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记》第5章 十字路口
白思年一出生便患有怪病,他的父母虽费尽周折却无能为力,在白思年四个月大的时候,就把他遗弃了。
神奇的是,从被遗弃那天开始,白思年便能记事了。尤其被遗弃那天,白思年至今记忆犹新。
那天夜里,爸爸妈妈给白思年从里到外都换上了干净舒适的新衣服,这让白思年很兴奋,不停地摇手蹬腿以示高兴。他以为爸爸妈妈要带他去一个热闹的地方,或者带他去参加一个隆重的盛会。
谁知,爸爸妈妈蹑手蹑脚,把他放在了一个路边。
那里一片寂静,白思年仰面朝天,只看到满天的树叶,有时透过稀疏的树叶,也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因为没有能力坐起来,所以周围的情况也无法得知,只能听到有虫儿在耳边大声的唱歌。
白思年有点小无聊,不知道爸爸妈妈今天怎么回事,一反常态。
过了一会儿,爸爸和妈妈又回来了。他们将白思年扶起,并在他的头和脖子下面垫了一些软乎乎的东西。
这样一来,就比刚才舒服多了,半躺半坐着,能看到周围的情景。
原来这是一个十字路口,两条又细又长的小路在这里交叉,路两边长着两排大树。
白思年看到,爸爸和妈妈就躲在一、二、三、四……第六棵大树后面,他们正探头探脑地偷偷看着白思年。
这就有点意思了,白思年想,原来爸爸妈妈是要跟他玩藏猫猫的游戏。
那好吧,既然要玩,就陪他们玩玩,尽管这个游戏很老套。
这个游戏,在家里时白思年经常跟他们玩,轻车熟路。
但今天白思年想换个玩法,既然被带到了这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要玩点不同的。
白思年先绷住情绪,手不摇腿不蹬,也不发出声音,一动不动地等爸爸妈妈探头看过来。
他们一探头,白思年便猛地张开大嘴使出最大的力气发出“啊——”的声音,吓他们一跳。
他们果然被吓到,头一缩,又藏了起来。
白思年很开心,“咯咯咯”地大笑一通。
笑过之后,白思年再绷住情绪,一动不动也不发出声音,等他们探头,再吓唬他们。
平时,爸爸和妈妈就是这样逗他的,现在,他略施小计,反过来逗他们。这就是新玩法。
逗人和被人逗,感觉很是不一样,很新鲜,白思年乐此不疲地玩了好一会儿。
但新玩法玩久了也没趣,白思年觉得这个游戏可以结束了,便不再逗他们,望着他们藏身的大树发呆。
可爸爸妈妈一直不过来结束游戏,他们今天很没有眼力见儿。
又过了好一会儿,爸爸妈妈还是不来结束游戏。他简直无语了,一个游戏一直玩有什么意思呢?他们今天晚上怎么了,不光没有眼力见儿,反应也比往常愚钝了很多,一点都看不懂自己的意图。想回家了,难道看不出来吗!往常挺能心领神会的呀?
白思年越来越生气,准备使出杀手锏:对着他们大哭。
但转念一想,谁都有愚钝、犯错的时候,自己也有。比如一不留神拉粑粑在床上,比如觉着好玩就尿在奶壶里……他们也没有生气,最多就是说几句吓唬人的话。
所以,自己现在也不应该生气,再等等看吧!
白思年不敢再看向他们,以免看着来气。可不看他们就更无聊,只好随便往周围看看,看看有没有别的有趣的东西。
他看到一只野狗走了过来,咧着嘴龇着牙,两只眼睛明晃晃的,像两个小灯泡。虽然有趣,但有些吓人。
爸爸妈妈立即从树后面跑了过来,赶走了那只野狗。
白思年高兴坏了:游戏结束,回家!
他手舞足蹈。
可爸爸妈妈只是亲亲他的脸蛋,紧了紧包裹着他的衣服,又藏到那棵大树后面去了。
受不了了,简直忍无可忍!没完没了,他们太无聊了!白思年对着爸爸妈妈藏身的那棵大树,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然而,让白思年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的杀手锏竟然没有效果,爸爸妈妈依然不过来,还是躲在那第六棵大树后面,连头也不探出来了。
白思年伤心了,他不知道爸爸妈妈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何以如此待他。于是越来越哭得厉害。
白思年很少哭,即使哭,也很短暂,很多人都夸他是个乖孩子。他自己也没想到,今天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他隐隐觉得,他的爸爸妈妈不会再从那棵树后面走过来了。
哭得久了,哭着哭着白思年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白思年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他就发觉有一只大蚂蚁顺着他的嘴角爬了上来。白思年想拍死它,可他的胳膊被厚厚的衣服包裹着,只能进行小幅度摆动,根本够不着嘴角。
这只大蚂蚁走走停停爬到了白思年的眼皮底下,稍停了一下又往上爬,两条前腿搭在了白思年的眼皮上,头就抵在白思年的黑眼珠前。
大蚂蚁的眼睛真大,亮晶晶的,里面倒映着月亮和树叶。它的嘴巴微微晃动,里面密密麻麻布满着大大小小的刺一样的牙齿。
白思年惊慌起来,他觉得这个大头鬼蚂蚁很有可能把他的眼珠当成了葡萄,想咬烂喝掉。
白思年想起藏在树后面的爸爸妈妈,打算求救,但为时已晚,因为他现在不能惊动大蚂蚁,眼睛都不能眨一下。不惊动它,或许它还能爬走,惊动了它,它恐怕立刻就要咬眼睛了。
因此,白思年就一动不动也不眨眼睛地和它对峙着。
可是,不放屁或许能忍得住,不眨眼睛真做不到,尤其是想着不能眨眼、不能眨眼、不能眨眼的时候。
白思年终究没忍住,凉风一吹,眼睛不自觉就眨了一下。
嚯!不得了了!果然不出所料,大蚂蚁真的要咬眼睛了!它的嘴立刻就四分五裂地张了开来。
白思年绷不住了,张开嘴巴就要大哭。
突然,两根巨大的手指出现在白思年的眼前,那两根手指像两座大山一样从左右两边一起往中间移动。
中间就是那毫不知情的大蚂蚁。
大蚂蚁瞬间被挤扁。
一个老婆婆出现在眼前。
她正弯着腰看着白思年。
她脸上的皱纹像一条条蜿蜒的小溪,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镜子一样将白思年的五官都收在了里面。
婆婆弹弹手指,大蚂蚁的身体碎片纷纷落地。
大蚂蚁被挤扁时的样子非常滑稽,白思年破涕为笑。
婆婆直起身子往四周观望。她差不多和爸爸一样高,头上裹着一条蓝白相间的头巾。
白思年急忙往第六棵大树那里看,他想提醒婆婆,他的爸爸妈妈就在那里。而婆婆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还在四下观望,同时白思年也发现,此时他的爸爸和妈妈已经不在那里了。
白思年焦躁万分,使劲地蹬腿,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但是没有哭,因为早有预感,刚才已经哭过了。
婆婆望了好一阵儿,又等了好一阵儿,没看到有人来,就把白思年抱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