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遥遥》第6章 章秋雨考上大学了
唐雪儿嘟着嘴，“考研又不耽误我们结婚。”
谢南风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才二十一，不着急。”
这么一说，唐雪儿没话了，谢南风的性格，谁都逼不得。
章秋雨顺利考上了平凉重点高中，只不过离家更远，从一个礼拜的住宿变成了一个月，她渐渐长大，读的书越多，越想要走出平凉。
家里最开始不同意她上大学，因为费用问题。他们觉得女孩子读完高中已经够了，不需要读太多书，到最后还是要嫁人，晚嫁不如早嫁。何况章子顾和章子辉也在上初中，家里承担不起。
章文翠和章霞前几年结了婚，嫁给了隔壁村子里的男人，去年生的孩子，生活依旧是柴米油盐，一言难尽。
章秋雨执意要念书，她说自己可以赚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即便这样，还是挨了打。
章建国扇了她一巴掌，用他平日挖矿的大手，扇得她眼前发黑，他再不以她考试第一光荣，也不会因为她去大城市念好学校觉得有面子了。
章建国去年挖矿，山洞塌方被压断了双腿，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政府给了补贴，补贴不多，不过聊以生存。他每天靠着李春萍给他收拾身上的脏东西，男人的自尊心被碾在了尘埃里。
穷人的穷法千方百样，这是他老章家的家丑，陕北男人骨子里大男子主义，没了腿什么都没了，他性情变得古怪乖戾，三天两头发脾气，动不动就打李春萍，李春萍敢怒不敢言，家里的人战战兢兢，生怕惹他不快活。
校里的老师三番两次来劝，孩子是好苗子，次次模考都第一，可以考北京的大学。
李春萍还来不及说话，章建国躺在床上开了口，“考北京有啥用！能把俺这双腿接回来么！”
气氛陡然冷下来，谁都知道章建国没了腿怪不到章秋雨头上，可他有气，有气就得找人撒气，老师看到章秋雨家里头这么个情况便走了，再也不提让她去北京上大学。
章秋雨瞒着章建国李春萍，在志愿单上填了学校，前几天章文翠去市区办事，路过平凉一中，顺道带她去吃饭，“小雨儿，都放暑假了，不能住宿舍了吧？”
章秋雨点头，“嗯，宿舍再过几天就不让住人了，不过我在厂里找了暑假工，一个月给我好几百块钱，包吃包住。”
章文翠不大赞同，“暑假不回家？爹娘知道得骂你。”
“骂就骂。”
她嚼着嘴巴里的饭，看出来是真不在意，章文翠摸了摸她瘦削的脸蛋儿，上面没有一点血色，“填志愿了没？”
“填了，姐，你甭担心我了，我肯定有学上，我存着钱呢，每年寒暑假都在打工，学费和生活费没什么问题。”
“姐能不担心你么，你才多大呀。”
她陷入自责和忧愁，“姐这儿还有几百块钱，你先拿着，我那厂子最近效益不好，比较清闲，下班了我去菜馆里给人端菜打两份工，花花还小，没有用钱的地方。”
章秋雨推拒，“哎呀，我这里真的有，你别给我，花花现在是小，长大了也得上学。”
章秋雨怎么都没接那几百块钱，姐姐不容易，她知道。
宿舍不再让住人，她从宿舍搬了出来，进了平凉电子厂，在里面三班倒，通知书发下来的时候，她接了北京那边学校的录取，去读金融。
去北京是她自己偷摸着去的，趁着天没亮，带着几套换洗的衣裳奔去了火车站。
第一次进大城市很紧张，问个路结结巴巴讲不清楚，只说自己要去B大入学，北京人热情，一听见她要去B大，就给她指路，“去B大呀，你得这么着走，再那么着走，听明白了吗？小姑娘。”
北京的夏天天儿热，中午的大太阳往地上一照，泼一盆水不到一分钟就蒸发了，学校门口乌泱泱全是人，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入学的。
章秋雨拎着东西往里走，校门口一侧有拨儿人，边上写着新生入学。
章秋雨上前问：“学姐好，我是新生章秋雨，我来办入学。”
“噢，经管学院的，稍等。”
林悠昧转头喊：“肖子墨，你的院系，过来接一下。”
肖子墨正整理资料，听到后放下手中的活儿，到校门口带章秋雨办入学，分了宿舍后肖子墨带她过去，接过她手里东西，问：“章秋雨？”
章秋雨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肖子墨又问：“你是平凉人？”
“哦，是，平凉的。”
“巧了，我有个朋友小时候也在平凉。”
章秋雨没好奇，她有着乡下人进城的拘谨和生疏。
她和肖子墨走到宿舍楼门口，肖子墨在门前停住脚步，“女生宿舍男生不能上去，你宿舍房间号201，就在二楼。”
章秋雨拎着手里的布袋子，朝肖子墨道谢，肖子墨在她转身时问道：“秋雨同学，有手机号么？”
“手机号？”章秋雨愣愣摇头，“没有。”
肖子墨笑了下，“没事儿，就问问你，你以后要是有事儿就去学生会找我，我叫肖子墨。”
章秋雨攥紧了手里的东西，紧张道：“谢谢学长。”
肖子墨傍晚去找谢南风打篮球，五六点的天有点凉风，不那么热了，远远的天上挂在几片红云，肖子墨拧开了瓶水，坐在旁边休息，“谢南风，我今天接新生，碰见了个不错的姑娘。”
谢南风呵一声，“你不是才分手？”
“这次不一样，长得特清纯，眼睛大，脸小，扎着俩麻花辫，看上去就青涩。”
“别祸害人小姑娘，才刚大一。”
“欸，有你这么说兄弟的。”
谢南风休息够了，拿着篮球不耐烦的说：“还打不打，打个球也要说姑娘。”
“打打打，这就来了。”
肖子墨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也就唐雪儿受得了你这破脾气。”
“滚蛋。”谢南风把球砸向肖子墨。
谢南风打球打得一身汗回家，赵之琳看见了喊他，“儿子，快去洗澡，洗完过来吃饭。”
谢南风“嗯”了一声钻进去了自己房间，好半晌才出来。
“怎么洗那么长时间，菜都凉了，妈去热热。”
“不用，就这么吃吧。”
谢渝生坐在主位上，给自己倒了杯白酒抿了一口，“南风，读完大四有什么计划？”
“考研吧。”谢南风夹了个排骨。
赵之琳笑笑，“考研挺好，还考你们学校化学系吗？”
“嗯。”
“你这孩子，和你说话你怎么老是嗯嗯嗯的。”
谢南风放下筷子，没什么吃饭的心情了。
赵之琳尴尬一笑，转头又问道，“那你和雪儿，毕业后打算结婚么？”
谢南风彻底不吃了，语气也有点生硬，“不结。”
面对儿子突然的冷脸，赵之琳耐了下性子，扯出一抹笑，“那就先不结，听你的，毕竟还小，等你考上研究生之后再说。”
谢渝生看出儿子的不耐烦，使了个眼色，让赵之琳别说话了。
章秋雨入学进了新班，事情稳定后开始琢磨做兼职的事儿，她在北京街头走街串巷，看到王府井那块儿有几个胡同里贴着招工，挨家挨户进去问，最后定了一家服装店做推销员，每周去两天，时间可以自己挑。
不过她得先军训，和老板娘说了得一个月后才能来上班，老板娘见她人长得乖巧清秀，是个听话的孩子，便同意了。
章秋雨好不容易在厂里捂了三个月不见天日，皮肤刚白回来，现在站在太阳底下一晒，立马黑了几个度。
学校的打印机坏了，谢南风要的资料没法儿打印，他拿着U盘，顺便去找肖子墨打球。
肖子墨从老师办公室出来，走到操场忽然退了几步，揽着谢南风的背，说道：“我找找那天我说的那姑娘。”
谢南风手肘击了他一下，“这么多人，你能认出来？”
“那怎么不能，她个儿高，扎着俩麻花辫，我一下就认出来了。”
“这不都是扎着麻花辫的。”
“放屁，还有一堆剪短发的姑娘你丫没看见么。”
肖子墨趴在拦网上看来看去，谢南风等的不耐烦，“再找不着我走了。”
“唉唉唉，别走啊，小爷我找着了。”
“那个，看着没，那一排最后一个，瘦瘦高高的，皮肤白白的，嗯……现在不白了。”
谢南风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看见了肖子墨嘴里那个很青涩的姑娘，长得还行，瘦瘦高高的。
“嗯。”
他看了一眼肖子墨，“人知道你么。”
“知道，她新生入学是我办的，能不知道么，可惜了，没有手机，平时没事儿联系都联系不上。”
“行了，快滚吧。”
肖子墨一把勾过谢南风肩膀，“怎么样？”
“还可以。”
“怎么就还可以了？我觉得挺不错啊。”
谢南风嗤了一声，“天天看姑娘，你爸塞钱给你弄的学生会主席吧。”
“你他妈嘴真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