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与你呢喃》第3章 怕我还杵这干嘛
这家扬贤东馆建在日月广场二楼，还没到饭点，店内早已挤满客人。
“姐，你吃什么？”蒋欣利落地点了份沙拉和牛排，把厚重的皮质菜单搁置在一旁。
姚梓瑜扫了眼菜单，最终决定和蒋欣点同样的菜品。她无形中叹了口气，不满于今日的挥霍无度。
宽敞的饭店内，空气竟如此稀薄。
店内的装潢主要采用宫廷元素，各类装饰品精巧夺目，奢华的白金配色使其更显雅致。坐在窗边视野宽阔，能看见街上灯火通明，一派繁华。
看来这家店菜品价值不菲的底气，不止来源于菜品本身。
她们的菜很快上齐了。
“待会吃完饭，我要去买点礼物给爸和蒋姨。你要是不想逛，可以在车里等我。”姚梓瑜摘下口罩，朱唇皓齿漫不经心地一张一合。
店内的光源敞亮，绯红悄悄爬上她清纯动人的鹅蛋脸。她的秀眸在光线下亮了三分，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拓下一片破碎的魅影。
蒋欣险些看入了迷——那是双如桃花瓣一般的眼睛，甜美中带着一丝妩媚。
“怎么那么突然，他两生日早过了。”说完，蒋欣死咬着牙，维持着脸上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继姐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就算过敏，也依旧比她好看。这该死的事实她花了六年都没能接受。
“我有点有些事想拜托他们。”姚梓瑜用湿毛巾擦拭着指尖，动作轻巧优雅。
“哈哈，什么事还用得着你买礼物求？”蒋欣干笑，切了块牛排往嘴里塞。
思索片刻，姚梓瑜紧抿的双唇掀起，字字清晰：“我想转去当文化生。”
“什么？”
刀叉震盘的清脆声短暂响起，又迅速恢复了沉寂。
按理来说，姚梓瑜是绝不会将这件事坦然告知蒋欣的。父亲向来支持她所有的决定，但考虑到继母的脾性，光是她和父亲去说，两张嘴都不一定能拗得过继母的一张嘴。
所以蒋欣的身份在这中间，多少起点作用。
这顿饭吃得尚可，等姚梓瑜购置完礼物，李叔就把她们送回了碧海阁。
一路上，姚梓瑜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蒋欣。
蒋欣的脸虽然板得铁青，但嘴角压抑不住的弧度早就出卖了她。她这个人不擅伪装，心里想什么都会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不难看出，蒋欣真的很喜欢看自己出糗——一个没有文化基础的艺考生突然转.文化生，这事传出，无疑会被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
“欣欣，蒋姨那边就拜托你了。”姚梓瑜双手合十，趁机摆出一副可怜样。
蒋欣沉思，迅速在脑海中权衡利弊。
整个初中的课程姚梓瑜都落下了，她中考的文化分还没有考试总分的三分之一多。要是她转文化生，考得不好不仅会被妈嫌弃，老师和同学又有几个能正眼瞧她？
众所周知，长得好看却是个文盲，在高傲的有钱人和高材生眼里，她这种人就是个没用的“花瓶”。
帮她说服妈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啊！
蒋欣茅塞顿开，激动地抓过姚梓瑜的手腕：“姐，我支持你！妈那边我会帮忙说的。”
少女脊背蓦地打颤，尴尬地抽回了手腕，“嗯”了一声。
蒋欣知道继姐不喜亲密，也没太在意，哼着小曲推开了家门。
“爸妈，姐有话要跟你们说！”蒋欣朝还在换鞋的姚梓瑜眨眨眼，她的声音又大又尖，和蒋芳的声音如出一辙。
还在你侬我侬的蒋芳和姚振闻声，便都围了过来。
姚振慈爱一笑：“什么事啊闺女？”
姚梓瑜轻咬下唇，红润的唇被咬得泛白，话到嘴边难以启齿。
其实继母怎么想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当她决定要为自己而活的那一刻起，就准备好逆流而上了。但……
她是真的不想看见父亲失望的神情。
客厅霎时间很安静，姚梓瑜调整好呼吸，郑重地扬起脸，眼神真挚又坚定。
“爸，”姚梓瑜顿了顿，“妈，我想转去当文化生。”
姚振：……
“你说什么？”蒋芳惊诧地大喊。
她声音尖利，穿透性极强，强势的贯穿姚梓瑜的耳蜗。
“你小点声，都吓着孩子了，”姚振听后也不太冷静，他极力克制住情绪，放轻声音，“梓瑜，你可考虑好了？你苦学了六年的小提琴，说放弃就放弃啦？”
姚振看得出来，自己家闺女并不喜欢拉小提琴，但她很有天赋，天生就是拉小提琴的料。她以器乐艺考市第一的好成绩考上省重点高中，就足够证明她的天赋和努力。
坚持艺考，以后考大学，出社会，那都是畅通无阻的啊。闺女怎么会突然想去当.文化生了？这说难听点，不就是在自断前程吗？
“爸，我已经考虑好了。“姚梓瑜温吞地回应。
她觉得说服力不够，又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不喜欢拉小提琴。如果我的青春要一直用来做我不想做的事，等到我满脸皱纹，雪鬓霜鬟之时，一定会后悔的。”
也正是因为后悔过，自己才想拼了命地争取。
“姚梓瑜！我现在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行，当文化生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蒋芳用力地揉着太阳穴，一副“不用再说了”的样子。
姚梓瑜欲言又止，不善言表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无助感。
“够了！什么丢不丢人的？梓瑜不是你挣面子的机器，而且她还没试过，你怎就知道她不行？”
姚振勃然大怒，从小到大，闺女从来没主动提过什么要求，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勤奋好学，这些做父亲的哪能不看在眼里？
他有时候会担心，姚梓瑜这种性格出了社会肯定要吃亏。但如今看着自家闺女勇敢迈出那一步，努力争取人生目标的模样，他又倍感欣慰。
闺女只要不去做对不起国家的事，他这个做父亲的，应当要尽全力支持才对。
“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爸就跟你们老师沟通一下，趁早把这事安排妥了。”姚振亲切地摸摸姚梓瑜的头，“你走的这条路可能会很辛苦，到时候可不要哭着喊着放弃。”
“姚振，你……”蒋芳语塞，被蒋欣扶到沙发上歇息。
“谢谢爸。”姚梓瑜的鼻子蓦地发酸，眼眶悄然泛红，姚振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多么好的一个人，却气火攻心引发心梗……
惨痛的回忆在姚梓瑜脑海放灯片似的过，看着姚振跟主任通电话的背影，她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爸，我定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妈，你别生气了，姐这么说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姚梓瑜对上蒋欣使的眼色，及时地从包里拿出在SK神仙水套装，推到蒋芳面前，乖巧地叫了声“妈”。
蒋芳斜视女孩红扑扑的脸颊，她的眼神诚恳又可怜，以前让她喊自己“妈”，她还不乐意，这时候倒是喊得欢。
见蒋芳别过脸去，蒋欣匆忙劝说：“妈，你就信姐一次吧。”
蒋欣有点慌了，妈要是真闹着不同意，姚爸说不定就会委屈继姐继续做艺考生。到时候姐脸好了，再加上过人的音乐天赋，哪还有她什么事啊！
看着两个闺女眼巴巴的样子，蒋芳傲娇地接过套装：“你们那没用的爹都已经跟老师说去了，我有不同意的权利吗？”
蒋欣闻言舒了口气，虚情假意地拍拍姚梓瑜的肩：“姐，你休息去吧，妈交给我。”
姚梓瑜应声，随后回了房。门轻阖，她滑坐在地上，疲惫地从嘴角吐出两个字。
“好累。”
–
沐着早秋的风，姚梓瑜骑着自行车穿过银杏林。柔光探过密林，从破碎的叶间投下一片影，人头攒动，惹得碎石路上的影参差不齐。
还是骑自行车上学更自在些。
虽然她要比往常早十五分钟起，但只要不用天天对上蒋欣那副假惺惺的模样，还是很划得来。
在前世，姚梓瑜高中也骑自行车上学。不过当时是因为蒋欣嫌她穿着太怪，总是引来他人不好的目光，她才被迫骑车上学的。
想要改变人们的偏见很难，她只能尽可能地不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她清楚，至少现在，别人并不会因为她有点能力而高看她一眼。
姚梓瑜停好自行车，从车篮里拿过米粉色的书包挎在双肩。没走两步，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
她接过电话，是张主任打来的。
主任语速很快，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处理，让她先去行政楼门口等着。听到她应允，电话就草草挂断了。
直到电话里的忙音停止，姚梓瑜才稀里糊涂地往行政楼走。
现在临近上课时间，教学楼外活动的学生较少，十分安静。
学校的绿化极好，每一堆灌木都有自己独特的造型，姚梓瑜忍不住放慢脚步，边走边欣赏起了校园里的处处美景。
然而路过一个狭长的走道，她照例往里面望，仅仅这一望，她就感觉腿上像灌了铅似的，走不动路。
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和两个男生在打.架，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这三个穿校服的学生在挨揍。
这两个男生没穿校服，若非是新生，按青大附中严厉的校纪管理，他们连校门都进不了。
其中一个男生架打的一般，气势却十足。
另一个男生染了一头灰发，耳垂处别着个银色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下手极重，出拳利落，撞击的沉闷声短促且响。
三个校服男生中最高最壮那个男生一身腱子肉，他还想回揍，却被灰发少年单拎了出来。
他的脸被重重地砸在少年曲起的膝盖骨上，吃痛地惨叫一声，鼻血喷涌而出。
杨煜礼宛如一头嗜血的猛兽，重拳准备往腱子男脸上落时，余光瞥见不远处还站着一小团身影。
他迅速确认来者，把腱子男拖到洪市涛面前放下：“看着办。”
“得嘞。”
简单的交流后，杨煜礼冷着脸朝少女面前走去。他步子很大，四五步就来到她跟前，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步的距离。
这是他第一次离“怪胎”那么近。
她的穿搭还是很怪异，天不冷，她却早早地穿上了厚卫衣。与昨日不同的，是她穿了条轻薄的休闲裤，微风起，裤管便向后移，勾勒出她比例匀称的腿型。
伴随着风一同来的，还有异于香水味的自然花香。
杨煜礼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少女，她的身子在微微打颤，头微微仰起，澄澈的眸间似有薄雾笼罩，一张不合脸型的大口罩隐去了她的表情。
此时的他突然很想摘掉她脸上的口罩。
杨煜礼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拳峰上染了点血渍，乍一看还挺吓人。
他伸出手向少女的脸颊靠去，她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的手在空气中怔了怔然后收回，一股恼意上头，墨眸里的冷冽更显锐利。
他不屑地开口：“你很怕我？”
姚梓瑜：亲眼目睹你把人打趴下的场景，是个正常人都会怕吧……
姚梓瑜一对柳叶眉紧锁，在卫衣帽下的脑袋迅速地点了两下。
她忐忑地对上少年的眼睛，发现他怒气不减，又连忙摇了摇头，然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早就出卖了她。
“怕我你还不跑？杵这干嘛？”杨煜礼嗓音带哑，见女孩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一下没控制好音量。
姚梓瑜感觉脊背上有薄汗渗出，恐慌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奈何腿就是迈不开啊！
她苦恼的站在原地，仰视面前的少年，希望能唤起少年的一点良知，不至于连着她一起打。
杨煜礼：桃花眼是你这么用的？
他哑然失笑，这感觉就像重拳打在棉花上，毫无招架之力。他用力揉了把蓬松的发，发丝凌乱散在冰冷的眸前，藏住了凌厉的视线。
“喂！你们几班的！”一个腋下夹着文件袋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来，他中气很足，狭道里还在打架的几个男生都闻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都给我滚过来！”
“我艹，是张主任。”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校服男生脸色铁青。
姚梓瑜一听这位就是她要找的张主任，慌忙地往主任身后一站。
“你是姚梓瑜？”张主任上下打量她，她的形象很独特，和昨天那位要帮孩子转.文化生的家长描述得大差不差。
姚梓瑜点头如捣蒜。
“哎，让你到行政楼等我，你跑这来干嘛，”张主任也没力管她，眼下重要的是校内有人打架，“所有人都跟我走，谁敢偷溜我就调监控！”
几个穿校服的男生一番咒.骂后，还是跟在张主任身后不敢反抗。
像堵墙的几个男生挪开，姚梓瑜的视野逐渐扩大，才发现狭道里有一个瘦弱的身影费力的爬起，往教学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