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再遇是星辰》第7章 车祸
第二天，贺嘉和林晓到莫家街的时间比较早，除了专供早餐的几家店面开门外也就路边的的小吃车在营业了。
她们在一处排了几个人的小吃车前停下，这里专卖羊杂汤和羊肉粉丝汤。摊主是一位黝黑精瘦的寸头大叔，抬头看见贺嘉胸前挂着的大炮筒式的相机，对着镜头咧嘴一笑。每天过来对着他拍照的游客太多了，自己只要咧嘴笑一笑就能换来一桩小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看到大叔不反感还这么配合，贺嘉给林晓递了个眼色，配合默契的两人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林晓打开包里的录音笔上前和大叔话家常，问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贺嘉在边上找准方位拍个不停。
“叔，您刚说你从小开始做汤粉，是家里之前就有人在做吗？”
“对啊，我爷爷那辈开始的，然后传给我爸爸，再然后就是我，马上我儿子毕业了也让他做。”大叔忙着手里的工作，头也没抬的说。
“我看就您这边排队的人多，一看您大早上的生意就这么好，平均下来每天能卖多少碗啊？”
“不好说，周六日节假日卖的多，两三千碗吧！工作日稍微少点，也有小一千了。我做的粉都说地道，给的量也足，街坊邻居都爱来我这吃。”
“叔，咱们当地人吃这个有什么讲究吗？”
“没啥讲究不讲究，汤粉配馍是标配，原来是家家户户都做，那会我们早餐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后来是为了方便，一般都出来买，都不费力气去自己熬汤，煮肉，烤馍了，想吃了出来买一碗，方便快捷。原来的粉汤里面可能没有这么多口味，现在为了追求口感，添加的种类多了，咱也得跟上时代的步伐不是。要我说啊，最好吃的还得是原味的，那才是我们从小吃到大的回忆！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林晓离得餐车近，氤氲的香气时不时飘出来，别看她表面上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口水真的都要流下来了。
“好啊好啊，给我们一人来一碗吧，我要羊肉粉丝汤，不加辣，原味的就行。”和老板说完又扭头对着不远的贺嘉喊话：“嘉嘉，你的加不加辣？”
“……加。”贺嘉低头看照片。里面有几张是比较满意的，一会汤粉上来了再拍几张食物的照片，今天第一份收获就有了。
“你们是美食博主吗？我看你们的设备还挺专业。”来他这拍照片的每天都挺多人，不过很少有拿着一看就比较专业的相机的，大部分人都是手机，再有就是小巧的相机。
“不是，我俩是杂志社的。”
“这工作好啊，一听就是文化人干的活儿。”大叔满脸崇拜的说道。
“都是普通工作啊，和您卖汤粉一样。不过我们社里需要到处跑景，免费出公差还是不错的。”林晓眼巴巴瞄着锅里沸腾的汤水，看着大叔熟练的抓肉抓粉到特制的笊篱里再拿到滚汤里烫，忍不住暗暗咽口水。
“找位置坐好，马上就是你俩的，一会儿给你们端过去。”
羊肉粉丝汤端上桌，果真是看着就有食欲，浓白的汤水上分量不少的羊肉片，清脆碧绿的小葱，还有碗边上还没来得及散开的红油辣椒点缀其间，更加让人食欲大增。
贺嘉拍完照，两人开始今天第一顿美食。
“我刚才来的路上搜了一下，这里有一家老字号酸奶，吃完咱们去找找。”贺嘉喝了一口汤，满足的叹慰出声。这汤实在是鲜香，里面没有过多的调料味道，喝到嘴里是满满的羊肉的醇香。
“好啊，这里吃的真好吃，幸好早上听了老板娘的话没有吃早饭，要不都吃不下东西了！”林晓学着边上的顾客，把馍饼掰成几瓣扔到碗里泡着吃。
旅馆六到九点钟提供早饭，每人十元吃饱为止。早上林晓和贺嘉下楼时，老板娘问是不是今天去莫家街，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老板娘急忙拉住了即将落座吃饭的林晓。
“不用在店里吃早饭了，那边吃的很多，你们去了随便找地吃就行了。”
两人还没吃完，贺嘉背包里的手机响了。悦耳的旋律回转，贺嘉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擦手。翻出手机，一个陌生的B市号码。
“喂，你好，请问哪位？”
“你是贺嘉吗？”沙哑低沉的女声，还有哭过之后的鼻音声。贺嘉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您是？”
“我是杜旭妈妈。你能过来看看他吗？”话还没说完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阿姨您好，您先别哭，杜旭怎么了？”对面的哭声有些压抑，应该是阿姨捂住了嘴巴。
“阿旭昨晚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
贺嘉突然感觉自己的力气被瞬间抽走，眼泪夺眶而出。她虽然和杜旭分手了，可也不希望他出任何事啊！
“阿姨，麻烦您发一下医院地址到我手机上，我现在往回走，顺利的话下午能到。”
结束和杜妈妈通话，对面安静坐着的林晓安慰她：“嘉嘉没事，阿姨现在给你打电话就证明杜旭没什么问题了，你现在先回去看看，这样你也放心。”说着抽出张纸巾给贺嘉擦眼泪。刚才的对话她离的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昨晚还信誓旦旦说不可能在一起的某人，今天听到人家住院就忙着推掉工作赶回去，说不在意谁信啊！
贺嘉又给师姐尚萌打了一通电话，简单交代了下自己的工作，贺嘉踏上回程的飞机。
一路上贺嘉总是心神不宁的，频频走神儿！想到最多的还是和杜旭之前甜蜜的过往，想的全是他的好。
她喜欢吃那种刚摘下来的嫩莲子，和杜旭在一起的这三四年，每到莲子成熟的季节就会有大量的莲蓬送给她。第一年自己剥，剥的手疼了和他说，以后的每年都是他给她剥。她喜欢校门口的杨枝甘露，只要她说想喝，刮风下雨都会买来给她。以前学校每到考试前夕，自习室总是人满为患，和他在一起后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总有法子搞定这样的问题。周末球场看他打球，每进一个球，都要朝着观众席搞怪一番逗她笑。每个纪念日，都会送她一个专属小玩具，知道她喜欢毛绒玩具，大的小的只要可爱漂亮看到统统买给她。就连和他朋友一起吃饭，朋友都忍不住调侃他，说他自从和她在一起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女朋友的重要程度肉眼可见的超过了兄弟。
来到杜旭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病床上躺着的人被边上盘着头发身穿套裙的女人挡了个结实，只能看到一只打了石膏的腿半吊在空中。女人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液体，随后又是刚才的姿态枯坐着看着病床上的人。
这应该是杜旭妈妈，之前彼此没见过，但时常听杜旭提起。自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从结婚后就开始全身心投入富太太们的行列，每天都是时髦精致的打扮，不是富太太们的聚会就是姐妹间的玩乐。
贺嘉轻轻敲了几下，推门进去。厚重的木门没发出一点声音，只在关上的刹那轻微吱吖了声儿。
里面看护的女人看到贺嘉进来急忙起身。难掩激动的拉住贺嘉双手，还没说话微肿的双眼再次开始流泪。精致的妆容不在，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疲惫。身上的套装应该是Prada春季新款，只是现在有点微皱。
昨晚，丁兰姐妹聚会结束后又打了几圈麻将。出来的比平时有些晚，走到自己的座驾前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包里的手机先响了。翻出来一看，儿子杜旭的。臭小子很少在这个时间打电话骚扰人，难道是看时间太晚了自己还没回去，打个电话过来催？臭小子，知道心疼老妈了。丁兰盯着手机心里高兴的想。这儿子，小时候还是挺粘自己的，后来越长越大，变得就越来越不可爱，不粘自己了不说还处处小秘密。
接通后本想开句玩笑逗逗他来着，可里面焦急的陌生哭声先传了出来：“阿姨，杜旭出了车祸，我们现在正往市医院去抢救。”
一瞬间，冰冷的气息席卷丁兰全身，身体有些僵硬，嘴也嗫嚅着。丁兰强迫自己要镇定，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再次开口：“我现在马上过去。你告诉医生，务必全力救治杜旭。”
“阿姨，您先别哭。杜旭现在怎么样了？”贺嘉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儿子受伤的母亲，毕竟出了这样的事，谁痛也没有一个母亲痛。
“今天上午清醒了有一会。医生说阿旭脑子里有血块，就怕不好清除，以后压迫神经对记忆有影响。”说完眼泪又涌了出来。“阿旭昨晚上在急诊抢救，医生说昏迷前阿旭一直无意识地念叨着’嘉嘉、嘉嘉。今天上午清醒前也是总喊你的名字，我才知道这孩子想你想的紧。”医生的意思是让杜旭心心念念的人过来身边照顾，这样更容易刺激他大脑神经从而利于早些清醒。丁兰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儿子，她真的不想给贺嘉打电话。
丁兰是知道贺嘉的。起因还是杜旭大三那年的暑假一系列反常的操作。平时晚饭后杜旭都是餐厅出来直接去客厅沙发窝着刷手机，玩游戏。大三那年的暑假，晚饭后七八点钟杜旭却会准时回自己房间，甚至神神秘秘的锁好房门，偶尔还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笑闹声。次数多了，丁兰也疑惑，猜想儿子可能是交了女朋友，旁敲侧击追问下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儿子确实是找了个心仪的对象。
一次周末送杜旭返校，丁兰甚至还远远的见过一次贺嘉。那会杜旭拉着人家女生的手，有说有笑的往校园走，谁都没发现丁兰因为堵车并没有离开校门口。
起初丁兰是不反对儿子和贺嘉谈恋爱的，那女生一看就是文静又漂亮，落落大方，别说儿子看了喜欢，她看了也喜欢啊。后来有次和杜旭闲聊中得知，贺嘉父母在她小时候离婚，她属于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这才心里有些不乐意了。她是不在乎儿子的女朋友是不是门当户对，但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性格都有一定的缺陷。自卑缺爱孤独寂寞甚至心理健康问题层出不穷。现在两人刚在一起感觉不到，以后时间长了呢！
丁兰也没强硬的限制杜旭和贺嘉交往，只是之后每次聊天，她都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身上引。什么今天看了一个新闻，父母离异后孩子怎么怎么样了；什么你表舅家的儿子的舅妈家的妹妹离婚时没要孩子，现在孩子长大了也不认她了；什么父母离婚孩子高考失利……杜旭也是一个马大哈，根本体会不到自家老母亲比较隐晦的表达方式。最后气的丁兰没办法，到处拜托好姐妹给自家儿子介绍对象，完了还把自己撇的那叫一个干净。对着杜旭：“你李阿姨不知道你有对象，看见有好的姑娘了就想着你了，咱也不能不卖你李阿姨面子，约个时间见见吧！”
贺嘉走到杜旭病床前，看着额上缠着厚绷带，脸上下巴上也有不同程度擦伤的杜旭，心里发紧，有些隐隐的痛。轻轻抚摸了下他的脸，随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阿旭，你别睡了，快点好起来啊！”说完，眼圈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阿姨，医生有没有说杜旭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没有，今天上午醒了，一会儿就又昏睡过去了！医生说阿旭脑子里的血块比较大，如果不能及时化淤后面还得想办法做手术取出来。杜旭爸爸联系了国外一个脑科专家，那边还没有回复，你说我们阿旭怎么这么可怜啊！”
“阿姨，您去里间先休息一会吧，我看着阿旭，有情况我和您说。”医院的VIP病房是那种小套间，杜旭的病房因为摆着各种仪器，靠窗的角落只够放得下一张双人沙发。里面的房间更像住家，不仅有陪护床，电视电器应有尽有。
“不用，我让阿姨回家给阿旭煲了粥，现在应该快过来了，再等等吧。”
话刚落下，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两名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推门进来。
丁兰看见来人，见还是上午来的那两人，便淡淡开口：“孩子还没醒，等醒了再通知你们。那个肇事逃逸的找到了吗？”
身形较瘦的警察点头：“找到了，上午通过排查路边的监控已经锁定了肇事车辆，和您儿子一起的人我们也做好了笔录，确定了嫌疑人。”
“那你们和我们的律师谈吧，我们只要一个结果。”
打发走了警察。贺嘉问起了丁兰事情经过。
“送阿旭过来的朋友说是两人过马路时肇事车辆冲了上来，阿旭拉开了朋友自己没及时躲开。”丁兰说起儿子受伤的经过就开始哽咽，心像被一双手狠狠揪着，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其实昨晚孙晶科只告诉了丁兰车祸发生的经过，车祸前发生的事并没告诉她。
昨晚本来在家打游戏打的正嗨的孙晶科接到好哥们杜旭的电话，说是邀他去酒吧喝酒。等他赶到酒吧时，杜旭已经微有醉意了。平时两人也经常一起喝，能自己一个人喝到这种程度一看就知道杜旭是有意买醉。得，今天注定是他过来陪酒了。
两人边喝边聊，孙晶科这才知道，贺嘉和他分手了。自己的哥们儿心里难受，想不开要发泄，才有了今天这一出。问他分手的原因，杜旭刚开始还假借醉意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来可能是真醉了，孙晶科才知道原因。说实话，他从没看好两人的恋情。杜旭长得帅，一进大学校门就被投票成了系草，长得帅，家庭好就有资本，三天两头的换女友。说他花心吧，也不是，他对每一任刚开始都是认认真真、掏心掏肺的，可架不住时间长。直到遇见贺嘉，原本以为贺嘉不会是最后一个降得住他的能人，可后来直到毕业，甚至毕业后也没传来两人分手的消息。有一次一群哥们儿玩，问杜旭为什么对贺嘉和对别人不一样，杜旭想了想才说：“和她在一起我能心里平静，有家的感觉。”
酒吧临街，虽不是主干道，可夜深人静的夜晚司机都有放松开快车的时候。孙晶科打电话叫代驾的功夫，杜旭就七拐八拐的离开了他的视线走到了大街上，嘴里时不时嘟哝一两句醉话：“我去找她。找她。”
孙晶科去找人的时候，没注意到背后刚右拐过来的车，不是杜旭推自己的一下，受伤的就是两个人了。
贺嘉抽了张纸巾递给丁兰：“阿姨，您别哭了，阿旭会没事儿的。”
“嗯，好孩子，经过这件事我也看清楚了，我这个儿子啊，喜欢你是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原先我是以为这孩子还小，总是没有定性又喜欢玩，沉寂不下来。现在我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你也是个稳妥的好孩子，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门第之见、家庭环境现在对丁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只想杜旭能够好好的。既然昏迷时心心念念的人都是贺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真要用强硬手段把两人分开，那母子感情还不出现问题啊！
被第一次见面的前男友妈妈拉着，而且看样子对方还不知道目前两人已经分手，贺嘉真心挺尴尬的。贺嘉这次能来看杜旭，只为了让自己心里能好过，她能做到分手就分的干干净净，删掉两人的过往。可前提是两人都必须好好的，如果对方有什么意外，她也会出自己的一份力。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不能做情侣也不希望对方不好。
“阿姨，您误会了，我和杜旭已经分开了，现在是朋友。”顿了顿又平静的开口说：“他现在的女朋友是我同学。”
“不可能。”丁兰下意识的反驳，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儿子，想到最近几天儿子时常颓废的状态，突然就不敢斩钉截铁的说下去了。
“你们怎么会分开啊？分开了阿旭怎么还会在昏迷状态下喊你的名字？”
“可能您听错了，阿姨，刚才来的匆忙，我出去买点水果。”担心丁兰追问两人分开的原因，也避免两个不熟悉的人在一起继续尴尬，贺嘉不得已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