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李泰頻頻點頭,杜楚客卻不屑的撇了撇嘴,他素來自視甚高,一向不服劉洎,但無奈朝野文武皆認為他能做到民部尚書,全是沾了他死去的兄長杜如晦的光,所以他雖辦事勤勉試圖扭轉其他人的看法,但始終活在杜如晦的陰影裡,就連李泰有時誇他,也說他有兄長當年之風,這讓杜楚客心裡總不是滋味。近來李泰每每有事諮詢,杜楚客總要後發言,他要先聽聽劉洎怎麼說,然後再指出劉洎話中的漏洞和思慮不周之處,或是另闢蹊徑的提出“真知灼見”,當然了,他會提前考慮劉洎會說哪些內容,好提前準備自己的觀點,今日之事,杜楚客一聽劉洎只說了一番老生常談,心中竊喜,因為他恰好知道皇帝在處置侯君集之後又單獨召見了岑文本,這可是壓制劉洎的好機會,一念至此,杜楚客故作深沉的說道:“思道兄,侯君集和房遺直的事殿下已心中有數,不必贅述,我想殿下現在真正想知道的,是陛下在處分完侯君集後,又單獨召見了岑文本,陛下跟岑文本說了什麼?是否與方略一事有關?”
劉洎臉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杜楚客的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剛剛只說了一半,就是要引出杜楚客此番話:“這麼說來,山石兄已經知道陛下單獨召見岑文本所說何事了?那不妨說出來聽聽,劉某願聞其詳,殿下一定也想聽。”
李泰將目光投向杜楚客,杜楚客面露尷尬之色,他雖知道皇帝單獨留下了岑文本,但皇帝與岑文本說了什麼,他卻不知道,所以面對劉洎這招請君入甕,杜楚客無言以對。
劉洎見自己四兩撥千斤的反擊收到了奇效,心中暗喜,臉上卻不動聲色,從容說道:“岑文本一直掌管機密案牘,陛下與他單獨聊了兩刻鐘,這至少說明三點,其一,陛下說的事情機密且重要,否則不會單獨留下岑文本,更不會聊那麼久,其二,岑文本是與房遺直一同被宣召入宮的,而陛下召見房遺直,為的是詢問案件進展,這說明,陛下在宣召岑文本的時候,所想之事極有可能與案件有關。其三,正如殿下所知,免了侯君集的兵部尚書是要給朝野一個交代,升房遺直的官是讓他抓緊破案,如果再加上岑文本呢?”
說到這裡,劉洎故意賣了個關子,頓了一下,看了眼魏王反應,又掃了眼杜楚客,看著兩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顯然自己的分析搔到二人癢處,尤其是魏王的,這效果令劉洎很滿意。此刻不用自己說,魏王也一定心中有數,杜楚客只知道與我劉洎作對,但這些重要的事情杜楚客卻沒想過,或者是根本就想不出來,誰才是真智囊,誰才是股肱,這不很明顯嗎?有些話不需要說,有些事也不用擺明了去爭,只要你比別人做的更好,自然會有更好的結果。
劉洎心中得意,表面上卻依舊深沉:“陛下已經在思考善後的事了。殿下也要提早防範。”
“善後?”
“防範?”
杜楚客和魏王幾乎同時一愣,不同的是杜楚客是驚訝的說出了善後,李泰是驚訝之餘又想通了什麼,緩緩的吐出防範二字。
“是的,殿下請想,兵部奉旨擬定對高麗用兵方略是絕密,除了幾個宰相,六部尚書有一大半都不知情,方略是侯君集帶著兵部幾個司的堂官親自上手,兵部四品官員絕大多數都不知情,這麼機密的東西被盜,說明什麼?”劉洎再次賣起了關子。
魏王聽的很認真,恭敬的說:“請劉公教我。”
劉洎繼續說:“殿下請想,哪些人真的會對用兵方略感興趣,高麗人?高麗就算在長安有奸細,那些奸細怎麼可能知道連四品高官都不知道的東西?所以在下認為是高麗人所為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我們從查找竊賊的思路中跳出來,只考慮結果,那麼方略被盜,侯君集被處分是一定的,陛下免了侯君集的尚書,太子的勢力被削弱,誰受益?臣敢斷定,現在太子恐怕已經在懷疑方略被盜是殿下指使人乾的了。太子能這麼想,以當今的天縱英才,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層?”
“雖然此事與我們無關。”李泰深以為是,不住的點頭:“但劉侍郎所言有理,那該怎麼辦呢?”
劉洎說:“首先,最近這段時間,殿下務必低調,尤其要遠離那些權貴子弟。”
李泰猶豫了:“如果那樣,他們的父兄會不會有想法?會不會轉而投到太子那邊?”
劉洎搖頭:“不然,殿下請想,他們爭相結交您,無非是您深得聖心,將來有機會入承大統,如果您失寵,他們定然對您避之不及,哪裡還會來攀附您?所以您當下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聖眷不衰,尤其不能讓陛下覺得您在結黨,那是任何皇帝都不能觸犯的大忌。”
見李泰點頭,劉洎繼續說:“現在的關鍵,是設法知道陛下單獨留下岑文本說了什麼,這樣就可以瞭解陛下的態度,尤其是對您的態度。”
聽到這,李泰突然神秘一笑:“這個嘛,本王倒是略知一二…”
杜楚客和劉洎二人俱是一驚,連皇帝與宰輔重臣單獨密談的事,李泰都知道,李泰在宮中的眼線真的太恐怖了。
“父皇今日跟岑文本談的還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