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太子成了敌国权臣团宠》第3章 清谈论辩
刘清越离开了客栈,套了辆马车,驱车前往琅琊学府去参加特意为四杰举办的清谈。
白云黑土去跟堂里的兄弟做好准备,几人各行其事。
这次的清谈,由都城最富盛名的名仕琅琊氏家主琅琊周争举办,也是四杰之首。两年前,刘清越在景州做刺史幕僚时结识了他。琅琊先生对刘清越十分赏识,一直有来往。
刘清越这几年越发的名声大噪,今年的四杰评选,琅琊先生剔除了一名叫左庆轩的世家弟子,举荐刘清越取成为了新四杰。
这一个刚刚冒头的乡下学士,异军突起般的成了四杰,让都城轰动一时。
此次便是他成为四杰后第一次露面。
清谈所在的琅琊学府地处朱雀大街,是都城最繁华的地界。此处随处可见名仕衣卷翩翩,浮白娇面。美文仙诗,街巷流传。
传闻朱雀大街路上行人无白丁,街边巷角无弃犬,盛世空前。
刘清越望着这副光景,又想起鬼市那副光景,懒懒自语道: “朱雀大街,之乎者也,阎罗巷角,哼哼哈哈。都城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马车到了琅琊学府,学府门外已被前去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劳烦让一让。”刘清越的声音全然被盖在了喧闹中。
“请让一让。”还是没有人让路。
“让一让。”刘清越试着向里面挤过去又被弹了出来。
一个挡在门前的壮硕书生回头,瞧见刘清越身穿麻衣,又不似他们都城人操着一口官话,鄙夷的上下打量着刘清越,“乡下佬,挤什么挤,有辱斯文!
刘清越本想从这缝里直接挤出去,或者从众人头顶越过去,但又觉得这种出场有些不潇洒。
毕竟他想成名,名仕风流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了。
踌躇之时,刘清越听到旁边的院子有人在清唱小曲儿,好像在开风雅集,刘清越灵机一动,越过人群朝那边走去。
而此刻的琅琊学府正堂内,一个四方庭院的绿柳红墙之下,一张五米长的红木榻里跪坐着三位气度不凡的儒仕,正等他到来。
这红木榻外两侧,六七排的矮座依次排开,大魏及各国名仕,各个肃正的端坐着。
在坐之人举手投足都有特定的架子,他们从发髻到衣冠,都精心打点过。甚至鬓边的头发丝都根根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延展,像正准备唱戏的角儿。
台上人看台下是戏,台下人看台上是戏。
而这场大会真正的角儿此刻迟迟未到。
座上有人等得不耐烦,一位看着面色暗尘无光涂着厚厚的白粉的男子,刻意压着嗓子嗔道:“咱这位新贵,好大的排场。连琅琊先生都已经到了,竟还要等他一个乡下来的。”
另一人长扇一挥,好似潇洒,嘴巴里却是裹脚布般的琐碎,“乡下来的,没见过大世面,估计不敢来了。”
前人说道:“我听说这刘清越入仕之前,是个江湖草莽,真是荒唐。”
后人说道:“这刘清越不知为何得了琅琊先生青眼,竟让他成了新四杰。他那点儿酸诗文集,跟左先生可比不得。”
前人继续说道:“是啊,你看他文辞轻浮,那首成名之作天天被花青坊的角儿们传唱,淫词烂调,不成体统!”
后人说道:“我看他也就这一首诗还算的上样!这是打算靠着一首诗走天下吗?”
“我看一首也不怎么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趣着,把刘清越批的一文不值。
而此时二人头顶上方,一声清脆爽朗的笑声传来,
笑声未落,忽然门外围观中有人高呼:大家快看上面,那有个人!
这院落正上方,一男子潇洒的从高空俯冲而下,随他身侧簌簌飘下漫天的花瓣。
那人面如夭夭桃李花,全然不似那些白粉厚涂的假白,整个人灼灼有辉光,是天资自然不经粉饰的俊美。
这好似谪仙般出场的,正是刘清越,他长袖一挥,散下漫天的诗篇,一瞬间镶着金边的花纸漫天。
矮桌上的名仕依旧端正着身子,悠悠的拂袖拾起那些诗篇,可面色却渐渐失去雅正。
坐在红木榻上的一位年轻儒士,不拘小节的拎这长长的儒裙跳下来,捡起那些诗篇挨个拜读,如痴如醉啧啧称赞。
刘清越足足提了四五十首诗,每一首都文采斐然,豪放旷达。提诗的蝇头小楷起承粗细,藏露深浅变数无穷。这是刘清越来都城前就备好的诗集,想作为开场礼的。
随着刘清越身形下落站定,邻边院子里的女郎开始嘤嘤弹唱,这是他为这次荒唐表演新赋的词曲。
这风流的出场,迷倒了一众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明日妥妥的会传出一场风流韵事。
伴着女郎们痴迷的嘤嘤呼喊,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
“清越兄,过于浮夸了些。”说话此人正是琅琊周争,这琅琊学府的主人,也是此次清谈会的谈主。
他语气责备,表情却带着微微的喜色颔首道,“清越兄行事果然风流更胜往日。”
刘清越对着台下众人语气轻佻:“戏台子都给我搭好了,总不能让人失望了。” 说完他起身,面向琅琊先生,眼眉稍许柔和,语气也柔和了些,“许久未见,琅琊先生安好。”
刚刚一直拜读他诗歌的那位年轻儒士起身说道:“你这诗歌文辞实在超凡脱俗,人却这般浪荡。”
此人是与刘清越、琅琊先生并称四杰的另外一位名仕,夏雨寒。
刘清越只当是夸他, “多谢夸奖,闲着无聊,图个好玩儿。”
夏雨寒大笑道:“刘兄弟毫不谦虚。”
刘清越神色调皮道:“你夸完人还要我谦虚,岂不是不诚心?实话实说,有能耐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夏雨寒觉得这个刘清越十分对味口,刚要开口跟他继续调侃,身后的琅琊周争便开口止住了。
“人已到齐,可以开始了,入座吧。”
闻言众人纷纷落座。
一老者将四角灯挂起,清谈大会开始。
这都城人十分好清谈,他们喜欢用清谈论理,接识,观才,甚为常见。清谈多是辩论,论题多为哲思。辩论中,一人为主,一人为客,各执一理。主方先叙理,客方反驳。主方再辩理,客方再驳,来回往复。
为表公平,本次辩题由在座四十二位名仕各出一题,放入一暗箱,由琅琊先生抽选。
琅琊先生将抽中的辩题提在灯笼上,每开一局,挂起一盏。
众人噤声等待好戏上场。
清谈会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说手执麈尾,比如说宽衣儒袍。
刘清越在榻上的一举一动都被台下众人放大,优不优雅庄不庄重,是否有名仕风度。但那些东西他都没有,可他样貌出众,人不说话的时候,十足的儒雅气派,让人实在是挑不出毛病。
片刻后辩题已定:
第一盏灯高悬,辩题:“天与地卑,山与泽平。”
主:夏雨寒
客:刘清越
台下有人说道:“此题奥义深厚,这类诡辩虽有趣,客辩者难出彩。”
旁人纷纷点头应和。
夏雨寒思维敏捷,句句珠玑,是个天生鬼才辩手。
台下众人心照不宣,等着刘清越出丑。
“山渊平,天地比。”
“比,谓齐等也。”
“以地比天,则地卑于天。若宇宙之高,则天地皆卑,山与泽平矣。”
“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
……
“合异同。”
刘清越对答清析,所说论据如汤池铁城,无懈可击。文辞丰美华丽,动人心弦,丝毫不逊色反而有反攻之意。
夏雨寒与刘清越辩的尽兴,十分不拘的敞衣解带,沉迷其中。
酣畅淋漓的三炷香后,夏雨寒拜服。
刘清越胜,客方胜理。
台下人瞠目结舌,听得汗透而不觉。本对刘清越有些不满的人,已稍有些改观,每每说到精彩之处,还有人小声叫好。
片刻后,第二盏灯高悬,辩题目:“无知”
主:乘风先生
客:刘清越
题开后,乘风先生却久久不开口,众人面面相觑。
刘清越此刻才看清楚这位一直坐在最里端静默不语的儒士,他相貌温润如玉,绝世无双。看起来已年近三十,可刘清越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眸能如此清撤。
琅琊先生拿出笔墨送到乘风先生身侧,乘风先生提笔写了几个字,写完由琅琊先生替他递到刘清越身前,刘清越读道: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刘情越看着乘风先生,心下惋惜:“这么位翩翩公子,竟然是哑巴?”
刘清越执笔也是几个字,递给琅琊先生,先生当着众人面前读道: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知一而知万。”
乘风先生微笑。
刘清越胜,客方胜理。
刘清越暗暗叹道:“这一局赢得不光彩。”
台下有人看的云里雾里,有的人看得妙。两句话,就已定胜负。
又过了片刻
第三盏灯高悬,辩题目:“逍遥”
主:琅琊先生
客:刘清越
“无恃则逍遥”
“万物有所侍,得其所侍,然后逍遥,是有侍而逍遥。”
“夫大小虽殊,而放任于自得之场,则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也。岂容胜负于期间哉!”
“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也。”
“适性则逍遥
“适己则逍遥”
……
琅琊先生跟刘清越的论辩持续了一个时辰,全程无停顿。
刘清越言辞精巧思想缜密反应敏捷,时而旁征博引,言语充满机锋。琅琊先生如获至宝,面露笑意,眼似弯月。
主宾皆欢,气氛热烈而融洽。
从未输过的琅琊先生,甘拜下风。
刘清越胜,客方胜理。
一场完美的亮相终于结束,刘清越如愿,自此一战成名。
很多年后,这次刘清越舌战群儒惊天地泣鬼神的论辩,还被撰写成书,代代流传。
而书上没有写的是,那日清谈大会的后半夜发生的事情,远比那场大会更精彩。
就在那夜的晚上,在朱雀大街北侧二十公里之外的安王府内,景灵兴奋的蹲坐房梁上,等着他的猎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