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天下为公公为正》第2章 剑冰花青霜，树影叶形槁
北三国第一强国，宋边北疆，云中郡。
宋国国之财力充盈无比，为七国首富，其财源来自两处，一是那漫漫林木，二是那灿灿金属，这等板材质料于乱世之中甚是贵重。堪与粮食马匹并称，或可与黄金相当。然而苏治一路下来，满眼满目看到的只是无穷无尽的一群目光呆滞、缺食少穿的伐木背木苦工，一眼望去，四下里真是荒无人烟，只能窥到些荒原枯木还有那妻离子散的苦役。面对人民的饥寒，苏治默然，的确，因为世乱无治，国荡民难，就连这堂堂七国之首富尚且如此，其余六国又哪里能有什么好吃好穿了，苏治一颗救世之心就不断地沉下去了。
云中郡正是林木盛产之地，阔大的百叶松直插云霄而去。当真是可扪参井。这林木向北一去就绵延了数百上千里，几乎是占到了云中半数之众，宋北到了尽头，倒还有些一直潋滟到百漠，到底有多少归于宋，两边也是马马虎虎不清不楚。
饶是苏治武功已臻至当世极高的境地，也挤尽了三天的披星戴月昼夜兼程，才伴着伐木工们低沉压抑的号子声中飞越过千山万岭。天方见于日晓，红日一轮茫茫，一道孤城威严地镇守在远方，城门古朴雄壮，玄光流转，这便是宋国北疆大门。百漠南击第一要塞——云中。
苏元功当年威震江湖，尽管百岁隐居，但“五湖纲手”名号之强，纵横武林，驰骋天下，哪里少的了银两，当年确实存上了数百万两白银，再加上苏元功早年游历七国，七国都有宅子，手里一共握了得有堪堪五百万两白银，如今那是人去万事空。苏元功驾鹤西去，钱财也尽数归到了苏治手上。
苏元功只怕银票变更，是已将数百万白银尽数屯于七国各地，并未兑成票子，也好各有照应，这云中郡就恰好有八万两白银。苏治一边在心中细细盘算着，一边一个筋斗从近三丈高的城头微步而下。城池固然是要搜杀匪类暴徒的，但苏治乃臻至半步大宗师的习武之人，放在哪里都可以制驭一方，守城的几个三流货色，又不是亡命之徒，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中郡正位于七国极北之北，天气自然苦寒至极，再向北的万里百漠自古善骑强射，纵横三十年之间，与云中大大小小百余战，也是互有胜负。云中郡赫然威立于宋三十郡之十上郡，但绝对不必谦虚，云中当真不愧于忝列其中四个字，云中乃至以云中为首金州岁岁年年向宋都征功城所输的巨量银两全是靠林木一业强撑着。若是比较百姓生活亦或是商业往来，云中只怕是要沦落到十下郡中的下下郡，漠北苦寒呐！又有多少人愿意在这里长住安康了？苏治缓步行于郡城弘道，满目所见，亦只是朔风苦涩，席卷而来滚滚黄沙与无尽的嗟叹罢了。
“砰，砰砰……”一阵低沉的声音袭入苏治之耳。苏治自承袭了苏元功的全身功力后，虽去九绝之流尚远，但也已是当时难得的大行家。此时一听，苏治心中早已一动：“好功夫！”抬目，但见十米之外，一男子剑眉朗目，竟是手持一五尺大剑砍树。从他出剑的手法来看。能见剑法非凡无匹，剑大力沉，呜呜然有尖锐又急促的破空之声。男子的剑法并无什么花招，只是剑挥的极快，由是百十斤的大剑被挥出了十道残影，剑坚又急。简单之中自然透着一股古朴浑厚，全无半点破绽与缺陷。更奇的是，那树在无穷无尽地狠厉的剑光下，竟也纹丝不动，就似钉在了地上一般。
苏治心中一惊，凭以他半步大宗师的功力，自然能瞧出这树的纹丝不动与树无关，树自然是棵常树而已，这是男子在有意练习收发之术，因而树立不倒。若只从那凡夫俗子的眼光来看，这男子哪里有什么功夫了，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全然是花拳绣腿，绣花枕头罢了，看着气势上挺唬人，但止步于力道大一些罢了就连棵小树都砍不倒，连些许的花哨也没有。
但苏治臻至当世上峰，自然能看出男子剑法的无比精妙之处，恰恰与绣花枕头相反，男子剑法才是对敌是真正的杀人技，全无花招，但直击要害。另外，小树在漫天剑气中却直立不断，正是彰显男子已将收发之术练至了炉火纯青，随心所欲的地步。不由得，苏治想起了师父的一句话，“柔弱胜枯槁，质朴胜刚强。”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男子的剑法突变，一剑出击。已全无了刚才的古朴浑厚，顿变得凌厉无比，剑快极了，早已无法再显章法。剑挥至极致，多点开花，远人看来倒像个疯子挥着个剑狂舞。但在苏治眼中却已察觉到了无穷的剑意外放。苏治心中一凛，但凡武道臻至高处，便会由自己对武道的理解，升发出自己的风格。这风格或豪健，或悲怆，或柔脆，或灼耀，这便是宗师之境。再高一处，意可以破身而出，薄发出一种气场，这便是大宗师之境。此时意已无比显强，可以以意攻人。大宗师一境绝非田地鼹鼠满壑跑。全境七国，外加百漠渡航阴山，一代之中，也只出得三十人左右，被称作“武林三十盟”，世存三代，再加上零零碎碎的散修游勇，当世所存大宗师，决计不过百人。再向上，九绝九人已臻至全世巅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实力已进至常人包含大宗师在内的难以想象的地步，勾天动地绝对做不到，但借天引地并非什么难事。九绝出手，武林无人能敌，九绝不出，大宗师称霸江湖。
苏治深思之际，异变又生，男子忽然剑法一滞，一口鲜血直喷注而出。苏治心中一凛，一步上前，一股中正柔和的团气。涌入男子头顶，真气一入，苏治便立知为何如此了。男子身子从骨到肉，早已被海般的剑气剑意映照，这气宇意志充盈巨大，甚至已离主体掌控，又怎能不妨主？苏治功法成自苏元功，为顺天应之，功夫更添古朴自然，于简质中含深远，最适疗伤救人。由是苏治就因着经脉发力，欲将男子遍身之气。理顺成章。于是将力气尽数而去，引导男子经脉。
一入经脉，苏治便寻得不对，神识一入，就好似倒头看天，满天的剑气。正如满天的星光。在这强横剑气之前，苏治之力正如星海之中一艘三丈小舟，全无气力。苏治心中一惊，便知就算全力而为尚无几胜算。现在速退虽是来得及，但苏治甫一见到男子万分玄奇的功夫，正所谓有一意可识一人，一个人的志趣意向自然会表露在意上，那自然也可以从意上推知人的人品性格。男子之意，绝非小人卑鄙苟缩之意，豪迈奔剑，当真有君子疏狂。
然而苏治救人，一是起了救才之心，二是起了爱才之心。欲平乱世，这等武艺绝伦之人，绝对是稀世奇珍。苏治全力一贯，心中暗叫一声苦，心想还是高估了自己那点功力。剑意混着剑气反击，一下子涌将上来，苏治根本难以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