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噬海者》第4章 逃离
海鳝侥幸逃脱鲸口，心中大喜。转头去找大口怪，只见鲸嘴牙缝里卡着大口怪的一只脚，脚板伸在鲸牙外，身子还在鲸口里。原来是大口怪的速度跟不上海鳝的速度，落在后头了，没能逃出鲸口，又被鲸牙拦在了口里。想那海鳝是天生的游水健将，拼尽全力才堪堪逃出，大口怪连个鱼鳍都没有，只有细手小脚在划水，速度慢了不止一拍，又怎么逃得出鲸口？能逃到嘴边，也是拼尽全力了。
大口怪的脚卡在鲸牙缝里，并没有卡死，一抽就出来了。脚上被鲸牙划了几道红印，好在都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那虎鲸叭嗒一下嘴，又把大口怪吞回了肚子里。大口怪滑进鲸胃，自知无力逃出鲸口，有点失落。想到海鳝已逃出去，又感到一丝喜悦。自己是不怕鲸胃的，那就一直住在里面好了。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出去。
大口怪正想着，忽见鲸喉处又滑进一条摇摆着的鱼，正是逃出去的海鳝又回来了。大口怪见海鳝又回来了，便猜知是海鳝不忍独自逃生，又冒死从鲸口钻回来生死与共，忙一把抓紧海鳝说:“你何苦又回来了？那鲸牙太厉害，一个不慎被鲸牙嚼碎了，就完蛋了。”
海鳝笑说:“不要紧，趁鲸开口一溜身就进来了。进来很容易，你看这不好好的么？”说罢查看了一下大口怪被鲸牙卡过的脚，发现并没大问题，说:“下回不从鲸口逃了，那鲸牙太密，合得又快，很难出去。下次从鲸鼻子里钻出去。那鲸每隔一段时间要到水面呼吸，呼吸时鼻子打开向外喷气，我们待这个机会顺势从鲸鼻子出去，这应该行得通。鲸鼻子没有牙齿，比鲸嘴安全得多。”大口怪点头，认为可以从鲸鼻子里出去。两个便商定从鲸鼻外逃。
稍作休息，又吃了点鲸胃里的鱼肉补充体力，他们便摸到鲸喉处，找与喉管相通的部位。找了半天，找到一条缝，海鳝往缝里进去，里面果然有个洞，这洞想来应该是气管了。海鳝就拉了大口怪，朝洞里爬了进去。想着鲸鼻子在顶上，便往上钻。气管很大，大口怪手脚并用，撑住四壁往上蹬。那海鳝没有手脚，鱼鳍在这过于宽大的气管里起不了多少作用，折腾半天只上半身是向上抬的，下半身还在鲸喉里。海鳝奋力一窜，想把全身都窜上去，上倒是向上窜了，又无处立身，整个身体从气管上滑下来。那气管光溜溜的油滑异常，海鳝也是全身滑溜溜的，两个一点摩擦力没有，哪里停得住？只如石头一样下掉。
大口怪看海鳝往下掉，忙腾出一手，低头一把将海鳝抓住。大口怪手脚并用本来爬得就艰难，现在腾出了一个手抓住海鳝，更爬不上去。大口怪无奈对海鳝说:“你忍一忍，到我口里去。不然我一手抓你，只有一手上爬，太过费力。”说毕用口叼了海鳝，又往上爬。正爬着，忽然一股气流直冲而上，吹得大口怪两个眼都睁不开。正迟疑间，那气流换了方向，变成从上往下，风速更快了。原来是鲸鱼出海面换气了，往上的气流是呼出，往下的气流是吸入。
那呼入的气流狂风一般猛，吹得大鲲手脚都撑不住，一个打滑掉了下来，真如风卷落叶，直掉到鲸肺里去了。待虎鲸换完一口气，那狂风才停了。
大口怪爬起来，看自己和海鳝被鲸鱼的肺膜兜住了。那肺膜感觉很柔弱，海绵一般有弹性，不像鲸胃粗糙，经不起折腾，如果还像在鲸胃里那般折腾，这肺得烂掉不少。这鲸肺要是烂了，弄不好这鲸就死掉了。要是鲸死了，必沉到深海，大鲲和海鳝肯定也被死鲸带进深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大口怪看了一眼海鳝，海鳝明白大口怪的意思，做动作都小心翼翼了，一个大动作不敢做，只慢慢寻找出路。大口怪又担心海鳝长时间没有海水，呼吸不了，忙又用口叼了海鳝，慢慢翻寻着往上攀。好在肺膜连结得密密麻麻，到处有支撑点，大口怪一路爬到了与鲸喉相通之处，一个滚身又回到了鲸胃里。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我肚子里的两个家伙，折腾了这么久，现在是想出来了么？要是真想出来，告诉我一声。”正是虎鲸在对海鳝和大鲲说话。
海鳝听了大喜，说：“我们是想出去，麻烦你打开嘴巴，让我们出去。我们会感谢你的！”
虎鲸大笑起来，说：“这可不行，你们被我吞进肚子，就是我的食物，我是不可能让你们从嘴里出来的。要是我愿意让你们从嘴巴里出来，早就开口让你们出来了。你们用尽力气，逃不出我的嘴，本就是我故意不让你们出来的。”
大口怪说：“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呢？我们在里面，吃你的鱼肉，甚至是吃你的胃。搞不好哪天我们不小心，把你的胃吃穿一个大洞，那就麻烦了，只怕补不好了。”
虎鲸说：“让你们出来也可以，但你们不能从嘴里出来，也不能从鼻子里出来。”海鳝觉得奇怪，问：“为什么不能从嘴里出来？不能从鼻子里出来？”
虎鲸说：“不为什么，这只是我的原则。我吃下去的食物，只能从我的排泄孔出去。要从我的嘴里出来，除非我死了。而且你们本来是我的食物，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海鳝大笑，说：“我早已逃出你的嘴巴了，要不是为了我朋友，重新钻了进来，此刻我早在外面了。我逃出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虎鲸一声长啸，说：“我话是这么说的，做却不一定这么做。这世界，没有谁会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要去死？你当我是傻子吗？要是这么好死，我早就死好多回了。”
虎鲸接着说：“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从我的肠道往外走，从肛门出去。如若不然，我就往最深的海里游，再不上浮，咱们就永躺在海底了。那深海海底暗无天日，水压极大，估计你们也抗不住。”
海鳝说：“你这是要与我们同归于尽么？你一个庞然大物，也算是海里的一方霸主，这样做值得么？”
虎鲸说：“别扯这些没用的，我现在吞一个乌龟壳进去，你们利用这个乌龟壳，滑进我的肠道，然后出去。有乌龟壳的保护，你们应该没事的。”
大口怪和海鳝正犹豫间，那虎鲸果然吞了一个海龟壳进来。这海龟壳足有小盆子那么大，龟壳内早空无一物，只有原先头尾四肢位置留下的几个孔。
海鳝钻进龟壳，说:“不如就听虎鲸所说，我们就藏在这龟壳里通过鲸的肠道出去吧。有这么硬的龟壳护着我们，虎鲸的软肠应该伤不到我们。龟壳里还可以装海水作为呼吸用，撑到鲸的肛门处不是难事。”
大口怪认为还是危险，龟壳虽硬，但能盛的海水不多，可能不足以撑到出去。除非鲸鱼拉肚子，排泄速度加快，成功的可能性才大。
海鳝说:“要等它生病拉肚子，这可难了。用海水帮它洗一洗胃，让它拉得快一点是有可能的。”大口怪称妙，便叫虎鲸开口，海水进入鲸口时，爬到鲸喉，也张开大口，猛吸鲸口里的海水。这大口怪的口极大，这一用力吸水，更是吸得极多。大口怪噙一大口海水回到鲸胃，吐出海水注满龟壳，以作海鳝的呼吸用。一时注满龟壳，大口怪便把剩下的海水都吞在鲸胃里。
顿时鲸胃里一半都是海水，鲸胃也受不了这么多又苦又咸的海水，起伏闹腾起来。海鳝见了说:“快去多噙些海水回来，都吐在鲸胃里！”大鲲忙又去噙海水回来吐在鲸胃里，只吐了两次，鲸胃里全是海水。那鲸胃哪里受得了这些又苦又涩的海水浸泡，反应更厉害了，起伏翻腾，痉挛不止，只急着要把海水从胃里经小肠大肠拉出去，免受海水浸泡之苦。虎鲸疼得在海里上下翻滚。
大口怪和海鳝看鲸胃里的海水直向鲸肠里流去，忙将龟壳推到鲸肠的入口处，用力将龟壳推进鲸肠里。两个又从龟壳洞里钻进龟壳，把龟壳当作下溜的小车。龟壳车缓缓下溜，溜没多远，就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停了下来，算来还没跑得多远。大口怪看龟壳车停了，忙从龟壳里伸出双脚，用力顶那停下的龟壳向前，只移动得一尺几寸，又顶不动了。往前面看，发现鲸肠里有些鲸粪稠物，稠得如泥巴一般挡住了龟壳的去路，前面的流出的大量海水竟然还不能完全稀释它们。
大口怪着急起来，干脆钻出龟壳，又钻一段鲸肠返回鲸胃，来到鲸喉处，待虎鲸开口海水进来，张开大口猛吸海水。这一吸真是罕见，只见海水源源不断吸进口来，似乎比虎鲸一口吸到的还多。原来这大口怪来自女娲娘娘之手，天生神异，身上的奇特之处，正是这一张大口。这口之大，不仅是在外形显大，还在于口内另有乾坤，竟可以收纳万物。平时只用来吃食，只知吃得多，口里还能藏食，并没有试过真正有多大，更不知道这口能吞江纳海。这次想要脱离鲸腹，事关性命，情急之下，不觉把他的神力使了出来。只是大口怪此时尚未长大，气力不足，不能把这张大口的能耐完全发挥出来。
大口怪口里蓄满大量海水，原路回到龟壳处，那海鳝正焦急。大口怪不由分说，撅起屁股，嘴巴伸向前，用尽全力喷水。只见那喷出的水像高压水枪一般，直打得鲸肠里的大粪变成水流，缓缓向后流动。大口怪看阻碍物随水消融，仍然一面喷水，一面推着装有海鳝的龟壳，随水流慢慢向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