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喋血》第6章 古庙遇难
天刚放亮,刘家大院的兰顶青纱帐白马大轿车就急匆匆地驶出了刘家营。连续两天来,这辆装饰华丽的轿车如此频繁地出走活动,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所以格外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这回掌鞭的虽然还是大管家刘世通,但斜歪着身子躺在轿车里面的却换成小白桃了。
出了刘家营向东二三里地,白马大轿车就上了滹沱河大桥,然后便一直向北驶去。走出三里来远,刘世通一看前面是一大片高粱地,高粱长得又高又密,他笑嘻嘻地摇着鞭杆回头看了轿帘后面的小白桃一眼。这时轿车正行驶在高粱地的一个转弯道口,刘世通看看四外一片寂静,便立即放慢了车速,将鞭子顺着车辕放好,一掀轿帘就要扑逃去,小白桃猛然坐起,佯怒道:“今天不比往常,祖奶奶有天大的急事,等到了黄店再……”小白桃说着,佯装的腔调突然化作了一阵贱笑。刘世通只好唯唯称是,一边咽下就要顺着嘴角淌下的口水,一边重新放下轿帘,顺势在小白桃身上嘻笑着胡乱摸了几把,然后又驱车前往。
过了高粱地,本来一直向正北再走六、七里路就是小白桃的娘家黄店了。但刘世通却伸着个脖子,园睁着他那双母狗眼向前看了又看,最后一挥手里的长鞭竟然将轿车赶上了通向西北的
交到上来。这时小白桃将轿帘掀开一缝向外
观看,确定四周并无人注意时,她才像放下心来。急忙将发髻重新整理了一番,掏出手绢儿擦了擦脸,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挺精致的小盒儿,打开以后,拿起小盒里的粉球儿在她那张扁平的脸上细细擦弄。这一切完毕之后,便端端正正坐在轿车里,象等待着什么似的,眨巴起她那双又细又长的小眼睛。
白马大轿车向西北方向走了几里路远,只见前面出现了一座气象荒凉的寺院。刘世通驱赶轿车从寺院的正 门走过去,转了好大一个弯子,来到寺院的后山门。说也奇怪,当白马大轿车刚刚走近后山门时,后山门突然自动打开了,刘世通一挥手里的鞭子,白马大轿车急匆匆地驶了进去。
前文书中已经讲过,小白桃不是已经和刘敬宗商量好,她回黄店是去办那件除掉刘光伟的心腹大事,却为什么半路上又突然来到了这座荒凉的寺院呢?这还得慢慢从小白桃刚刚嫁到刘家大院的头几年说起。
刘敬宗把小白桃娶过来,不但是为了小白桃娘家那几十亩好地,当然更指望小白桃能很快给他生个儿子,将来也好接管他刘家大院这份厚实的家业。可是三、四年都过去了,小白桃还是小白桃,连个生儿育女的信号也没有给他打出来,为这事刘敬宗和小白桃还很吵闹了几番。可是自从刘敬宗跑了一趟保定府,却像云消雾散一般,刘敬宗就再也没有提起过生儿育女的事。但小白桃却更加骄横起来,这一时引起了人们的猜疑。但消息终于从刘家大院传出,原来这一次刘敬宗的保定府之行,才确切查明小白桃不能生育的原因全在刘敬宗自己身上。从此小白桃常常象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寻衅闹事,而且打那次后,娘家也就回的更勤了。刘敬宗毫无办法,对这一切也只好当作没有看见。
就在那年夏季的一天下午,因为一点小事,小白桃又大哭大嚎起来。她这种闹法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刘敬宗也不去理她,只是躺在床上吱溜吱溜地吸大烟。小白桃见获就闹的更加厉害,鼻弟一把泪一把地在地上几乎滚成了个泥人,一只绣鞋也被踢飞在那张琉璃伞心的通红枣木小圆桌上。谁知闹着闹着,就象暴风雨突然停息了一般,小白桃竟一声不响地,对着梳妆台上的园镜,擦胭脂抹粉地细心打扮起来。刘敬宗躺在床上一声不吭,但他知道,每逢出现这种情形,那就是说小白桃又要回娘家了。果不其然,只见小白桃梳洗完毕,走出正房,站在青石台阶上,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一样,娇声贱气地直着脖子朝东厢房喊叫:
“我说大管家呀,给祖奶奶套车!”
那时刘世通刚来不久,而且是藁无县的县太爷汪印川推荐而来。此人本来姓贾,叫贾世通,但他总感到世通这个名字倒是满好,在他看来是通晓人世间一切的意思,但前面加上个“贾”字,就未免有点儿大煞风景了。后来到了 刘家大院,为了讨好刘敬宗,干脆就把那个讨厌的“贾”字改作了“刘”字。果然,刘敬宗知道这一节后,无形之中便对这刘世通倍加信任起来……此时刘世通正在帐房间内拨拉算盘珠子,猛然听见小白桃那几声尖叫,就知道她又要回娘家了。刘世通抬头看看窗外,天空正乌云翻卷,而且此时距天黑已经不远,听见小白桃喊他,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但他还是急忙丢下手里的活计,笑容满面地飞快从东厢房跑出来。见小白桃正站在北上房的青石台阶上,毫无表情地板着她那张扁脸望着自己。世通急忙笑嘻嘻地迎上前去,仰起他那张
少奶奶,您老有什么吩咐?
小白桃本来憋着一肚子气,但当她一看见刘世通这副奴才相,那一肚子气先自消了一半,但仍旧拉长了调门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套–车-一,套那辆兰顶青纱帐菊花青大轿车!”
那时,兰顶青纱帐轿车所配备的不是现在的这匹白马,而是一匹菊花青。刘世通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出车,简直是给刘敬宗闹难看。他为难地朝上房看看。因为他发现此时天色不但已经很晚,而且满天都几乎布满了乌云,所以心里一个劲地犯难。只好吞吞吐吐地试探着问道:
“是,少少……奶……奶,不过,不过,您看天气可是不太好啊!是不是,明……明天……
“叫你套!你就套!罗嗦什么!小白桃又来气了,还没等刘世通说完,就尖声怪叫起来,刘世通无可奈何,转身向后院马厩走去,但眼珠一转,又回转身来三步二步走上正屋青石台阶,轻轻掀起鹦哥绿的细竹门帘,恭恭敬敬地对躺在床上的刘敬宗问道:
“老爷,你看……”
刘敬宗躺在床上正吸着大烟,几乎思都没想,就用手向外挥了一下。刘世通深知这一挥手是什么意思,这才怏怏不快地向后院马厩走去。当刘世通驱赶着兰顶青纱帐菊花青大轿车刚刚驶出刘家营,天已经变得阴沉沉的,田野上不时吹过一阵阵夹杂着细小砂石的旋风。但小白桃斜扭着身子半躺在车厢内仍不愿将前后帐帘放下来,淳沱河的夏天暴热非常,因为起了风,正好凉快凉快。
要在以往,大管家刘世通给刘敬宗赶车,他会悠然自得地坐在车辕一侧,手里摇着鞭子,瞪起那双母狗眼,撇嘴蜡碗地注视着道路两旁的一切。但今天他却不能,一个是风越刮越大,弄不好车辆会有什么闪失;一个是如今坐在轿车里的已经不是刘敬宗,而是主家母小白桃了。所以他就只好扛着鞭子,跟在轿车左侧咕哒咕哒地往前跑。小白桃半躺在车厢内,看着刘世通喘着粗气,汗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却感到十分好笑。
过了滹沱河大桥不久,风越刮越大,还没走上几里路程,乌云翻卷的天空突然嘎地一声霹雷闪电,紧接着铜钱大的雨点,夹杂着豆粒般的冰雹,被风暴撕捋着从亮闪的天空直旋下来。菊花青一声长鸣,惊吓的直立起前腿就要向前猛蹿。刘世通一看不好,但他毕竟对车马比较熟悉,并且有一些经验。只见他急忙上前勒住菊花青的缰绳,皆尽全力用整个身子靠住车辕,菊花青这才放慢了速度,顶着狂风雨暴向黄店方向缓行。
小白桃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吓坏了。风雨冰雹唰唰地很快灌了一车厢筒子。她本来想放下轿车的前后帐帘,谁知刚一坐起身来,菊花青随着一声巨大的雷鸣又是 一声长啸,双蹄高高扬起,要不是小白桃急忙爬下,并死死地抓住了车厢挡板,准会从轿车厢中摔了出去。刘世通紧紧勒住菊花青的缰绳,更是不肯松手,他很怕一松手菊花青会一下子向前没命地奔跑,要是将小白桃摔个好歹他可担当不起。此时他被暴风雨吹打的睁不开眼睛,浑身上下淋了个透湿,每走一步都感到非常吃力,心里不由的狠狠诅咒起小白 桃 来。心想,要不是你小白桃如此任性,非要回娘家,又何尝遭受到这份洋罪。但当她猛一回头,看见缩卷在车厢里的小白桃那割可怜相时,心里却反而感到不忍起来。于是他可着嗓子向小白桃喊叫,叫小白桃把前后账帘放下来。小白桃一听,心里骂了一句孙子,但她知道,刘世通此时半点离不开车辕,只好自己慢慢起来去放帐帘,但当她刚一抬头,不由大叫了一声。刘世通回头一看,只见轿车的青纱帐已经整个儿地被一阵狂风掀了起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离开了车厢,卷上了乌云翻卷的天空。此时天已经慢 慢黑了下来,随着一个闪电,刘世通看见小白桃整个身子,好象一条水光溜滑的大鲶鱼。看到这种情形,刘世通又感到十分出气,但也只有控制着菊花青,漫无边际的向前一步步艰难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