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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涡里的她》第6章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睡着?

宁伊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她甚至快要记不清母亲的长相,只有通过家里寥寥几张稀疏模糊的照片,才能依稀记起母亲的模样。

问过父亲他们为何离婚,父亲总是闭口不答。

这么多年,父亲一直没有再婚,想必也是对母亲念念不忘。否则也不会在那些寂寥深夜里,一墙之隔外的宁伊总是能时不常听见父亲的婉转叹息。

母亲这个称呼,在宁伊心里一直是一个矛盾又纠结的存在,每每听到周围的同学们谈论起他们的母亲对他们有多好时,她都无法共情。

她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爱,更不知母亲的爱到底是何种东西。

她的衣服是父亲买的,她的床品也是父亲买的,她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哪怕只是一个玩偶,都是父亲买的。

她的生活里,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母亲的身影。

小的时候,老小区楼下的游乐基地,她坐在跷跷板上,痴痴望着远处正在与母亲玩耍的孩童,孩童一个不小心被脚底的石子绊了一跤,他哭得很大声。

他的母亲满脸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柔声细语地安慰:“不痛不痛,是石子的不好,妈妈帮你打它哦。”

这位母亲说完,还真就抱着怀里的孩子蹲下身子,作势打了几下脚边的石头。看到她怀里的孩子破涕为笑,她也才笑着抱着他转身离开。

望着这一幕,小宁伊坐在跷跷板上,嗤之以鼻:“切,没用,这有什么好哭的。”

小宁伊离开跷跷板,来到石子旁边,她蹲在地上,小小脑袋低垂着。从宁庄德的角度,他只看到她的女儿正蹲在地上玩耍,他的视线便从女儿的身上又移到面前的报纸。

“石头,你有妈妈吗?”小宁伊捡起绊倒孩童的石子,放在小掌心里,对它问问题。

石头没有办法回应,只能用它的方式安静呆在她的手心,对她的视线沉默对视。

得不到石头的回应,小宁伊撇了撇嘴:“我想你应该没有,所以你跟我一样,因为我也没有妈妈,我们是一样的。”

说着说着,一滴滚烫泪珠从小宁伊的小脸上滚落下来,她攥紧自己的小手心,把石头紧紧握在手心里。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着说着却哭了出来,她只觉得胸口处,似乎是骨头的地方,那里隐隐的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似乎只有哭出来,骨头那里才会好受些。

回忆碎片是模糊的,长大后的宁伊,忘了那一天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父亲发现她蹲在地上哭的时候,他手足无措地模样。

他也不明白他的女儿突然为何而哭。

不知道缘由的他只能用他粗糙又温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抹掉她脸上的泪珠。

他的动作很笨拙,语气也很着急,他一直在一遍又一遍地询问女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撞痛了?

小宁伊只是啊呜啊呜的哭着,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讲诉自己心里的不舒服。

也许是其他小朋友有妈妈,她没有。她不舒服。

也许其他小朋友可以拥有妈妈的宠爱,她没有。她不舒服。

她似乎什么都明白。

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长大后,回想到那一天,宁伊淡淡一笑。

思虑许久,她还是记不起那一天到底为何而哭,可她忘不了在那个夕阳下,父亲为了哄她开心,一下又一下把她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

父亲把小小的她放在脖颈上,迎着夕阳余晖,拉住她两只小手,他的脸上是终于哄好女儿的欣喜。

淡去的夕阳下,晚霞将天空染成极致色彩,路边梧桐树的叶子不仅枯黄,还掉了大半,是特有的秋天悲凉。

可被晚霞笼罩的父女,俨然是幸福的。

这次之后,宁伊再也没有哭过。她忘记流泪的滋味,只记得原来那个骨头居住的地方,那个散发出痛楚的地方,叫做心脏。

那天,弥漫在小小心脏里的丝丝痛楚,是小小的她无法承受的。

她不想再承受这种滋味。

她不是笨蛋,既然承受不起,索性就丢掉,或者,把它封闭。

在骨子里,宁伊对于母亲是淡漠的,又或者,也许她天性就是如此。

天性使她无法对万轻乔诉说的那些美好回忆作出回应,又为了不让好朋友觉察到她的异样,她只好把自己藏进臂弯。

似乎只有在自己围起的城堡里,她才肯放下自己封闭的心。

望着宁伊又把自己埋入臂弯,万轻乔轻叹了口气,视线与过道旁的沈津言撞上。

对方似乎也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他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万轻乔只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教室。

沈津言赶紧推了把一旁正在玩手机的杨森奚,压低声音:“追出去问问,怎么了?是不是她们吵架了。”

杨森奚哦了声,放下手机就追了出去。

沈津言的视线又直直落在宁伊的身上,她的姿势不像是睡着的样子。他抿抿唇,起身坐到万轻乔的位置上。

“怎么了?”他轻声问。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冷暗哑的男声,而且应该距离她很近。宁伊的指尖微微顿了顿,课桌下的双腿也突觉有些僵硬。她摇摇头,继续把脸埋在臂弯里。

“和同桌吵架了?”他继续追问。

她还是摇摇头,只是这一次,她动了动身子,把埋在臂弯里的小脸,朝身旁人说话的方向侧了侧。

“没,怎么了?”宁伊的脸还在臂弯里,侧过脸的视线与沈津言对视。

尽管她的双眸里是熟悉的淡然,可掩藏在她眸底一晃而过的隐晦情绪,同样也被沈津言捕捉到。

“看你似乎没有睡着,过来问问。”

名为讶异的情绪又从宁伊的眸底一晃而过,她索性直起身子,手掌支着下巴,与他对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睡着?”

这个问题似乎把沈津言问倒,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当他打算随意找一个理由糊弄过去,杨森奚喘着粗气从教室后门跑了进来。

“阿言,我问到了,是…”

话还未说完,杨森奚已经被沈津言捂住嘴巴从教室后门离开。把他拖到教室外的走廊,差点窒息的杨森奚才终于得到呼吸。

“哇,你要杀死亲兄弟啊,”杨森奚大喘着气,“问那个嘴硬的丫头了,就是刚刚她们聊天的时候,那丫头说了他爸妈带她出去玩的事,宁伊似乎不太喜欢听到这个话题,所以才装睡的。”

沈津言嗯了声,刚想习惯性摸兜掏烟,一想到这是在学校,只好砸吧几下嘴,他把手臂支在走廊外墙的平面上,视线看向远处郁郁葱葱的梧桐树。

“你查的资料我也看完了,怪不得她的性子看着老是淡淡的。”

“从小身边就没有母亲,性子难免总会孤僻些,兄弟,真打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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