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說《後庭花》第4章 除夕
我最終還是等來了李弘德，除夕當晚，我與隱月閣的宮人吃完年夜飯，劉嬤嬤準備好點心零嘴，我們邊聊天邊守歲。
正當我困得要睜不開眼時，李弘德來了，我一度以為自己是在夢裡夢到了他。
畢竟，我夢見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經常出現在我的夢裡。
尤其是，當我非常思念他的時候，思念得狠的時候。
李弘德換下朝服，穿著便裝。身材俊朗，神采奕奕。
他遞過來兩支鹿角銀釵，說：“芸奉儀，新年快樂，四季平安。”
我欣喜不已，接過來就要插在髮髻。他說：“不要，芸兒，收在盒子裡就好，答應我，永遠不要插在髮髻上”。
他眼神閃躲，似乎有無盡的哀傷。
我收起釵來，小心翼翼的放到我的檀木盒子裡。
他騙我不騙我的事情，我已經不想去計較了，禁足降位份的事情也沒關係。
李弘德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管他做了什麼，做了多麼過分多麼冷漠多麼絕情的事情。只要他做一點點讓我開心的事情，全部都可以煙消雲散，之前的舊賬一筆勾銷。
劉嬤嬤帶著下人們早就退下了，我放好銀釵，想去親他的嘴唇。
劉嬤嬤的書裡就是這麼說的，說留男人過夜，就要主動一點，不能老像個木頭。
誰知道我踮起腳尖，也只夠到了他的下顎。實在是心有餘而個子太矮。
我們就這麼奇奇怪怪的貼身站著，我想，我要是再生得好看一些，就像劉嬤嬤口中的沅恩側妃那樣貌美，該有多好。
我想留李弘德下來多說會兒話，哪怕不說話，就是靜靜的待著也好。卻不知如何開口，我讀書不多，不通文墨，也不懂兵法謀略。甚至，我也不擅長廚藝，不會女紅。
“太子殿下要不要留下來吃點茶？”我小心翼翼的問道。“若是不得空，改……改日再吃也罷。”
我實在是不知道還有什麼話可說，強行找話說。
李弘德向我伸出手，他的手真大呀，手心也很暖，我摸到了一條疤，驚恐的看著他。
“不礙事，早年的刀傷。”李弘德還是淡淡的說。
那麼長的一條刀疤，比我胸口的那點小傷口大多了，他當時一定很疼，也不知是哪把刀砍過來。我心裡有點酸酸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太子殿下要多保重才好，刀劍無眼，下次衝鋒陷陣可要小心些”
“沒有下一次了，我這隻手，是提不了劍也舉不起刀了。”李弘德平靜的說。
我突然極度痛恨砍傷他手掌的人，生平從未如此去憎恨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李弘德那麼驕傲自負的男子，不能舞刀弄劍，該是多麼的遺憾。
我們面對面坐在軟榻前，爐子裡的炭漸漸燒完了，寢殿裡開始冷了下來。
“劉嬤嬤”我打算喊劉嬤嬤進來加點炭火。
“別喊了，芸兒，坐到來我身邊”劉弘德指了指他身邊的蓋毯。
我一度以為自己又產生了幻覺。
我剛走過去李弘德身旁，他突然緊緊的握著我的手，將頭埋在我的脖子裡，他低沉的說“芸兒，對不起。”
不就是禁足和降位分的事麼？我根本不在乎。
“我早就不怪你了。”我說。
我感覺脖子裡溼溼的，李弘德好像哭了。
“芸兒，對不起。”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似乎包含無窮無盡的懺悔和憂傷。
其實真不至於，位份這些對我沒什麼大意義，再說了我也沒什麼朋友，禁足嚴格上來說也沒有多大的傷害。
我捧起他的臉，燭光搖曳，他真的是哭了。
不至於不至於，真不至於，真的沒有多大的傷害。這樣一弄，反而顯得我不好意思了。
我轉過身坐在他腿上，親了親他的唇，劉嬤嬤給的書裡就是這麼畫的。坐著就是比站著好，站著踮起腳也夠不著，坐著直起腰就可以了。
殿外傳來宮人的歡呼聲，燦爛的煙火在夜空中綻放，瞬間火光照到殿內，五光十色。除夕一向有放煙火的傳統，寓意驅除邪祟，國泰民安。
我看清了李弘德的臉，他哀痛欲絕，似乎苦不堪言。
我徹徹底底的不計較了，我不計較他禁足，降位分；也不計較他拿了我的鹿角釵，不計較他騙我，不計較他與宮人一起騙我。
真相和隱情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要李弘德這般痛苦，雖然並不知道因何而起。
劉嬤嬤的書果然是誆騙人的，我親了李弘德的唇，他的唇乾乾的。他並沒有如書上畫的一般親吻我，所以更沒有書上畫的那些後面的事。
他只是淡淡的說：“芸奉儀，我要走了。我要去陪沅恩側妃看煙火，今年是她第一年進宮，我不想她覺得清冷寂寞。”
李弘德起身，整理好衣裳，喚來劉嬤嬤加炭火。他走的時候漫天煙火格外耀眼，火樹銀花。我看著他的背影，內心像被抽空了一樣。
不知道，李弘德和沅恩側妃在一起看煙火的時候，他會不會低下頭來，親吻沅恩側妃的唇。他那麼高大，沅恩側妃踮起腳尖也是夠不到他的。
我給宮人們撒了壓歲錢，大家說一些吉祥話。我們坐在一起繼續守歲，宮娥們說起家鄉的親人和習俗。我羨慕的看著她們，直到東方漸白，新的一年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