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散修传》第10章 请人降魔
待得众人回转目光,里正叹道:“哎,自这里葬了这许多人的尸骨后,便生出好多怪事。
那几年不堪回首,一入夜间山上便狂风大作,风儿刮得着实邪性,发出那人敲门般的啪啪之声,隐隐约约夹杂着妇孺的哭声,吓得我等这些凡人都躲到被子里蒙住了头,连屁也不敢放出来一个。
最苦的还是娃娃们,小媳妇还得捂住娃娃的嘴,生怕孩子啼哭,再招来这不干净的东西。
后生们也不敢走出屋子撒尿了,几个汉子们人曾喝了几碗酒水,壮着胆子透着窗纸往山上望去。
黑夜中的鬼火明灭不定,东边忽的一处火起,西边也跟着亮了起来,倒似是许多魂魄在呼应着玩耍嘞。
就这样大家捱了一阵,白日里都似是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咒骂着。
几个胆小的媳妇偷偷跑回了娘家,好说歹说也不敢回来住了。落虹镇可谓是臭名远扬,镇子里泼辣的媒婆也把自个改嫁到别的地方了。
镇上的人没了奈何,七嘴八舌骂了那算命的瞎子后,都愁眉苦脸地商量对策,只是大家都是没本事的,哪有什么对策?只得相约凑钱寻个仙师,镇压住这股鬼气。
大家心里都晓得,定是那坟墓中的魂魄们叫冤呢。世道败坏如此,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大家本本分分守着祖宗传下来的几亩薄田,平日里纳了皇粮交着租子,冬闲时还有边关的徭役,一年四季忙忙碌碌,不得安宁。
每逢节日,一家子便到四周的道观寺庙上些香火钱,为家里祈求平安。原想着大家都散了钱财,朝廷和神仙能保佑大家平安。
谁曾想大难临头,连个报信的人影也没见着,忽然间一群溃败的士兵就冲到镇子里,抢了些财物便往南跑了,反倒引来了好多妖兽。
多少好人家就这样被妖兽叼着吃了,一家子死的干干净净,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落得个尸曝于野的下场。
去年禹州的城隍庙前闹元宵,好不热闹。城里的大户请了戏班子,我去凑了这热闹。
远远的戏台上,那几个戏子咿咿呀呀唱了半天,人头攒动之下,我从头听到尾也听得不很真切,就记住了那句唱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这唱词,着实难受了一个晚上。
莫说这些魂魄,便是我们这些苟且存活之人,也怨恨着嘞。我有时喝醉了酒,就咒骂老天不公,我们这没灵根的人生于世上,一辈子要泡在苦水么?”
他对着张宏问道:“您是中原大派的仙人,见多识广,向您请教一下,我们这边陲小镇之人,当真是生错了地方,才遭受这许多苦难,还是没灵根的凡人在哪儿都是这般光景?”
张宏听里正老头含沙射影,似有所指,不禁面露尴尬,轻声咳了一下,道:“这里不比中原,是贫瘠了些。”
他知晓兽潮来时,各门派弟子在祁连城内受损过半,局势愈加败坏。危难之际,修仙宗门纷纷开启护山阵法,严禁弟子下山行走。
这般行径虽保全了宗门实力,却惹得众生哗然。百姓失望于水深火热之中,竟无一仙家之人肯奋然而前,直撄妖兽之锋芒,以解众生于倒悬。
此事便是过了许久,仍被魔教中人嘲笑中原大派个个是缩头乌龟。这段不甚光彩的过往,他晓得芸芸众生怨气甚大,这老头儿话里话外,无一不在指摘仙家门派潜身远祸的做法。
那里正见道长不怎么搭话,知他不愿听这些牢骚,便不再抱怨,接着道:“大伙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得花钱买平安,只好硬着头皮,咬牙凑钱,请来了禹州清虚观的道长前来施法。
那道长岁数大了,腿脚都走不利索,施法就不免有些迟钝,在山脚下才堪堪布下灵案,刚烧得三张黄色的符箓,山上一阵疾风卷过,把道长连着灵案卷到天上去了。
那妖风好大,那老道长从天上摔了下来,便气息如游丝般躺了足足一个冬天,只说这鬼气已是通了灵性,竟学会了戏弄仙人,没有大神通可压制不得,还要向我们讨要赏钱,至今这官司的文书还在城守大人手里。
大家见这鬼怪竟通了灵性,寻常的仙师压制不住,惊惧之下,又只得凑钱请了小竹寺的不周和尚,这不周和尚是个有真本事的,是我们禹州城手指头掰开也数得着的高僧。
那年天龙镖局有趟镖要保。镖局还未启程动身,便有人走漏了消息,谣言传的满城风雨,好些个酒楼赌场都开了赌局,开出了压一赔三的盘口,猜测这趟押送的红货必被人截获。
天龙镖局的总镖头又惊又怒,当日接了这趟镖时,只有他的左膀右臂,怎的消息就此泄露?他怕有了闪失,花大价钱为小竹寺的佛身加了金身,这才请了不周和尚前去护镖。
我当时也买了些北地的土货,相伴着镖局南下。想到有高手助阵,心中甚为踏实。
镖车走了约么两天,一个汉子大大咧咧的躺在官道中间,嘴上叼着狗尾巴草。他身旁摆着的大刀六尺有余,刀身上似火焰游走。
我不认得这人,心想是哪个贼人这般大胆。旁人小声告诉我是左雾。我这才恍然大悟,这位汉子正是禹州城左右闻名的火焰刀左雾,一手火焰之术甚是了得,修为已是炼气期九阶,号称禹州城筑基期以下第一人,想必他是听了风声,看中了这批红货。
镖局的总镖头儿老潘下了马,走到他跟前蹲下,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半天,还许诺这趟镖后请他喝花酒玩姑娘。那左雾倚仗那把宝刀的威力,摆出一副油盐不进、志在必得的样子。
老潘见他不卖给自己面子,一意孤行执意要翻脸,心知自己久不出山,未曾耍弄本领,道上的后生小觑了自己,只是他年岁渐长,气力衰弱,动起手来,未必能胜过这左雾,可谓是英雄迟暮。
他神色便有三分尴尬,七分的萧索无味,只得道了声得罪,走回车队的马车前,请那不周和尚出手。
那不周和尚也是大家口中尊称的炼气期仙人,他只在镖车里端坐着,帘子也没有掀起来,一根根银针便了射出去,向那左雾身上招呼。
那左雾虽有偌大的名声,又岂是炼气仙人的对手?他挥舞着火焰刀,左右阻挡银针,便迈步欺身上前,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堪堪走到马车前,终究体力不支,被一根银针穿了眉心,偌大的身躯便倒地不起,自此禹州便少了这么一号人物。
那不周和尚被我们请来降妖,想来有些不把那鬼魂们放在眼里,偏要天黑了才拿着法器上山。
大家远处望去见他对着狂风盘膝坐下,敲起磬儿来,嘴中念念有词。我们听着不甚真切,也晓得他在念咒施法降魔呢。
只是他手中的火把也渐渐熄了,山上一片漆黑,大家不敢上山,只得在山脚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