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朝风阙》第3章 故人
城南和城北相接的一座酒楼里，许仰秋翻过写着“打烊”的牌子，露出“营业”的那一面。
许仰秋来帝都有半年有余，虽说是来追查老鬼的死因和报仇，却也需要有个身份掩护。
所幸老鬼当初走之前丢给他一本破书上面除了记录一些稀奇古怪的内容之外，还有一些做菜的手法。
还有一张破旧的房契。
因此许仰秋不但学了几手不错的菜，顺带在帝都开了这座小酒楼。
酒楼这种地方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去处，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年怎么也无法查清老鬼的死因。
能够追查到王戗是因为王戗曾路过酒楼被他所见，而李洺则是刺杀之后的意外发现。
半年的时间里凭着学来的厨艺，许仰秋的酒楼从无人问津变得有一批固定的食客。
不过受限于这小酒楼只有他一个人，既是掌柜也是伙计，每日能接待的客人倒是不多。
因此他也只得定下一个规矩，每日只在中午烧五桌子菜。
在帝都这个地方，人才济济，大酒楼比比皆是，他这小酒楼根本排不上号。
最开始还有些人看不惯这小掌柜用这种噱头来揽客。
但自从某位吃腻了山珍海味的老饕意外发现他这家小店之后，被小许掌柜的厨艺惊艳。
他这只接待五桌人的规矩竟也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以至于短时间在老饕的圈子里传出小许掌柜的种种不属实的奇闻。
尤其是那几道诸如，没有鱼的“鱼香肉丝”，没有夫妻的“夫妻肺片”，还有不送老婆的“老婆饼”，以及听起来不太正经的“撒尿牛丸”和“佛跳墙”的怪菜。
城北的达官贵人们都得提前多日让府上的下人来这“仰秋酒楼”提前预定。
“仰秋酒楼”倒是还有住店的服务，只不过不管饭而已，由于条件一般住客很少。
上午的许仰秋是相对较闲的，正坐在柜台后修行的他突然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汉子站在了前面。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许仰秋问。
“住店。”对面的汉子长发披肩，背着一柄长剑回答。
“每日一两银子，不管饭。”许仰秋道，他并不想有人住店打扰他去追查剩下导致老鬼死去的人，因此报了个离谱的价格。
“好。”长发背剑的汉子扔过来一个帝国通宝上面刻着“十两”。
“二楼除了最外面那间随便选。”许仰秋没有理由拒绝，毕竟一两银子一天这个离谱价格都能接受，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汉子似乎不太喜欢说话，随后上了二楼。
片刻之后，汉子又从二楼走下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
“掌柜的来壶茶。”汉子道，许仰秋循着声音看去，这汉子只是将行囊放去了房间，那柄长剑依旧背着。
看来也是个修行者。
帝国尚武，并无对修行者携带兵器有所限制，甚至推崇修行者之间切磋。
只是可以切磋，可以打擂台，却不能杀人，修行者若是没签生死契而杀了人，便会由巡捕衙抓捕最后移交大理寺审判。
但若是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那就另说，就要看巡捕衙的实力能不能查清案件将你抓捕归案。
不过，千万不要想着拒捕，巡捕衙的捕快普遍修为不高，但若是自视修为而拒捕的话，自然会有比你修为更高的人拿下你，若是江湖侠客还会得到一笔不错的赏钱。
如若真是以上两条都拿不下你，就会由巡捕衙上报六扇门，由六扇门下达文书抓捕。
六扇门派出的捕头可就不一样，基本个个都是好手，而且也不是单独出没，几乎都是抓捕某个人便出动一支小队，追到天南海北，让逃犯坐立难安。
因此这汉子看起来也是相对守法的样子，背着剑坐在角落里喝着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仰秋端了一壶茶送过去，茶就是劣茶一壶，倒不是他小气，是因为来他这小店的人，不是吃饭自带酒水，就是自带茶叶，看不上他这的茶，因此他也懒得准备。
对他来说，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在遇到老鬼之前，他见惯了人心险恶，本以为那天就是自己的死期，却是老鬼救了他。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个笑着扔给他一本破书后慨然赴死的老头子，有个让天下人都佩服的名字。
“剑鬼，李槐。”
帝国新历第五年，剑鬼李槐，死于玄天军围杀。
许仰秋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摇了出去，门外有一少女走了进来。
似乎是见过，是在那日刺杀王戗的时候。
他用“清雨”屏蔽了相貌，这少女自然不知许仰秋的样貌，但许仰秋是认识她的。
这丫鬟样貌的少女毫不掩饰的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他当然不会毫无察觉，只是“清雨”屏蔽了他的相貌表情，让这少女无法知晓自己的表情罢了。
少女走到柜台前，“掌柜的，我家主人近日食欲不是很好，听说您这里的菜色稀奇，可否今日多加一桌酒菜，解我主人厌食之症？”
“抱歉，今日已经没有多余的食材了。”许仰秋回答道。
叶小欢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让她想起了前些天遇到的那个少年，但似乎两人的气质不太一样。
小许掌柜气质温和，而那天的少年身上却有一种孤寂的感觉。
她知道仰秋酒楼的规矩，因此说道，“食材我们已经备好了，只是劳驾小许掌柜多做一桌子菜。”
“得加钱。”许仰秋说道，事实上，他并没有那么多传闻中的奇怪规矩，反而很乐意赚钱，修行也是很费钱的。
少女说完，掏出一锭金灿灿的帝国通宝，上面刻着“十两”两个字。
十两金子。
许仰秋一愣，这可能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少女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一顿饭就愿意掏这么多钱。
“可以。”许仰秋点了点头。
少女招了招手，随行的人将一箱箱食材搬了进来。许仰秋手一指，“放后厨即可。”
“那么就劳驾小许掌柜了。”少女行了一礼，“午时我将带我家主人过来。”
许仰秋扫了一眼，少女将可能用到的食材都准备了很多份，看来做足了功课。
少女走后许仰秋便开始准备今日的菜，这便是他近半年来每日的生活，除了修行便是做菜。
顺带从往来的食客里面听一些情报，然后追查当初那一队人的行踪。
中午的时候，许仰秋将准备好的菜都已经摆好，幸亏他是行修者，一个人也忙的过来。
由于今日收了钱要多加一张桌子，他还特意重新摆放了桌子的位置。
他这酒楼本就不大，因此也没有雅间，除了二楼的住宿便是一楼的几张桌子，因此吃饭的人，不论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得在大堂用餐。
今日的食客已经来了三桌人，都是许仰秋的老顾客，算上多出的那一桌，还有桌人没来。
背剑的汉子依旧在角落里喝着茶，似乎这忙碌的一切与他无关，许仰秋也无所谓，大堂里的桌子多的是，倒不用担心，只要他不影响其他人即可。
第四桌来的是一个紫袍少年，和许仰秋差不多大，只是目光冷冽，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那紫袍少年进门之后一扫视了一眼四周，目光在角落里的背剑汉子身上停留了一会便独自坐下开始吃饭，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片刻之后，少女带着一位年轻的妇人进到了店里，许仰秋出门迎接，毕竟这可是给了十两金子的大金主。这少女所说的主人亦是那日里在禾记见过的那个妇人。
和妇人对视的一瞬间许仰秋一愣，然后他马上恢复了平静。
那双温柔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间将他心底的秘密看穿了。
许仰秋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伪装，那双眼睛似乎一束柔和的光，透过了他充满阴霾的眼睛。
“不错的少年人。”妇人出声道，她的声音依旧柔和，站在她的身边，仿佛四周都沐浴着柔和的光。
“你的眼睛很像我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