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鹤唳》第9章 说书铁嘴
有茶客在一旁起哄道:“张铁嘴,你天天在茶馆里说刺客的书,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不敢明说,在这里借古讽今?”
张铁嘴赶紧摆手道:“客官您不要乱猜,小老儿不过是趁着这一波热度,说两场书,讨几两银子花花。当时那个刺杀的现场小老儿都没有胆子去看呢!”
又有茶客道:“说来也是奇怪,一拨人去刺杀武大人,另一拨人去刺杀裴大人,你说明明是两拨人,为什么官府只通缉尚云龙一个人呢?”
张铁嘴道:“现场据说只有 他留下了自己的兵刃,当时他在长安闹市出风头的时候,小老儿看得真切,他手里那把刀,就是如今命案现场留下的那把。”
一个茶客道:“这么说,就算这个尚云龙不是主谋,也是刺客之一,只是不知道他的同伙是谁。”
张铁嘴道:“有人说,武大人的护卫都是被厚重掌力击碎了内脏杀死的,依我看啊,这个人的手段不输当年威震长安城的‘大开碑手’张仲谋啊!”
众茶客“哄”地一声,议论纷纷。有上了些年纪的茶客点头道:“哦,经你这么一说,确实好些年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了。若说掌力深厚,没有人比他在这上面下的功夫更深了。”
众人正在闲话,突然从街面上走进来几个长安不良人,往茶座上扫了几眼,带着一副审贼的眼神。
茶馆老板立刻上来招呼,嘴里不停地劝诫茶客们道:“各位爷您好好喝茶,咱们小店的宗旨一贯是‘莫谈国事’,请各位爷好好听曲儿,莫谈国事。”
其实就算他不说,众人看着突然闯进门的不良人,也纷纷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张铁嘴收了今天说书挣到的散碎银两,慢悠悠地往自己家走去,后面一个客栈掌柜穿着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离他不远也不近。
一开始张铁嘴并不在意,直到走过三四条街,张铁嘴才察觉,停下脚步问道:“张掌柜的,您有什么事吗?”
张掌柜是一个矮胖的中年富商,他是城中通源货栈行的大老板,每天早上都会去茶馆中喝茶,所以张铁嘴能叫出他的名字。
张掌柜道:“小店过几日要办一场堂会,想请张先生去说一场书,不知道张先生有没有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往张铁嘴的身边走,手中的折扇被他紧紧攥着。
“爹,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进去?”两人一回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提着一篮子青菜,从巷子口走过来。
“红妹,这是货栈张掌柜的,要请爹过几日去说一场书,还没定好时间和书目,快开门让张掌柜进家。”
“哎。”张红妹答应着,打开院门请张掌柜到家里详谈。
张掌柜用眼一扫,小院安安静静,并无别人居住,便随口问道:“张先生,这么幽静的小院,只有你们父女二人吗?”
张铁嘴道:“是啊,这小院偏僻,左右也没个邻居,只因为租金便宜,小人才租住了好几年。对了,张掌柜的打算让小人说一出什么书?”
张掌柜道:“这个书目我也是刚刚想到,一个禽兽的爹爹,醉酒之后兽性大发,想要对亲生女儿施暴。结果女儿奋力反抗,失手杀了禽兽父亲,然后不堪受辱,自戕身亡。你说这个故事好不好呢?”
张铁嘴变了脸色,哆哆嗦嗦地道:“这个……这个故事不知……不知是何典故,小人才疏学浅,从没……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张掌柜狞笑道:“这个典故以前没有,今天发生后,就是后人的典故了。”他一伸手,手中折扇“哗啦”一声展开,扇面上画着一只桀骜的苍鹰,鹰爪下抓着一只血淋淋的野兔。
张铁嘴问道:“我不能做一个冤死鬼。临死前我能问一句吗?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张掌柜的?”
张掌柜道:“大开碑手张仲谋已经消失了十五年之久,为什么你还能说出他的名字?究竟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有人故意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说的?”
突然在他的身后,一个少年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回答道:“是我让他这样说的。”
张掌柜的回头一看,一个茶馆跑堂模样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
张掌柜问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答道:“一个被你们诬陷的人。”
张掌柜道:“我们诬陷你?我们为什么要诬陷你?”
少年道:“大开碑手张仲谋秘密潜入长安,刺杀了主战派宰相武元衡,然后将刺客的罪名强加到我的头上,现在长安城内外到处都是我的海捕文书。这难道不叫诬陷吗?”
张掌柜道:“你就是通缉的要犯尚云龙?”
尚云龙道:“不错。你今天在茶馆听到大开碑手张仲谋的名字,就一路跟踪张铁嘴。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一个客栈老板那么简单。”
张掌柜道:“你认为我是张仲谋?”
尚云龙道:“不,你是大力鹰爪王,张伯谦。”
张铁嘴在一旁道:“少侠,你错了,这是通源货栈的老板张耀祖,不是你说的什么大力鹰爪王。”
尚云龙道:“希望我猜错了,不然,咱们三人都得死。”
张铁嘴颓然坐在地上,嘴里嘟囔道:“就因为昨夜拿了你十两银子,今天在茶馆一番胡言乱语,就搭上我一家人的小命,少侠你的钱真是难挣啊。”
尚云龙带着歉意说道:“我本意只想守株待兔,怎么也没想到能引出来一只老鹰。”
张铁嘴道:“少侠你有没有胜他的机会?”
尚云龙道:“鹰爪王是成名多年的前辈,我久闻他的大名,这几年不见踪迹,没想到竟是藏在长安,当起了潇洒自在的富家翁。”
张伯谦道:“你小子能说出我的大名,必是名师之徒,小子,你师父是谁?”
尚云龙道:“在下身为朝廷钦犯,说出来只会连累师门,还是不说的好。等在下洗刷了罪名,那时候或许能告诉前辈在下的师承来历。”
张伯谦道:“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尚云龙道:“不错,在下的后背受了很重的伤,身上的功夫可能发挥不出从前的三成。”
张伯谦道:“你要是老老实实背上这一口黑锅,找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发霉腐烂,或许还能活到死。可是你大张旗鼓地追查凶手,那是嫌自己命长。”
尚云龙坦然地道:“在下什么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别人的冤枉。是黑的是白的,在下要自己说了算。”
张伯谦冷笑道:“自己说了算,需要的是足够的实力。可惜,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