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国祚》第3章 求生
声响过后，正当男子想要立刻追出去时，却被马老爷拦下，男子一脸不解，问道
“马老爷，为何由他去，若是这个消息走漏，怕是整个金陵甚至江南行省都要乱了。”
马老爷却是不慌不忙，把账本放下后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开口道
“今日门外之人，无外乎三种人，其一，是如今金陵或者江南的工商业主的探子，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其实算是好事。”
男子对这话很是不理解，反驳道
“马老爷此话怎讲，若是被他们知道，不怕他们为了保命把你供出去？”
马老爷听到后轻蔑一笑，一种全然不在乎的眼神流露出来，他走到一旁将棋子棋盘弄好，单手一挥，邀请对方博弈，待对方一脸疑惑的坐下时，开口道
“一群臭鱼烂虾又有什么话语权呢，你以为朝廷，或者说当今圣上要的只是我马某人吗，错，他要的是整个江南工商业，一群臭鱼烂虾即便是知道什么，说出去了，又能如何，更何况，难不成我马某人死了，他们就能活？这几年江南有哪个工商业主老老实实，如今他们若是知道宋王来了，估摸着会收敛一点，反倒是为我们争取了一点机会。”
男子听后落子的同时也问道
“刚刚马老爷说三种人，另外两种？”
“那便是金陵或者江南官府的人，还有一种，那便是朝廷的人。若是前一种，大可放心，他们比我们更害怕，这几年他们仗着朝廷远在北方，少于亲临江南，便开始暗地里中饱私囊，朝廷又怎会不知，如今得知朝廷要对江南动手，他们难辞其咎，所以，他们知道了这个反倒是会帮我们。至于朝廷，他们知道自己到底在和谁斗，我马某人自然也入不了圣上的眼。”
谈话间，棋局纵横交错，双方落子风格截然不同，就在执白子的男子以为就要赢了时，马老爷一子落下却让整个局面变得尴尬，双方都无法取胜，男子低声一笑，说道
“马老爷这棋走的让我是大为佩服又不解，每一步都不曾置我于死地，处处避让，却在我即将胜利时给了自己一条生路，也让我损失不大。”
马老爷听后嘴角微微上扬，一种奸商沉浮于世的狡诈展现无疑。
“你我之局面，就如同这棋局，朝廷如你，招招都想置我于死地，而我如黑子，不想赢，我只想和。”
“哦？这话倒是让我云里雾里了，难不成老爷不曾想赢了朝廷。”
“你啊，被你上面两位保护的太好了，忘了审时度势，我，马印，富甲江南，但是终究只是一个商人，和朝廷比起来就如同一个棋子一般，如今上面尚且给我们台阶，若是哪天换了想法，把这棋局一掀。在实力悬殊的对弈下，一味的求胜，那便是求死，步步退让，求和，便是求生。”
此话一出，美艳男子心中对这位马老爷是既佩服又害怕，如此城府，怕是早已算好了每一步，恐怕自己也是其中一子，如今绑在一条船上姑且同心合力，倘若是哪天无法共处，自己怕是难有活路。
棋过三局，书房门外传来了马玉儿的声音，不一会便推门而入，走到了马老爷的面前，娇嗔着说道
“爹爹，今晚我想和宋亥哥哥去外面走走，行吗。呀！空灵哥哥也在。”
男子听到后微微一笑，容貌甚是艳丽。
马老爷思索一下便答应了女儿的要求，此时的宋亥也来到了房内，同两位下棋者拜别。
待两人走后，空灵缓缓开口道
“宋亥，好名字。”
待宋亥和马玉儿来到金陵城，已是天色渐晚，而两人身后也跟着众多马家家奴，众人一看便知道这是马家的人，招惹不得，连忙让出路来给二人，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唯独这两人最是显眼。此时街边商贩都挂着灯笼，敞开的店面摆放各种物件，街坊之多，错综复杂，街边卖艺的人各自展现自己的绝活，口吞长剑，胸口碎石，喷火耍剑络绎不绝。
金陵城被一条秦淮河分成两半，但却丝毫没有影响繁华，河上行驶着各种小船，上面有各色的商贩和行人，河道两边有石子路，让路人能够和河中的商贩交互，偶尔金陵城最大的酒肆“十三钗”会让自己家的小娘子在河上为大家舞上那么几曲，路人也是驻足观望，毕竟这“十三钗”的小娘子的舞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出的起价的。
路上的行人喜笑颜开，金陵城的范围也是硕大无比，甚至比皇城鄞州更加繁华，上有天堂，下有金陵。自从太宗皇帝放开海禁，这江南一带的码头便开始发展，历经太宗皇帝，仁宗皇帝到如今宣宗皇帝这几十年已然是商贾如云，江南每家每户都想着做生意。
当朝首辅严拱正在仁宗朝任左次辅时，操刀改革“一条鞭法”，把所有税统一折算成银两，这也给了江南工商业迅速发展的机会，到如今已然是富可敌国。
两人在街道上走着，看着四周的商贩，一会两人看看头饰，一会看看小吃，好不快活。
突然，一队腰佩长刀，头戴高帽，身穿轻甲，胸口挂着骠骑卫的士兵拨开人群极速前进。
“骠骑办案，无关人员统统闪开。”
看到这队人马走后，马玉儿好奇问道
“宋亥哥哥，这是干什么啊，最近骠骑天天出动，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啊。”
宋亥看着远去的骠骑，开口道
“骠骑主管地方治安，金陵城如此繁华，每日有几个聚众闹事的也不稀奇，看他们去的这个方向，怕是东坊，估摸着又是十三钗几个富家公子争风吃醋。”
马玉儿听后摇头道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十三钗那种地方。”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几个骠骑却在一个一个人的查验身份。来到两人面前时，马玉儿怒斥道
“你们哪来的胆子，看不见马家的家奴吗，不知道我是谁吗，我你也敢查，我是马玉儿，马家大小姐。”
几个骠骑一看是马家人，也是互相眼神交流，查了顶多被这个大小姐骂几声，若是不查，真遗漏了重要消息，怕是官府都没了。
其中一个走上前，礼貌地说道
“马小姐，哥几个也是没办法，还劳烦小姐配合一下。”
正当马玉儿又要撒泼时，宋亥拦住她，说道
“几位骠骑兄弟，是我们失礼了，我们配合。”
随即从身上拿出了身引，马玉儿看到宋亥如此，便也跟着宋亥拿出自己的身引。
正当看着，一个配着千户令牌的人走上前，本想看看怎么回事，但当看到宋亥便惊呼道
“宋亥，你怎么在这。”
宋亥看到眼前的骠骑千户，立马就想到了这是自己在禁卫军时的熟人，不过他可是东宫内卫的人，这倒是出乎意料，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内卫的人也来了江南。
宋亥倒也热情，在几个骠骑下属行礼时便拉过了他。
“想不到啊，在这居然能碰见你，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在内卫干的好好的，怎么跑来江南穿着骠骑官服了。”
此人看着憨厚魁梧，说起话来也是热情四溢
“哎！这内卫轻松是没错，但是我却不想这样的生活，整天围着那些皇家子弟打转，没意思，正好当时统领和我说可以让我来江南，我便来了。”
马玉儿看着两人，又仰头打量着这个身形高大的千户，开口道
“原来你是太子的看门狗，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了千户。”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这种话都敢说，不愧是马家大小姐。
这千户也是直性子，听到有人说自己是看门狗，立马暴脾气就上来了，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身子小小的女娃娃，说道
“我说你们马家都这样狗眼看人低是吧，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眼里谁也没有，在我眼里你们什么也不是。”
此话一处算是彻底惹毛了这个大小姐，冲上去就是揪住了千户的甲，几个家奴也见状围了上来。
这样的情形让周边的人都看了过来，骠骑千户和马家大小姐杠上了，这可比十三钗的舞好看。
宋亥见此状况，赶忙上前拉开两人，也让马家家奴退下，顺便吩咐道
“哥几个还麻烦你们把小姐送回去，这越来越晚，外面怕是不安全，老爷该担心了。”
正当马玉儿想拒绝时，宋亥转过身先开口堵住了她的嘴
“小姐，这天色渐晚，你也该回去了，不然要是太晚回去，老爷不高兴了，怕是以后都没机会出来了。”
马玉儿听后欲言又止，貌似确实有道理，只得恋恋不舍地在家奴的簇拥下慢慢回去，路上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宋亥。
马玉儿刚走，这千户拍了拍甲胄，朝着刚刚马玉儿站着的地方狠狠吐了口唾沫
“我呸！什么东西，马家这样迟早玩完，嘚瑟什么！”
宋亥看着他，忍俊不禁道
“你丫，都下来地方了，怎么脾气一点都改不过来。”
正说话呢，斜对面一个胭脂铺子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正当几个骠骑想要进去时，三个大汉却把一个柔弱的女子狠狠推出来，或许是太用力，女子一推便倒在了街道上，众人也是驻足观望，刚有人想上去扶女子，她自己却又立马站起来，对着商铺骂道
“奸商，狗娘养的奸商，卖假货，还敢卖正品的价，我现在用了整个脸都长水泡，你们还不想负责。”
说着还不忘招呼路人看看自己的脸，确实很多地方都长满了小小的水泡，人们也开始越来越多。
“大家看看吧，这就是马家的胭脂铺，卖假货，还不负责。”
情况越来越严重之际，那个千户便带着骠骑稳定局面，把人群解散，并且让女子稳定下来，纠缠之中，女子无意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千户的脸上。
“啪！”
响亮又清脆的声音让驻足的人都傻了眼，今天可真是热闹，又是马家和骠骑，又是马家店铺，现在又是一巴掌把一个千户给打了，热闹！真是热闹！
正当众人以为这千户大人会火冒三丈，女子都诧异忘了店铺的事，连店铺的人都驻足观望好戏时这千户大人却是笑脸相迎，说道
“小娘子你看，这给了我一巴掌，气也该消了一点不是，今天这街上人多，你这么闹，怕是会堵住街道，不如我们几个穿官服的陪你进去，你看如何。”
女子也是诧异于这千户居然如此平和，全然不同于往日见到的跋扈。但是转而一想，眼神又变的刁钻起来
“切，谁不知道在这金陵，你们穿官服的和马家是一家子，谁知道进去了会怎么样。”
连宋亥都觉得这女子尖酸刁蛮时，这千户却还是不苦不恼，苦口婆心相劝，最后总算是让这女人安了心，随后进了这胭脂铺子，连同着宋亥也一同进去。
刚一踏进铺子，宋亥的嘴角露出了难以察觉且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