
顾痕急步离开沐宁宁的房间，去找老爹，他不确定，如今的老爹，对即将爆发的人兽之战的态度，毕竟，老顾年轻时候的经历，他也有所听闻。
于他而言，自然是坐视双方争斗为上，自己不必为了那些个目光短浅，整日醉生梦死的贵族，四处奔波，甚至陷阵杀敌。
但是，如果老爹实在不忍心磐阿百姓，想要下场博弈的话，他也会尽全力帮自家老头子。毕竟，他只有这一个老爹。
“呵，这个倔老头。”想起自己家大人，顾痕不禁摇摇头。
虽说老顾看起来很严苛，做生意时候精明冷酷，但是他对城中百姓还是不错的，总是会接济在城内生活的底层人民，即使说在平民中，称老顾掌柜是享有美名也不为过。
待他走到议事厅，才发觉老爹已经出门了，寻人无果的顾痕打道回府，等老爹回家再议。
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商会两种立场下不同的计划，或是降低损失，或是火中牟利。
……
在漠北的兽族王庭，只是仲秋，街道上，屋檐处都已结出了一层冰霜，城内行人将双手缩在袖子里，不断哈气，嘴上抱怨着今年寒冬意外的早早来到，让漫长的冬季更加难熬了。
近日，兽庭来了一批异域的使者拜访兽王，礼尚往来之道为各国默认，即使这位大使不愿与兽族结盟，他也会按妖精之王的旨意携礼访问兽族。
城中的百姓对这些异域来客颇感新鲜，处于漠北之地的人民，很少见过地处西南的妖族。
妖精一族的鲜艳衣着，各异的颜色倒也给苍白的寒冬添了几分美感。
在这苦寒之地的兽民，过的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极少有娱乐性的节目，一些节目演出也只有上层人士才有资格观看。
如今妖族人带来的各色礼品，不乏有趣的玩意，虽说不可能原物让平民玩耍，但复制品迅速在城内传播开，也让城内百姓的生活变得丰富了。
此前兽，妖二族不曾有过单独盟约，因为二者被人族卡在一北一南数百年，断了联系。
也是人族西南平叛之事，让兽族人嗅到了一丝机会，想起这个龟缩西南角落的王国，再通过特殊手段，取得了妖精之国的联系，力求得到一位盟友。
妖族使馆内，一头银发，耳边别有金黄耳环的老者，端视着城内异常的天气。
只见他双眸内蕴神光，看见了在兽族王庭，不，是整个漠北的上空，悬浮着一个苍白色的方形结晶物，死寂枯朽之气环绕其旁。
整片天幕被它笼罩，一种森严的气场笼罩在整个漠北，平民无感，却在可以观察到的修行者中升起一道阴霾，惶惶不可终日。
最可怖的是，这只是将要孕育而出的某物的外壳，并不是它的本体。
“仅仅是伴生物，就已经到这种级别了吗？”老者凝重地道，“兽族，接下来不好过咯。”
老人明白这是天灾，不可阻挡，只可避其锋芒。最好的办法便是南迁，而南迁兽族就势必要与人族打一场大战。
“不过我族还是不应参与其中，大战受创未愈，人族国力强盛，合二国之力也难以击败。更何况二国之间亦有间隙，彼此并不是知根知底的盟友，要将此庞然大物分而食之？痴心妄想罢。”老妖精无情地嘲笑着兽王的野心。
“吾王派遣我等前来，一是给国内的族民一个交代，给兽族一个友善的回复，二就是探明那位兽王的状况。”
他思忖着妖精王的谋划，作为妖国内最顶级的术师，晖戈院的大长老。
只有他有资历、能力出使王庭，商议两国第一次建交大事，并且近距离观察兽王的状态。
此次出使，妖族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来表达自己的善意，那么接下来不参战之事，兽族人也无可厚非。
在他看来即使要结盟参战，也不是这个时候，此时冒然加入，指不定怎么被当枪使。
至于国内闹的那些贵族……反正不给他们划拨军费，这群丘八，爱怎么打怎么打，安抚人心的事情还是让吾王去头疼。
思虑至此，老妖精满意地笑了，轻抚着胡须，此行结束，只要将收集到的兽王情报禀告吾王，就可以回都继续摸鱼咯。
一大把年纪的人，还总要为这些事跑东跑西的。
而他不知，他最心爱的徒弟，如今正因为这一场他与妖精王联合上演的戏码，差点搭在了磐阿城内。
……
顾痕不见掌柜回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冥想，恢复精神力。
因为两魂一体的缘故，他精神力的回复，对九胤精神创伤的痊愈，也有一定帮助。
九胤要是早些苏醒，顾痕心里也能有个底。
修行不知岁月，只觉眨眼时间，便已经红日沉沦，天边挂上了一轮清冷的明月。
顾痕内视精神海，惊喜的发现，身体恢复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那场对战于顾痕而言也是收益颇丰。
龙之一族，向来好战，凡是战斗，只要不伤及根本，就会对修行有所增益，这也是龙族能在上古时期叱咤风云的原因之一。
战而不死，就遇强则强。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随之是老顾的声音传来。
“阿痕，方便进来吗？”听到是老爹温和的声音，顾痕很是惊喜，已经等他许久了。
“当然啦，老爹！”顾痕连忙从蒲团处起身，开门。
入眼的是儒雅俊逸的中年男子，鬓边从十年前的发灰变为了霜雪，浓眉大眼，高高的个子，上半身挺得笔直。
褐色的眼眸透着沧桑，国字脸，蓄着一把长须，须发显然有过打理，并不显得凌乱。看面相就是很有亲和感的一位大叔。
“呵呵，你小子，这次要是我不跟过去，那不就玩脱了。”男子笑骂着，给了顾痕一个暴栗。
“嘿嘿，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设下那么严峻的守卫。那个女孩子，老爹你知道她的底细吗？”
“那不是你的同伴吗？月灵族的小丫头，天赋不错，实力不错，长得也不错～“老顾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顾痕。
“什么跟什么呀，我不认识她。就是因为她我才被迫现行的，不然我早就溜走了，也就没有后来这回事咯。”顾痕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吗？哈哈，没关系的，顺手救下人家也不难，这么好的姑娘落到那群蛮子手上，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老顾不在意的摆摆手道。
“可是，她说兽族要和妖族结盟了，对于这事我们怎么办。”
“嗯，这件事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正和你祁叔商量着呢，我想要阻止它。”
老爹自顾自地走进房内，坐在一把椅子上，右手摩挲着一个镶嵌金边的茶杯，左手拇指上的紫玉扳指，发着幽幽的微光。
此前那姑娘找老顾谈及此事之时，他的态度是模糊的，所以说，她才会将希望放在顾痕身上。
在她看来，只有顾痕能干涉他老爹的决定了，顾痕沉睡这几天，老顾关心，着急的姿态不像作伪，父子俩感情很深。
现在事情又有新的变化，顾长青想要入场了。
“嗯。”
顾痕只回答了一个字，不论面前的男人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他。
哪怕这个决定要付出的代价再大，这个决策在旁人看来再不理智。
“不过这件事情急不得，此处离王庭不知多少千里，我们还有时间，攘外必先安内，先将城内的事情处理好，再言其他。”
老顾娓娓道来，接着起身将眉头紧皱的顾痕按在椅子上。
“好了，不必这么沉重，年轻人做好年轻人的事情就行，其他的包在我身上，你老爹还没老呢。”
“说说看那个姑娘吧，人姑娘条件不错，有机会要好好把握。”淡笑，语气里有几分调侃。
这些年顾痕不近女色的状态，可给老顾吓一跳，以为他有什么心里障碍。
“嗨，没有的事啦，真是萍水相逢，今早才刚刚知道她名字呢。”顾痕苦笑着应付着这个老不正经。
“谁刚刚开始不是萍水相逢，有条件就要上，不要错过了。“
老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抿了一口，轻描淡写。
见顾痕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老顾也不再追问，转问其他。
“现今修为如何，可不要因为商务琐事耽搁了修行，本末倒置的事情不可取。”
谈到修行一事。两顾面色都变得严肃起来，不复之前轻松的谈话气氛。
对修行一道，老顾一向苛求完美，不容马虎，任何顶尖的高手在每一个境界，都是做到近乎完美才寻求突破的。
前期打下的根基很重要，每一步都要稳着来，不容轻视。
老顾自然对顾痕抱有厚望，不愿他在修行一事上有任何差池。
“抱元境巅峰已有月余了，近来在压制修为，不过那日一战瓶颈有所松动。”
抱元境界是武道第二步，此前一境有入劲，此后一境为知微，顾痕如实报告。
那日与之相战的云豹族年轻强者，则是初入兽族的凝晶境，凝晶与人族武道知微境界相当，
“不错，不要急着突破，抱元境之后，每个境界都有其独有的神藏，在抱元境界的根基浑厚一些，对于找到下一境界的神藏，很有帮助。”
老顾听到小顾的修为，也是十分满意，毕竟顾痕孩童时根基受损，修行时日也短，能有这种成就，已经是天赋与努力双重催化的结果了。
顾痕有时也会疑惑，为什么老爹一直不让自己突破第三境，以及好奇他所说的抱元境界之后的神藏是什么！
但老爹这时候只会说道，既然是人体神藏自然是与个人体质相关，他人的经验是没有太多参考意义的，以你的天赋，届时就会知道其中奥妙了。
而顾痕也只能将信将疑，云里雾里的修炼下去，毕竟老顾上回所说刀灵一事，现在还没个影子呢。就是到了炎炎夏日，胧月冰的可以当空调用。
接着爷两又谈论了近日商行的几笔交易单子，论及与渡厄教的生意时，掌柜的说道。
“这单子就给他们退了吧，如今你伤势未愈，不要再涉险与之接触，最近实在是多事之秋，小心为上。”
“一些耗时较长的工程也可以停下来了，将一些收尾工序做好即可，没必要在此花费过多心力，届时战争爆发，钱，会大大贬值，物资是最重要的。提早去收购城内生活物品，不要发国难财，君子取财嘛，什么时候都可以。没必要这个时候为难百姓。”
顾痕看着眼前的老爹，即使是修为通天如他，也有自己的烦恼啊。
顾痕不免有些心疼这个历尽风霜的中年男子，纵使蹉跎半生，在国中被除去自己的荣誉，甚至姓名。
他仍然深爱脚下的这片土地与人民，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能理解，但不妨碍你敬佩。
对顾痕而言，恰好这个敬重的人又是老爹，那他就会无条件地支持他的每一个行为。
顾痕转身面窗，看窗外开始散落的片片银花，在风的席卷下，一朵雪花飘落其身，他喃喃道。
“老爹，下雪了。”
而老顾起身探窗，目视满世素花飞舞，陷入回忆的漩涡，不能自已，低语道。
“战争啊…..”那句战争包含无限柔情，包裹着难言的恨意。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结识了一生所爱。
在银装素裹的大雪里，他又变的一无所有了。
美好的，痛苦的，都在脚下这片土地演绎着，他又怎么舍得让它沦陷在金戈铁马的烽烟里。
这是独属于他的坚守，只是，磐阿花开，期人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