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草民》第5章 不能说的秘密
农村的夜静的很快，哪怕是大年初一的晚上，街上就已经没了生气。星星点点的几盏亮光，里面围的都是打牌的青年。忙碌了一年的牌桌，多了几分底气，也多了几分悲哀。
王大雷的家不在路边，从大马路走到家门口需要经过一段泥泞的小路，这里只有几户人家，夜晚就显得更加寂静了。
这天晚上，隔壁家的狗叫的很凶，好一阵子没有停歇，等到村子再次静下来，隐约能听到窗边窸窣的敲打声。
秋菊点上火，窗子里透出一个人影，是老李。她赶紧打开窗户，嗖嗖的冷风吹进了整个房间。
“你疯啦？这么大晚上的跑过来干嘛！”秋菊的语气很愤怒但又不敢大声的叫出来。
“方便出来吗，我有话和你说。”老李的声音已经变得哆嗦了起来。
“你进来吧，往旁边走，我给你开门”
说罢，秋菊把窗户又关了过去。
窗外的老李顺着点点亮光，小心翼翼的跳了下去，将几块垫脚的石头又挪回了原来的位子，然后蹑手蹑脚地蹲在了侧门口。
“快进来”门很快就被打开了，秋菊给他披上了厚厚的军绿色大衣，轻手轻脚地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大雷和他的儿子都没有睡着，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吓得老李往后退了几步。
“没事，真傻了”秋菊说完后，看着王大雷傻傻的冲自己笑了笑，老李的心才平复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秋菊没好气的说道。
“我来……我来看看我们的儿子……”
偌大的房间里，四个人围挤在一起，他们不再开口说话，只是把所有的思绪都写进了眼睛里。
没错，那个除夕夜出生的小孩并不是王大雷的儿子，而是老李和秋菊的儿子。
去年年初，王大雷带着秋菊一起去了深圳打工。
王大雷是半个知识分子，很快就在深圳找了个收发报纸的工作。秋菊没念过几年书，轻松的岗位不招她，工地里搬过几次砖，每次回到出租屋都累的虚脱。王大雷心疼她，便让她把工作辞了回老家帮忙做农务。
后来听说同乡李军在深圳开了一家加工厂，抱着最后的希望去试了试，秋菊在流水线上干的很卖力，最后也就顺利的待在了这。
二月初工厂接着一批大单子，李军带着厂里百来号人口去酒楼庆祝，那天老板玩的尽兴，酒过三巡之后就趴倒在椅子上睡着了。厂里人知道秋菊和老板是同乡关系，就让她帮忙送回家。本就靠着这层关系进的工厂，秋菊自然没有推脱。
九九年的汽车还没有普及到家家户户，街上熙熙攘攘能看见几辆出租车的影子，那是秋菊第一次坐四个轮子的车，深圳的夜晚热闹繁华，街边的一花一草都她感到无比舒畅，她畅想着日后能在这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然而二十多岁小女孩对于陌生城市一切的美好幻想都在那天晚上给破散了。
把老板送回家后，秋菊没能顺利的回去，这个上一秒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安静躺着的老李，下一秒突然紧紧的抱住了自己，哭诉着曾经对自己的喜爱，还没来得及安慰，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痛斥着秋菊当年的抛弃。
秋菊被两只大手紧紧的抱住，动弹不得。醉酒了的老李丝毫没有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样子，如今更像是一只豺狼，在她浑身上下肆意的抚摸着，她大声的呼喊着救命却没有一点回应，只能任由着身上的衣服裤子被扒干净。
待到老李完事睡着之后，秋菊强忍住泪水跑出了伤心之地。回家的路上，她几度对生命失去了信心，那破败不堪的衣服挂在身上，只能用手小心的攥着，稍不留意，整个就会掉下来。
她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眼光，恍惚间觉得这座城市和自己好陌生，每每走到江口都要驻足停留许久，但却始终不敢鼓起勇气。
不知晃荡了多久，她回到了熟悉的出租屋。房间里的光是王大雷给她留的，桌上的饭菜凉了许久。秋菊不敢叫醒这个熟睡的男人，只是换好了衣服，然后在门口坐了许久。
王大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和往常一样，秋菊准备好了早餐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昨天都没察觉到你回家了，睡的太死了”王大雷打趣的说道。
“洗洗吃饭吧”
沉思了一晚，秋菊打算息事宁人，把一切的委屈都埋进了肚子里，她所祈求的是老李也能忘掉昨天的事，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农村人不懂得报案更不敢报案，大多恩仇都私下解决，若是碰到不好惹的人，哪里讨要的到所谓的公平。而对于妇人而言，她们更是封建遗毒的牺牲品，那些背负在她们身上的名声，不会因为受害者的身份让人怜惜，反而会让她们成为被人议论唾弃的破鞋！
李军也向秋菊保证过这个秘密只有她们俩才知道，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让她在工作上更加的顺利。
然而就当生活渐渐回归正常时，秋菊的反常表现又给她迎头痛击。
起初她只是以为高强度的工作压垮了自己的身体，可是连续多日的头晕不适，干呕晨吐症状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肚子里怀上了孩子。
王大雷也有所察觉，他执意要带秋菊去医院检查，诊断很容易，结果赫然摆在了两人面前——怀上了！
看到结果的王大雷喜出望外，活脱脱的像个刚刚得到玩具的小孩，在医院各处炫耀着自己要当爸爸的消息。而秋菊却没有那么开心，眼神里写满了忧虑与不安。
……
“够了，这是我和王大雷的儿子，和你没有关系！”秋菊一把将李军抱在怀里的孩子抢了过来，推搡着要让他离开这个房间。
可能是秋菊在抱回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力度，怀里的小孩突然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蹬踢着双腿，小脸涨的通红。第一次听到小孩子的哭声，王大雷的两眼放光，双手在用力的拍掌着。
秋菊她们被小孩的哭声给急坏了，却怎么哄都哄不好。
“嫂子，怎么了”二花夫妻俩也被这闹声给吵醒了，现在门外小声的问候着。
还在安慰小孩的老李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向秋菊示意不要告诉自己也在这个房间里。
呆愣了几秒后，秋菊嘴里缓缓的吐出几个字。
“没事，娃做噩梦了”
听到房间里的嫂子的回应，二花他们才放下心来，顺道上了个厕所，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不能再呆了，赶紧走！”
“菊，你再好好想想，我都是为了孩子好，毕竟……”
还没等李军把话说完，整个人就被推到了门外，见秋菊没有再听下去的打算，他便小心的从侧门又溜了出去……
一晚的惊魂未定，秋菊的心里也产生了动摇，看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丈夫，还有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不禁陷入了深思。
初二的拜年日，王家老两口把孩子唤作王安平，只期望孩子一生能够平平安安便是家里人对他的希望了。大家都没啥意见，这事情便定下来了。
来拜年的亲戚，给完红包后就匆匆走了，有的索性托人帮忙送来。二花准备了许多糖果，都没有机会分发出去。
倒是老李接连几天都会借着看望王大雷的理由，给王家送一些平日里收到的礼品过去。时间久了，金玉也发现了古怪，每每到了夜半时分，老李总会想着法子出去溜达一圈，说是出去抽烟透透气，一去就是个把小时。
这天家庭小聚会，饭后金玉特意嘱咐李武帮忙留意一下李军的去向。
都是一家人，李武也不好推脱，当天晚上便守在门外等了许久。如金玉所说，这个点大哥果然出了门，自己一路小心的跟在后面，最后到了王家门前……
都是自家兄弟，李武断不敢把事情告诉金玉，若是因此产生了矛盾，大哥肯定会找上自己的麻烦。
也罢，纠结许久的李武最后还是选择了欺骗金玉，倒是对李军深夜去找秋菊这件事记在了心头。
接连几天深夜的拜访，秋菊也对老李渐渐的放下了防备，她开始慢慢接受他带来的东西，有的时候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会开心一整天。有几次老李没有过来，她还会趴在窗边，一直等到睡着。
秋菊不知道自己对老李的态度是出于报复王大雷的想法，还是他给予的关心让自己产生出来了情愫，更或者是对于孩子的一种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