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青春不想静》6、初见张科长
等人的空隙，李主任还是跟高树林搭讪了几句话。
他感慨地说：“你能下定决心到基层来，我打心眼里佩服你。”
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没有基础也不行，像你这样的名牌大学生，到基层锻炼一下，对自己的履历有好处。”
还说：“你打算在基层呆多长时间？不会是上马下马的功夫吧？我知道你们到基层是为了镀镀金，咱们火炬支行就是你的电镀厂，再回到省行可别忘了咱这儿，对火炬支行能帮得就帮帮。”
对于李主任近乎自言自语似的说话，高树林哼哼哈哈，耳朵里几乎没有听到自己一句完整地回答，他只听到了自己不停的干笑。
他心里明镜似地明白，我高树林是奔着房子来的，是妗子为了我未来打算让我来的。你李主任的推测和关心都是多余的，也是无效的。你现在该谈谈房子的问题，而不是我还没安下身你就有打发我走的意思。
其实李主任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看高树林，低着头在往笔记本上写些东西。或许他真的是自言自语，因为有过太多的类似经历，禁不住张口而出。
他说过就说过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高树林心里还是泛起了无限波澜，他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在这时候，一个外表清秀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李主任找我有啥事，又不是给我安排活吧，不愿意接你电话，一接你电话就抖。”女人刚迈进前脚，话儿已经走在了她前面。
“能有啥事，为了见见你。”
“你不是早晨刚见了我吗？至于这么想吗？”
“嗯，想得很。”
“那我搬你办公室来算了，你不想见就不行。”
“你说我心里去了，我也是这么给郑行长汇报的，郑行长说你们保证不出事的话可以。”
“能出多大的事儿，都知道你李主任腰带紧的很，就那么一点点小事……”
二人打情骂俏般地打了招呼，女人才注意到坐在沙发还有一个陌生人，脸色一变红，立马变的矜持起来，脚步有些凌乱，快步走到李主任桌前，一本正经得问：“领导，有什么指示？”
“谁敢给美女下指示！”李主任抬手指了指高树林。
“都满脸褶子的老太婆了，哪来的美女。”女人随回应着，随跟着李主任的手势转回了头，她又一次注意到了高树林。
高树林朝她象征性的点点头，笑了一下，依旧坐着，甚至身子连动都没动。李主任的话刚才提醒了他，他现在是省行的人。他似有所悟，心底里升腾起一股优越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里卷平岗”的聊发少年狂人，没必要为一个陌生人站立。
“省行派给我们的新职工，你老是吵着闹着要人要人，这不有人了，正好接一下小李，她可以回家安心保胎去了。这是高树林同志，先到你科里去锻炼一下吧，等郑行长回来我再给他汇报。”李主任又一次将手指指向了高树林。
女人再一次目光朝向高树林，四目相对，谁也没做更多的表示。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哦，忘介绍了，高树林同志，这位是支行会计科张英张科长。”李主任这次把手指向了女人。
女人说了句欢迎，向高树林伸出了手。
高树林像是僵住了，没动。女人尴尬的把手缩回去后，他才站了起来，向前也伸出了手，喊了声张科长好。
女人反倒没伸出手，而是往后退了两步，屁股蛋子抵在了李主任的办公桌上。
高树林感觉到了不和谐的气氛，也觉察到是自己的不礼貌导致了这一结果。刚才的怠慢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一阵迷糊，觉得很后悔，想打破自己的窘样，却不知从哪里开始。他就愈发变得踯躅不安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插进了裤袋里，看起来更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样子。
“高树林同志，你看，你是跟着张科长先去熟悉一下环境，还是？”李主任不失时机地插话道。
“我听领导的。”高树林频频点头。“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光注意自己鞋上的泥巴了，不想一见面就给领导留下这样一幅狼狈相，思想开小差了，对不起，张科长。”
高树林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算是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只好强调一个这样的理由。他看到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很快又消失了。
“领导安排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张科长，很高兴能够成为您的一名员工，以后请多多关照。”高树林明白这个被李主任约来的女人就是她的顶头上司了。
“我先带你去科里转一下，一会儿我还要出去。”张科长替高树林对李主任的问话做了回答。
高树林跟着张科长去了会计科，也就是他刚不久前打听李焕亭（音译）的那个营业室。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了马路。张科长没有走前门，而是大步流星的迈进了楼旁的一个侧门。进了侧门，面前呈现的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院子，院子干净整洁，还有几处残留的雪迹。正对着院子有一个门口，一扇铁皮门虚掩着。张科长拐进了这扇门，原来是营业室的一个后门。
一路上，二人没做过任何交流。
高树林亦步亦趋，跟着张科长一前一后进了铁门。没等他看清里面的全部，张科长的声音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大家注意了，我们来了一位新同事，给大家介绍下。”她回身指着高树林：“你给大家介绍下。”她应该是没有记住高树林的名字，或者根本没记住他姓什么。
利用这空隙，高树林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室内，看到跟上次在柜台外面看到的差不多。他的眼光最后落在那个曾经给他指点过问话的瘦弱女孩身上。女孩也在看他，并且给了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高树林往前走了两步，躲开了挡在他身前的张科长，他相信自己的脸上也是挂满了微笑，只是无法判断笑得真实与否。
他听到自己说：“大家好，我叫高树林，今年刚毕业的学生，根据工作安排，我非常荣幸的被指派到火炬支行工作，同时也非常高兴地认识各位前辈，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我能够得到大家的帮助，对于工作中出现的不足，也请大家多多海涵，谢谢。”
他听不到自己说话了，身体便往下弯下去，不由自主地、也不知道朝谁鞠了一躬。等他站直了身子，听到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他看到是那个瘦弱的女孩首先引起了掌声。他眼里除了张科长静静地站着外，其他人好像都鼓掌了。
他眼里没有发现一个男人，怪不得掌声没有一点力量呢！
“马宁，让他先跟你学习，你教会他，先顶替小李，这样你可以解放了，我们也合规了。”
张科长看着高树林对瘦女孩说。她一口一个他，话听起来挺生硬，一个“他”字显得很是疏远，很是冷淡。
高树林是这样认为的，他觉得她至少应该称呼一声“小高”的，而不是守着他对着别人说“他”。
高树林感觉不舒服，但他同时也知道了友善的瘦女孩叫马宁，也算是他到了火炬支行说过话、算是打过交道的第一人。于是乎，马宁也就成了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位业务指导老师。
马宁站了起来，点了下头，说了声好。
跟大家见了面，算是正式报道了。
这天是周六，高树林考虑了诸多因素，打算到下周一再回来正式上班。他跟着张科长到了她的办公室，说了几条想当然的理由，也算是请假的理由。
张科长回答得很干脆，说随你，语调似有不屑。
高树林感到非常不自在，也没再多说什么，重新回到大厅，跟她们打招呼，意思是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下周与大家再见。除了马宁看起来还算热情回应外，其她人基本上是无动于衷的。
高树林对马宁的好感和对张英科长的不好感在这个时候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