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第三章 在拂晓之前（下）
西雅图市区。美国西部时间01：53。
凯利·R.施特劳斯和一帮大兵享受着难得的喘息。
苏军大约拦截了20到30枚导弹，其余的“战斧”全部命中了预定目标——大部分都是大材小用，照着苏军的坦克去的，只有两三枚冲进了海岸那里新建的营地，制造了一点小混乱。
美军暂时可以放松一点了，暂时……
凯利和道格拉斯握了握手：“凯利·施特劳斯——你可以叫我凯利。”
道格拉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他此时感到疲倦。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和很多“第一次”一样，紧张、兴奋与恐惧交织，然而事后，这一切都变成了疲倦。
“艾伦，”这会儿，倒是凯利显得精力比较充沛，“感觉很累？”
“不全是吧……总觉得胃里很难受，想吐。”
凯利想了想，说道：“你刚才没杀人吧？照理说如果不是第一次杀人，不应该会有这种反应的。”
“没杀。”
“那你有什么好恶心的！”凯利很随意地拍了一下道格拉斯的头盔，“仔细听着点天上的动静，直升机快来了。”
“哦……”
这小子，聪明是挺聪明，但是严重缺乏实战经验。凯利淡淡一笑：“小子，挺过去啊。”
只是希望他别这么早就死，自己已经送走了好几个兄弟了。凯利下士环视四周，冲每一给和自己在一起作战的大兵竖起了大拇指……
人们常说等待的时间是最为漫长的，但是，对凯利他们而言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反正凯利只觉得自己刚坐下没过三分钟就听见了直升机旋翼的声音。BGM－109C不仅阻止了苏军一波极具威胁的进攻，而且使苏军的远程防空导弹系统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发挥作用，给美军航空空团开了一个“天窗”。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已经足够让情报官撤离了。
西雅图市区。美国西部时间01：55。
麦克米伦和情报官大致位于凯利等人的东南方，而老兵卡罗尔则在刚才的进攻中被迫和C排排长以及其他几位士兵撤到了凯利他们的东边。在C连以北，也就是B连与A连的阵地上，很明显，两国士兵正进行激烈的交火。直升机飞入城市，在麦克米伦上空盘旋一阵后分作两队。一队由AH－6（空格）4A武装直升机组成，去支援仍在作战的美军士兵；另一队则多为运输直升机，它们是负责接送伤员和情报官的。
麦克米伦非常清楚情报官的重要性，因此，当第一架飞机降落时，麦克米伦立刻就把情报官施特劳斯上校送上了飞机。
“带上校先走！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什么？”背景噪音太大，机长没听清。
“带上校走，现在！起飞，回费尔柴尔德基地！”麦克米伦几乎是喊了出来，这一下牵动了他身上的伤，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眼前一黑，差点就支持不住。
机长总算听清了，由于刚才只是让直升机贴地悬停，所以他很快就使这架UH－60直升机升上了半空，临走前，上校从机舱门探出头意味深长地与麦克米伦对视了一眼。不用明说麦克米伦也知道是为了凯利·R.施特劳斯。
“上校，别担心，凯利他不会有事！”这一喊，麦克米伦算是彻底站不住了，他也不在乎地上的碎石有多锋利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UH－60飞远了，上校终于安全离开了战场。一边这样想，麦克米伦一边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伸手从尴尬部位旁抓起一块不小的碎石扔了出去——这玩意儿刚才硌得他差点跳起来。
航空团的其他飞机陆续降在空地，当然不是真的降落，而只是悬停在地面上方。这么做好处有两点：一是地面凹凸不平，根本不适合直升机降落；二是这样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对航空团而言更安全。
麦克米伦指挥着撤离，在他的指挥下，连队里的伤员首先被抬上飞机，接下来，他又给每架直升机配了一名医疗兵。
“上尉，请让你连队里的其他人也上飞机！”
“不，我们没有时间了，快走。”
“上尉，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把你们接走。”
“别他妈管那个该死的命令！现在走……咳咳……”麦克米伦拔出M9点住机组人员。
“好……好，”机长打开无线电命令道，“我们走！”
不过，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宝贵的时间已经一分一秒的流逝掉了。海岸方向扬起的几条白烟，正是刚刚升空的防空导弹的尾烟。
“机长，降低高度，贴地飞行！”卡罗尔不知是何时赶来的，反正麦克米伦是听见他的喊声后才发现了他。可惜，除了附近的步兵外，再没有人听见卡罗尔的警告。……凯利等人的位置离最近的友军单位也有足足半英里远，在那样一个偏远的地方，凯利他们应该是不容易被直升机发现的。也许是幸运，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当UH－60机群中的一个双机编队掠过他们头顶时，立刻就发现了这几名大兵。
“嘿，伙计们，搭便车吗？”机长降下飞机，开玩笑地问了这么一句。
“机长，上去后再聊。”凯利边说边让其他人先登机。
艾伦·道格拉斯不满地拿枪托顶了一下凯利：“凯利，上飞机啊。”
凯利笑了笑，上飞机的同时关闭了M4A1的保险。他是最后一个登机的，正如他在欧洲战场所做的那样：第一个来到战场，最后一个离开。
飞机徐徐升上半空，向城外飞去。就在这时，变故陡生，凯利和机上众人都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爆炸，那是从他们头顶上传来的。Shit！是苏军的导弹，机上，所有人的脑海中同时闪过导弹爆炸的画面，不由得都惊出一身冷汗。
直升机暂时没有掉下去，也没有在空中解体。凯利这么安慰着自己。
副机长也回过头，向大家解释道：“刚才的爆炸没有影响到直升机的正常工作，请放心。”
好像上帝故意与他们过不去似的，就在副机长说完这句话之后，一枚热寻的导弹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飞机的旋翼上。再次被导弹击中，固然是天大的不幸，但好在没有引爆油箱，机上所有人都还有活命的可能。
剧烈的震动传遍整个机身，UH－60拖着被炸得只剩一半的旋翼从近百尺的高度一头砸向地面。机舱没刚才并没有关闭，当机上的凯利和其他士兵透过舱门向外看时，那景象令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在漆黑的夜空中，一架架坠落的直升机燃烧着橘红色的火光，不时有导弹在空中炸响。每一次，都带走更多的直升机。不多时，原本没有照明而一片黑暗的夜色已被这燃烧的火光点亮了。
凯利他们乘坐的这架直升机旋转着落下，眼前的景象也渐渐被这种旋转所模糊了，城区在旋转中被模糊成了灰黑色的一片，而那通红的火光则变成了一道道光带。光带愈加黯淡，他们离地面也就越近。
时间，每一秒，每一个瞬间都被延长了，飞机也不再是单纯的旋转，而是开始了翻滚。视线，明与暗，每一种颜色都模糊得无法辨识，只剩下光与影的交替。
沉闷无比的金属撞击声刺进了每一个人的皮肤，剧震和强烈的冲击使人不禁有一种被撕碎的错觉。
凯利头痛欲裂，眼前一片黑暗。他摸索着想爬出机舱，却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这是肾上腺素分泌过量所致，对身体并无影响。但至于身上的伤势到底怎么样，致命不致命，凯利就不清楚了。
凯利又爬了两三尺，没摸到舱门。眼前仍旧笼罩着一层黑障，不是来自夜色的黑暗，而是暂时性的失明。凯利再也没力气去寻找舱门，强烈的倦意涌上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
困了吗？那就休息一下吧。待会还要拿着枪去找大部队呢。
凯利只觉得全身一轻，便陷入了昏迷。
他不知道，在机舱外，坠落的直升机一架挨着另一架。燃油与其它零件在夜幕下燃烧，仿佛一座座点亮夜空的明灯。
更远一些的地方，原本的交火线附近，激烈的枪声渐渐停止，作战双方偃旗息鼓，退回了火线两侧。不自然的寂静，使整座城市变得更像是一座死城。除了火焰燃烧的劈啪声，士兵的呼救声外，几乎就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
军用手表上的时针闪烁地冷清的白色夜光，在静谧中摆向了两点钟的方向。
西雅图市区。美国西部时间02：13。
麦克米伦上尉坐在一快倾倒的混凝土支柱上，身边围着一圈幸存的C连士兵。
C连阵亡率接近70%，现在的C连，只比一个步兵排强一点。
“卡罗尔！”麦克米伦看了看周围的兄弟，大声喊道。
卡罗尔从麦克米伦左边的一片废墟中抬起头：“麦克米伦，有事吗？先别打搅我。”他正在努力收集装备和弹药，以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遭遇弹药不足的尴尬情况。
“我做错了什么，对吧？”麦克米伦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声音不大，卡罗尔并没有听清，但他能感觉到麦克米伦的不对劲。于是，他暂时停止了收集工作，扛着一支装填好的RPG－29火箭筒走近了上尉。
“麦克米伦，什么事？”
“我……是不是不该和那些飞行员争执那么久？哪怕少说两句废话也好啊。我要是那时鸣枪示警的话，也许能赢得更多的时间。”
也许吧！卡罗尔心里是这么想，但嘴上可没说出来。麦克米伦是他们的连长，会对接下来的战斗起到很大的作用。可不能让他失去信心！
“你知道吧，麦克米伦，我从80年代中期就与你父亲共事，”卡罗尔扔下RPG和所收集到的其它装备、弹药，同时点上了一根烟，静静说道，“那时的他和现在的你可真他妈的像，都那么优柔寡断，令我失望。但战争可不管这么多，除了我和你父亲，排里的所有人都死在了一场战斗中，就因为他优柔寡断的指挥。”
“迪克……你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及时作出决定比决定的内容更重要。在战场上，死神降临的平均速度是音速，及时决断，永远比延宕和迟疑更好，你要救更多人，就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制定出最合理的计划。死去的战友是无法复生的，但是……你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站在你身边的这些人。他们是谁？这三十几个人是不是你的战友，你的兄弟？”卡罗尔顿了顿，接着严肃地问道，“你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吧？”
“是……卡罗尔。”
“你说什么？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听到这个的，麦克米伦。该怎么做？”
“组织防御，在十分钟内做好抵御苏军进攻的准备。首先，我需要一个环形防御阵地。”麦克米伦的语气轻松了不少，“来！动起来，伙计们。卡罗尔，现在任命你为军士长，由你负责组织。”
“是，长官！”（第三章_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