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行录》第8章 身不由己
孔知春继续道:“谢知府为官多年,大起大落,虽然也搜刮财物,却是低调谨慎,更不喜进青楼妓院。谁知这幻春苑一开张,谢知府便三天两头过去,与一艺妓春桃相好,最后竟还赎回家里充了妾室。”
“这女子也好福气。”无慧师太感叹道。
孔知春道:“那谢知府原配早已亡故,无人管他,只是他儿子谢仲受不得,与那新姨娘相处不来,一年以来弄得家里鸡飞狗跳,最后一气之下就要出去书院读书,要是不让就跳井自杀。”
无慧师太道:“这孩童的气性倒是不小。”
孔知春饮了杯酒道:“谢知府无奈就要送他去读书,原本是要送来我们孔孟二府书院,说是离家近,那谢仲更是不愿,偏要找个离家远的,不依他的话又是跳井自杀,这才送去了清风书院。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扎根本地的一些官商富户便将子弟送去清风书院,一时间也算热闹。”
释通道:“什么虞夫子清风书院,要我说放把火给他烧了,让他跟你们争。”
孔知春道:“据说那虞夫子儒门剑术已臻化境,比我孔府孟府的夫子不差,况且他手下三个学生,个个了得,比之你我的境界应当高不少。”
释通道:“他才几个人,如何能和你们二府相比。”
孔知春道:“武力还是其次,你有所不知,那虞夫子本是我大云朝的开国功臣,曾教众皇子读书,即是当今皇上与严亲王都曾随他读书,八年前易灯之变时,我们儒释道三门虽说都有功劳,他虞夫子却是首功,所以才获封万户食禄,连他学生萧玉郎也得了千户食禄,那虞夫子历经两朝四帝不倒,论弟子门人,他不及我二府,论做官,天下无人能比。”
孟守行不屑道:“前朝荀子学派和朱子学派乃至心学都有挣扎苗头,二百年来还不是被我二府打压于无形。这虞夫子虽说另辟门径,做学问上兼容并包,治国理政上也有独到见解。不过他门人不多,凭他一人之力,动不了咱们根基,说到底,天下儒门归一家,否则春秋以来,为何只出了孔孟二圣,到底我孔孟二府才是儒门正统。”
无慧师太道:“来,这一杯我祝咱们孔孟二府,同咱们佛道两门,香火鼎盛,长盛不衰。”说完一口干了。
余人也都干了。
孔知春一番叙述,听得释通乏味,他揉搓着身边的两个女子道:“无慧师太,你这也该再入些女子了,来来回回就这几个。”
无慧师太道:“这都是良家女子,哪有那么好弄,又要保密,又要姿色好的,还要教她们佛门秘术,配合各位的双修。”
孟守行冷哼一声道:“还是朱为善对农户太好了,地租再重些,饿得他们狠了就老实了,卖妻卖女也容易些。”
释通一脸淫笑道:“我记得咱们山下不远,石头村里有个媳妇生的不错,这几年也不见你张罗。”
无慧师太看了一眼杨莲花道:“你说得是石老三家的吧!要说他那闺女生的真好,听说是在被拐走几年,跟过一个有钱人,男人死了带着遗腹子回来的,还生了个儿子。他家本是猎户,那石老三有些本事,日子过得比一般农户家好不少。”
孟守行道:“我不信他没有封山期打猎,私自垦荒的事,回头让朱为善吓吓他。”
孔知春道:“那猎户不比农户,素来好勇斗狠,不好拿捏,不差那一个。”
释通突然想起什么:“芙蓉姑娘你是不是跟她一个村的,可别回去嚼舌头。”
杨莲花笑道:“不仅一个村的,还住的近呢,释通大师怕什么,你问村里人知道我夜里来伺候你们吗?庙里的话出了门还敢给旁人学么,您要信不过,说话时早让咱们姐妹下去了。”
释通哈哈一笑。
无慧师太见有些尴尬,又看太虚道长意兴阑珊,便道:“太虚道长想是累了,要不安排您先去暖阁里歇息?”
太虚道长晃着手指道:“正中下怀,我这双修要紧,懒得听你们这男盗女娼的勾当。”说罢起身搂着胭脂姑娘就走。
释通大师早已难耐,也搂着鸳鸯、蝴蝶两位姑娘往暖阁去了。
孟守行又饮了两杯酒,起身搂着葡萄去了。
最后孔知春才起身,杨莲花与琵琶姑娘跟随。
自花厅一侧通道行三十步,左拐十步复右拐,再行三十步,便进入一个清幽小院,小院建在寺庵下面山隙的一处悬崖边上,三面九间厢房,木屋布窗,素简淡雅。
厢房前是一圈木栈,沿圆石汀步,登三级木阶,上了木栈,门口脱鞋,侧开厢门,里面是竹床暖垫,书几香炉。
进了暖阁,孔知春对杨莲花道:“我有些乏累,你且去吧,让琵琶一个人伺候就好。”
杨莲花道:“孔先生是嫌弃我了。”
孔知春道:“我知道你家里还养着一个女儿,早些回去吧。”
杨莲花道:“我…”
孔知春道:“没事,你那份银子照付。”
琵琶笑道:“姐姐去吧,我虽年纪小你几岁,双修的功夫可不比你差,还怕我伺候不好孔先生不成?”
杨莲花笑笑不再多说,转身出门,阖上厢门,穿上鞋子,其他暖阁里已传来旖旎呻吟之声。
杨莲花快步出了幽院,进了去花厅的通道。拐过转角时看到无慧师太在那里背对花厅站着,花厅里灯火通明,杨莲花隔着无慧师太,隐约看见尼姑们正在拾掇卫生。
无慧师太道:“你倒是滋润,来的最晚,去的最早。”
杨莲花道:“师父恕罪。临出门时邻家有人来访,敷衍了一会,至于孔先生那,是进了门之后,他才说有些累了,只要琵琶陪侍,还说我那份银子照付。”
无慧师太听了不言语,片刻后问道:“你家闺女多大了?”
杨莲花心中一惊,却不敢不答,只能如实道:“十岁了!”
无慧师太道:“小了些,再过两三年让她也来吧,我亲自传她秘术。”
杨莲花跪下道:“师父,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饶了我女儿吧!”
无慧师太冷笑道:“你倒觉得我是在害她,不上山难道嫁人吗?你也嫁过人,我也嫁过人,这里的姑子许多都嫁过人,别听那知府大人娶了妓女就觉得那是运气福气,前任知府还不是被全家砍头,这世道有钱有势又不显眼才是正理,咱们女人比不了男人,权势不奢求,多捞些钱财要紧,我可不曾亏待了你,你自己掂量。”
杨莲花道:“我不信别的,做这逢场作戏的买卖,我心里难受。我赚得的钱财一半都存在庵里账房,再过几年攒够了就赎了自己。求师父开恩。”
无慧师太叹口气道:“你可记得当年你受穷挨饿,走投无路时敲响我山门的情形吗?”
杨莲花一怔。
无慧师太道:“那时候是给你条活路,后来传你功夫时,见你资质不错,为人机警沉稳,我便想过几年把这庵主之位传给你,你却生着其他心思,真让为师寒心。”
杨莲花不知该说什么,跪地不起。
过了良久,无慧师太道:“罢了,先这样吧,以后再说,但愿你能想明白。起来吧!”
杨莲花又磕了一个头才起来。
无慧师太转身去了。
杨莲花快步出了花厅,上到地面,去到禅房,换了衣服,没走正侧庵门,直接翻墙而出,向山下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