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第四章 记忆的苍白
凄风，冷雨，昏暗的早晨，没有阳光的天气，阴冷潮湿的感觉让人感觉好像有湿软粘滑的软体动物贴在身上，感觉糟透了，而这样的天气，在杜兰尔并不少见，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只是习惯并不代表会喜欢这样的天气。
“苍蓝，你要出去吗？”少女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失落，和不可察觉的恐慌。
“嗯，吃的东西不多了，我要去找一些吃的回来。”少年说，在他的脸上，充满了阳光和希望，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会让人感觉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温暖的让人不想动弹。
少年的装扮很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残破的衣服已经打上了无数的补丁，密密麻麻的针脚像一条条蜈蚣趴在少年的身上，而少年的脸上从来不曾有过一丝丝的不满，好像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最昂贵的衣服。
在他的腰间，有着一把短柄利刃，握手上缠着粗糙的布条，在刀刃部位有着明显的豁口，这是一把已经报废了的刀，但是少年不经意间撇过它的目光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情人，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情人的意义。
“在家等我。”少年说，淡金色的碎发被风吹过，丝丝充满了辐射的雨滴落在上面，悄无声息的滑落，这样的雨天，很少有人会外出，雨滴之中满含着的辐射会让最强壮的男人倒下，只有传说之中的能力者，而且是很高级很高级的能力者才能避免辐射的伤害，而少年的各方面，似乎都不像是一个拥有着能力的人。
少女的眼睛有些湿润，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雨天意味着什么，但是吃的真的不多了，仅有的一块黑面包也被少年留给了自己，再获取不到新的食物，他们就要断粮，只是这样糟糕的天气，少年外出，真的很让她担心，担心之余，也有着无奈。
少年还是走出了简陋的棚屋，在棚屋的附近，还有着大片的荒地，荒地上点缀着一座座的棚屋，这是一片坐落在荒野之上的聚居地，条件简陋根本不足以形容这里，但是少年大踏步的前进，雨丝洒落，伴随着他轻快的脚步，好像在唱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新时代的任何天气，无论是下雨还是落雪，都是致命的。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温度，少年的嘴角略过一丝微笑，好像很享受这样的环境，他是属于荒野的孩子，享受荒野之中的一切，包括致命的和非致命的，只是后者几乎难以见到。
荒野之中的生活很艰苦，食物和清水是困扰所有人的难题，少年也不例外，他行走在泥泞的原野，充满了阳光的双眼四处看着，寻找着，下雨天，几乎没有什么生物还会在外面，即使是那些变异生物，也不愿被充满了辐射的雨滴淋湿，那样会急剧缩减它们本就不多的生命，于是，少年的狩猎也很困难。
风越来越大了，雨丝却越来越小，少年的头发始终保持着干燥，而身上披着的厚厚防水布保证了他的衣服不会被淋湿，终于，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群生活在泥泞沼泽附近的吐火罗蚁，一种变异过后的，基因并没有崩溃，反而能够不断遗传的蚂蚁，全身火红，喷吐出来的蚁酸同样火红，像是火焰。
坚硬厚实的甲壳让它们能够避免少量辐射雨丝的伤害，更何况现在雨停了，它们纷纷从洞穴之中爬出来，享受着荒野的凄冷荒凉，并且开始觅食，少年的目标就是它们，虽然是变异生物，也有着可以食用的部位，在它们的大鄂后面，靠近脑部的地方，有着一块干净的肉。
荒野之中的任何一点资源都是可贵的，吐火罗蚁身上的那块干净的肉虽然不多，也有着拳头大小，省着点儿吃也能够坚持一天，少年将防水布摘下折好，不想在战斗之中损坏，而后拔出腰间的短刀，身体低俯，向前摸了过去。
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快，少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一道从左肩蔓延到右腹部的巨大伤口看起来是那样的恐怖，少年却带着微笑将伤口简单包裹起来，拿着得到的战利品向另一个地方走去，那里有着为数不多的净水，达到了二级饮用标准的净水，虽然也会有少量辐射，但是荒野之中生存的人，哪一个没有些微抵抗辐射的能力？
于是少年满载着战利品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消散。
“家”这个词，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年代，都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人感到温暖，感到温馨，而在这样动荡的年代，家的概念早已被摧毁，少年很小心的维护着，于是心中始终充满阳光，脸上的笑容也不曾消散。
泥泞的原野似乎变得更加可爱，少年的目光落在了腰间的几块吐火罗蚁肉和那一小杯净水，心情更加的靓丽，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没有一丝血色，踉跄着几乎摔倒，一丝血水从嘴角滑落，滴落在了胸前早已被鲜血染红的衣服上，而少年恍若未觉，惨白的脸看向了远处，那里什么都没有，而在更远的地方，则是家的所在。
心中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少年染满阳光的脸变得狰狞，希望从他的双眼之中消失，他来不及擦去嘴角的血迹，发狂一样向远处狂奔，任由胸前的伤口不断渗出丝丝血水，淡金色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摇晃，起伏，像是金色的波浪，只是那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哀伤，痛苦，狰狞，还有一些难以察觉的期望。
似乎是觉得速度不够快，少年开始丢下背上背着的防水布，然后是腰间挂着的战利品，最后是那把被他视若珍宝的残破短刀，于是少年的速度愈发的快了，已经停下的风不知何时再次吹起，缕缕硝烟的味道飘了过来，少年突然停下来，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远处，简陋的聚居地已经能够看到，只是原本就已经非常残破的聚居地，现在彻底成了一片废墟，也许连废墟都算不上，一朵朵火花肆意的摇曳绽放着，血与火在蔓延，倒映在少年的眼底。
风变得更大了，少年无言，脸上的表情收敛，全部消失不见，变得平静，一步步向着聚居地走去，灼热的气浪不断向四周扩散，一波波，一缕缕，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息，还有空气中不曾消散的不甘和愤怒，还有绝望。
少年始终无声，穿过破败的围墙，绕过燃烧着的火焰，来到了自己和少女亲手建立起来的棚屋，也是他们的家，只是现在的棚屋，已经变成了毁灭之后残留下来的证据。
火还在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少年始终平静，将燃烧着的东西全都丢到一旁，任由火焰灼伤自己的身体，灰烬染黑自己的一切，在倒塌了的棚屋下面，少年看到了熟悉的一角白色衣服，那是属于少女的，是少年冒着生命危险从城市的废墟之中带回来的，被少女视若珍宝，现在却被埋在灰烬与残骸下面。
少年闭上了眼睛，无声的抬起了头，眼角却有着晶莹的水珠滑落，哭已经哭不出来，少年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随着眼前被打碎了的家一起破碎，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被火焰灼烧，灰烬掩埋。
当少年将废墟推开，从灰烬之中找到少女的时候，他再也承受不住，跪在了少女的身旁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放声大哭，声嘶力竭，像是受伤的孤狼在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悲伤，而后向一个孩子一样将头埋在少女的棕色长发中，任由那血与泥的肮脏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啊！”
竭尽全力的呐喊，少年痛苦，家没了，唯一的亲人也没了，这一瞬间，原本一直笼罩着少年的阳光也不见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吞噬，世界一片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只有少年一声声的咆哮，嘶吼。
也许是上天看到了少年的悲伤，少女的手指动了动，双眼无力地睁开，努力的抬起手，想要抚摸少年的脸，那里已经是一片污痕，少年惊喜若狂，一把握住少女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犹带着泪水的脸上努力的绽放出一缕阳光，看到他笑了，少女也笑了，洁白的衣裙像是花瓣一样衬托着她脸，像是洁白的梨花落在了地上。
“你回来啦！”少女甜甜地笑着说，和往常一样，少年外出回来，她总会这样说。
“嗯嗯，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了！”少年的语气之中夹杂着意外之中的惊喜，无法掩饰的悲伤和痛苦，像平时一样和少女对话，平淡，却是属于两人之间的小小幸福。
“回来了就好。”少女的笑容始终不曾消散，坚持着等到少年回来，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加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少年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只手紧握着少女的冰凉的手，用充满乞求的眼神看着少女，只想让她不要离去，要和自己一起，一直到老，但是现实太过残酷，生命的脆弱，并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转移，少女的眼神逐渐黯淡，只是那缕笑容始终不肯离去，用少女的话说，就是看到少年的脸，就感觉阳光照射，明媚而温暖，尽管她从不曾见到过那样的阳光。
“苍蓝，你好好好地活下去哦，要把我的那一份也要活下去哦！”
少女说，也是最后的一句话，黯淡了的眼睛再也无法点亮，即使笑容不曾消失，任由少年嘶喊，呼唤，逝去了的，终究是逝去了，少年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的离开，像那洁白的梨花，最终的绚烂，只是为了等候自己的归来。
写这章的时候，心里真的很沉重，本来是不想这样写的，但是为了少年的以后，所以，只能忍着悲痛，说实话，写不好悲情，只能这样了，求安慰，不让少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