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尖塔》第9章 昆仑奴
砍柴人再度跨进院落,身上的气息却与先前大相径庭。
就像死气沉沉的山再度萌发绿芽,古井不波的水重新漾起涟漪,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精气神都向外四溢着,就像黑夜中骤然乍现一轮大日。
进门第一件事,便是折断了那把斜劈进木墩子里的沉重阔斧。当年神武门掌门将他贬为刑徒流放昆仑时,便给予了他这柄斧子,言称“何时斧断,何时人归”。
嘴中溢出鲜血,那把斧子早已在数百年的岁月中融进了他的生命,融入了他的身体。一把质地尚佳的凡物斧头,竟是被他硬生生地炼成了法器!也许他早就可以回去,只是不愿罢了。
折断了斧子,也是斩断了体内禁锢己身的枷锁,一股无比庞大的气息自砍柴人体内升起,灼热的气浪在院落内回荡。
“多谢。”
此时的砍柴人与先前哪里还有半分相似?一团赤色火焰升腾,将他吞噬。当火焰散去后,一袭白色长衫勾勒着火红色焰纹,一双踏云履,一支白玉簪,活脱脱一副风流倜傥的浪子模样。
而那一双浑浊的双眼更是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炯炯有神,眼底里燃烧着无尽火焰的锐利瞳眸。
见楚灵均手捧茶杯呆愣在原地,砍柴人哑然失笑,他的性格也重回了当年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轻轻一点,一抹红光从指尖飞入楚灵均眼中,一股极为舒适的感觉将楚灵均拉回了现实。
“吾名秦赤霄,神武门刑徒。”
“今晚月色正好,你与我说说如今中原的变迁吧。”
两人从月升聊到月落,楚灵均以极为精炼的话语概括地为秦赤霄讲述了数百年间炎国历朝历代的兴衰史。
秦赤霄听得极为入神,或点头或皱眉,或微笑或拍手称快。楚灵均则有些纳闷儿,自己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倦意,反而感觉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
黎明将至,楚灵均也刚好结束了讲解。秦赤霄拍拍楚灵均的肩膀,只觉眼前这位年轻人愈发顺眼。
“多谢,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问便是。”
“前辈,听阿克察村长说,您是从昆仑山脉里来的?”
这个问题一出口,似乎勾起了秦赤霄的一些不好的回忆。不过很快,秦赤霄就抬起头来,往事已成风,他也已经释怀。
“没错,我作为神武门的刑徒,被宗门发配至昆仑,沦为昆仑奴。”
“昆仑奴?”
“嗯,曾经的昆仑山脉上,存在着一个与世隔绝的宗族,名为昆仑族。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着一片神秘的土地,那是一片被他们称之为‘昆仑墟’的圣地。他们将自己视为天神的亲子,不可一世的他们自然不会做那些在他们眼中认为会玷污了双手的脏活累活,昆仑奴便由此而生。”
尽管秦赤霄看上去淡定自若,但他身下的那块木墩子已被他无意中逸散而出的气息灼烧得有些焦黄发黑。
“而我,则是最后一批被送上昆仑之巅的昆仑奴。”
“昆仑之巅?您是说昆仑山脉那座最高峰公格尔峰?”
“公格尔峰?”
秦赤霄摇摇头,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只不过他抬起手指向东边,那座巍峨的山岭就在不远处沉静地安眠。
“那后来呢?为什么您会是最后一批昆仑奴?”
秦赤霄指向山巅的那只手抬得更高了些,“那里,昆仑墟的所在,有一天空间忽然崩塌,所有人都葬身虚空…只有我,活了下来。”
“天神、天尊甚至是昆仑族族地深处假死的老祖,都没了…一切活物都随着那片破碎的虚空消失了。”
远处的天边已被染上了淡金色,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昆仑山巅白色雪层上,秦赤霄眯起眼睛直视朝阳。
“你该离去了。”
不知是让楚灵均离开这处院落还是这个村庄。楚灵均的直觉告诉他,此时的秦赤霄似乎和夜晚的秦赤霄有些不太一样。
点点头,既然主人已经发话,客人自然没有再逗留的理由。公格尔峰顶上一片晴朗,无论秦赤霄口中的那片昆仑墟是否依旧存在,自己总得上去看一看。
告别了阿克察村长,在一众村民和孩子们的送别声中,楚灵均背着背包走出了盖孜村。他并没有选择从离着公格尔峰最近的东边离去,而是选择了较为偏远的北边。因为村长告诉他,东边是狼群的乐园。
从村子北边出来,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柏树、云杉、榆树是这里最常见的树木。时不时有野鹿或是野兔在林间窜动,惊起阵阵飞鸟。楚灵均有些纳闷,为什么狼群会在东边?而不是在这鸟兽繁多,树木丛生的西边?
手中握着导航仪,朝着公格尔峰所在的方向径直而去,前方的林间传来汩汩清泉流动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若是有猛兽正在溪边饮水,被自己惊动那可就不好了。
所幸,前方的林间小溪边上并没有猛兽匍匐,甚至连一只动物都不曾看见。
小溪大约三四米宽,走到溪水边,水流涓涓,清澈见底。却并未看到有鱼虾小蟹活动的影子。
本着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原则,楚灵均左右四顾,还真让他在溪水上游些的位置找到了一块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大字的木板。
“落雁河,此河之水极重,入水之物皆会沉底,无一幸免。前方复行五百步,有一石桥,乃通过此河唯一路径。”
看这木牌上面的墨迹已有些斑驳,几行字也都是以古体写就,看来立在这里也有些年岁了。而如果这条河真与这木牌上说得一致,那岂不是现实版的弱水么?
从溪水旁的树上摘下一片有些干枯的树叶扔向流动着的溪水,树叶在空中晃晃悠悠朝小溪落去,只是刚一接触到水面,树叶就仿佛重若千钧一般,飞速沉入水底。
嘶——
楚灵均看着眼前的情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若是自己刚才就这么随意地跨入水中,那岂不是当场溺亡于此?
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按照木牌上的指示,逆着溪水流动的方向朝上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