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姻缘劫：小妖躲爱不开》第9章 人间
忽然就能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景色，眼前的人还是初见时的那般，俊美犹如神祇，墨色的发丝，浅褐色的瞳孔，紫色的长衫，微微扬起的嘴角。
七世轮回道里的咆哮并没有让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半分，他好像永远都是这般淡定，衣袍纷飞，丰神俊朗。
“真好。”
她喃喃地念着，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
他明明是看着她，却又不只是在看她，因为他的眼睛里面带着些许的感触。
重明走过来，他的眼睛闪亮闪亮的，如同常羲还尚在人间的时候，七夕那夜所见到的星光，美丽，却带着距离，只是一瞬，转眼便消逝了。
常羲看着他平淡无波的眼睛，问他：“帝君，你这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他被这问题呛到，眼睛里面因刚才问话而闪现的光芒淡去，看着常羲平静的眼神，手却拉着她的衣袖，忽然问：“常羲，你到底是为什么，才同本帝君求爱？而爱？究竟是什么东西？”
现在的她，也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东西。
常羲摇摇头，不愿意开口。
他并不满意她的答案，甚至渐渐地在眼底凝聚起怒气。
常羲淡定地和他对视，内心一片平静。
很好，真的很好，此生能见到你的笑，也能见到你的怒，也算圆满。
她轻轻拉开他的手，平静地道，“帝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常羲满意地看着他的手一点点松开，然后眼底的阴霾逐渐加深，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而这与自己，也无甚关系了。
终究是九重天上的帝君，他将眼底的阴霾很快散去，冷冰冰地同常羲道别：“虽然你现在还有些修行，在人间时，还是注意些，不要叫别人看见了。”
常羲“嗯”了一声，左右看看，大部分的仙人都来了，只是不见了敖胥，他将她送到这里面便不见了，同她说去办些事情，明明说好要送她的，不知何故，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她黯淡地垂下了眼眸，不见也好，免得抱在一起伤感垂泪。
七世轮回道有几棵梧桐树，那是她还是玉霄殿里守园的仙娥时偷偷种下的，如今居然开得异常灿烂。
那时常羲胆小，不小心走到了轮回道边，看着轮回道里的凄凉之景，怜惜那些从这里跳下去却不被冥界地府接受的仙人，偷偷地从身上拔了几根树枝，悄悄地种在这里，当时只盼着它们能生根发芽，长成同她一般的精灵，没想到虽未好好地吸收九重天上的灵气，却比她这原生的老祖宗要开得更加灿烂。
“帝君，珍重。”
常羲往轮回道中跳去，看着九重天离自己越来越远，心思越发的清晰起来。
她要去找白遥，还那十世相伴的恩情，同他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原以为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却不曾想到，一切，只是还没有开始。
下落得越来越快，前方的光明已经渐渐地出现在眼前，常羲甚至已经能听见了人间小孩的嬉笑声，她慢慢地落下来，朝那个光明的出口走去。
晨光穿透错落交织的树枝，投影在地面上，是点点斑驳的暗色圆点。
现在是夏季，晨间阳光甚好，暗迹斑驳的城墙绵延在山海之间，从高处望下，家家户户的房屋有如鳞片般紧挨着，留下狭窄的小路串成白色的波浪盘旋其间，像是一枚镶嵌在碧玉里的银螺。
今日的市集甚是热闹，鳞次栉比的楼宇皆张灯结彩，道路两旁都有小贩摆着铺子，扯着嗓门吆喝着，更有手艺精湛的艺人在街头卖艺。
人间始终都是热热闹闹的，和九重天上的冷清有大大的不同，这也是从前她总是喜欢偷偷下凡来的原因。
常羲虽不是娇艳的花妖，却也如黎辛一般生得一副好样貌。此时独自走在街上，虽脸上无甚表情，但仍吸引了众多目光。
女子一身淡绿衣衫素雅内敛，乌黑长发用一枚玉簪松松簪起，柔软的碎发在鬓间摇曳，容颜清冷若雪，腰间除了一个灰扑扑的钱袋子再无任何装饰。
虽近在咫尺，却让人觉得颇有距离，是以虽有许多人看她，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讪。
“姐姐，”有个小孩拉住常羲的衣衫，常羲停了步伐，低下头，乌黑的眸子看着他。
“怎么了？”
小孩把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贩处，委委屈屈道：“我要吃糖葫芦！”
常羲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红彤彤的糖葫芦包裹在琥珀色的糖衣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小孩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她只要开口拒绝就会哭出来。
本着神仙要救苦救难的原则，常羲在腰间的袋子里掏了半天，却连一枚铜钱也没掏出来，脸上的冷漠之色破了功，尴尬地讪笑着对小孩说：“这个，姐姐没钱……”
离开之前忘记问敖胥要的那几颗夜明珠了。
小孩悻悻地放下常羲的衣袖，转身便走，哼哼唧唧道：“没钱装什么阔！”
常羲摸了摸鼻子，有些囧，莫非过了一千年，凡间的小孩子都是这么的，早熟么？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果然，醒来的时候感觉这衣衫料子光滑，想必是上等的料子，她得了眼睛时想着别的事情，没注意敖胥给自己穿的竟是云锦，虽说云锦在天上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什，但在人间应该算是极好的衣料了吧，难怪那小孩要找她讨糖吃了，换做是她，见着这么一个穿着贵重布裳的女子，怕也是要讨些钱去买糖吃的。
常羲看到那小孩又拉住了路过的一个女子的衣袖，那女子大约也是个心肠软的，掏了几枚铜钱给了他，他欢欢喜喜地去同那小贩买了糖葫芦，一边舔着一边远远地白了她一眼便走开了。
虞渊之地没什么灵气，修炼了一千年还与她从前修炼几十年的修为是一样的，别说是天规不准变假银子了，就算是天规允许，怕是常羲的银子刚到了商家手上便会回到它原本的样子。
从前白遥说过，他是从栖霞山来的，之所以称之为栖霞山，便是因为那处山上一年四季都有着美丽的彩霞，尤其是在日落时最甚，像是美丽的霞光栖息在了山头。
他曾多次提及要带她前去，都被常羲婉拒了。
而今若要去找他，怕也只有去栖霞山了。
现在这副样子，怕是还没见到白遥，便已经饿死了，那些上神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可是她这样的修为，不吃点东西，八成会先去谒见阎君他老熟人。
下来之前，因着眼睛不方便，忘记了带些东西在身上。常羲跑到一个小角落里，四周看看没有人，将外衣脱下来搜刮了一遍，很沮丧地发现，原来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悻悻地将外衣穿上，抬手想抚平额间的碎发，忽然摸到头上有一根玉簪，常羲取下一看，是一千年生辰的时候，帝君从人间带上九重天送她的寿礼。
她本身仙阶不高，又是因帝君才上的天，也没什么人替她过寿，那些交好的小仙娥，也碍于婵英只道了声“恭喜”便罢。至于敖胥嘛，那时他还不知道在东南西北海的哪片海里顽皮嘞，黎辛那时同青龙神在虞渊守着，是以也没赶上生辰。
不过常羲后来认真思量了一番，就黎辛那副老夫子般死都不肯投机取巧的样子，肯定是会规规矩矩地去向清微帝君求取允许，跑到蟠桃园里摘一个又红又大的寿桃，再配上一副“原来你又老了一岁”的样子，真真是要气死个人！
想着想着常羲又念起了黎辛，也不知道她现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