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惨死后,他家娘子掀翻了京城》第4章 踏燕四
季长春从进到崔府就一直被拉着走,路上走的小道,虽是有扫过积雪的痕迹,可这雪水化在小石子路上,也是容易脚滑啊,何况身后还时不时有人推一把,这时节摔一跤可不得了。于是一路上就听见季长春在喊着:“哎哎哎,慢点儿啊。我要摔啦!哎!前面,前面有石子!你放开啊!”
素棋看着马上就要到小姐的院子了,没理会后边的季长春说什么,继续拉着他大步的向前走。于是这季长春就这么一路被拉的跌跌撞撞到了一扇门前,素棋抬手掀开门帘,闷热的热气迎面扑来。直到屏风后看到抱着崔文宁的崔夫人,才停下。
“夫人,季大夫到了。”素棋喘着粗气,还是没放开拉着季长春的手,这季大夫性格跳脱,一放手跑了怎么办。
崔夫人看到季长春,眼里有了些光,忙从寝被里拉出崔文宁的手,抬头看着季长春说:“请季大夫恕崔府无礼,快请看看我儿!”
季长春已经到了病人的面前,之前打算的跑路,现在也不能实现了。何况师门的规矩就一条,病人在前,不可无医。甩开还拉在衣袖上的手,蹲在床前给崔文宁搭脉,没一小会便皱着眉头,放开手腕,右手直探崔文宁的额头和眼睛。
崔夫人和一屋子的侍女,看着季长春这前前后后的动作,担心的搅紧手中的手帕。小姐晕倒到现在都有小半个时辰了,这季大夫能行吗?不好好搭脉,翻人眼皮子干嘛。
“季大夫,小女哪儿不妥?”崔夫人等不及,先开口问道。季长春第一次见这种情况,这崔小姐的脉象全无,但人还是活着的。翻开眼皮这瞳孔没散,呼吸也是平稳,这是什么病况?活死人?真是奇了怪。
“崔小姐的情况很是奇怪,不过还是先将人弄醒。”季长春现在也无法下定论,开方也是无用,用金针先将人弄醒说不定有转机。转头看向崔夫人,示意她将崔小姐放平。崔夫人现在是六神无主,季长春怎么说她只能照做,将怀中的崔文宁放回榻上平躺着。
“大夫还需什么,尽管直说。”崔夫人说完这话,起身空出榻边的位置。紧张的看着季长春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布卷。季长春将布卷放在榻边,挥手摊开,亮出排好的金针。
“取烛火或者白酒过来。”听到季长春的要求,崔夫人立马挥手,身后的素书转身就了烛台上的蜡烛来。今晨起来,天色昏暗又冷,是以烛火一直没有熄灭,现在便可直接取来用。素书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护着烛火,蹲在季长春身侧,方便季长春使用。
烛火一到,季长春手指轻捻,取出三根金针。在火上燎过,单手扎针在崔文宁的虎口,一直刺入三分见还是没反应,随即刺入五分。转手刺在崔文宁的耳后完骨穴,直接刺入五分,继而在额头的上星穴。
崔文宁的睫毛轻颤,一直紧盯着崔文宁的一众人自然看到了这模样。众人焦急的喊着:“小姐,小姐?”“阿宁,阿宁,你醒醒,看看阿娘。”
崔文宁是被身上的刺痛弄醒的,失重后的无力和心中不可抑制的悲伤,当脑子里想的话能发出时,崔文宁在榻上喊着“不!!”醒来。
三魂归位。
崔文宁是醒了,但也只是闭着眼,来来回回的摇头,眼角的泪水时不时溢出。对众人的唤声却没有回应。
季长春着实被这声给吓了一跳,蹲在榻边眨巴眨巴几下眼,右手迅速的搭在脉上。嗯,好,这下有脉象了。只是这崔小姐刚才怎么会没有脉象呢?季长春微眯着眼睛,思考起这一问题。一边的崔夫人和素棋几个,见崔文宁醒了,很是激动,但看到季长春那还在纠结的表情,一时也不好靠近。
崔夫人看向崔文宁,眼中的眼泪流下。手帕轻轻擦去泪水,:“季大夫,小女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现在的情况季长春真是不好说,脉象是有了,可这脉,弱的像没有似的。只好说:“崔小姐的情况不好说,身体还是很弱,脉象是渐渐平稳,却是比常人的虚浮许多。我的能力有限,只能让崔小姐醒来,其余的以我的资历是不足以把握的。还是请太医看过后再说吧。”
一听这话,崔夫人就有些急了。上前摸着崔文宁的脸颊说:“季大夫既能让小女醒来,为何会说不出小女到底是何病因呢?”崔文宁此时渐渐恢复了些意识,双眼轻轻睁开一条缝,看着眼前双眼通红的崔夫人:“阿娘…..别哭。”
崔文宁这话一出,屋内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屋外突然响起崔运良的声音:“阿宁!爹给你带太医来了,爹进来了啊。”话音刚落,门前的门帘掀起,崔运良穿着还未换的朝服,身后跟着太医院的季掌院到屏风后。
季长春抬头一看,师傅来了,起身让出榻前的位置,立在一旁行礼:‘师傅,徒儿无能,只能让崔家小姐醒来,其余的…..’季掌院挥手打断季长春说话:“无事,崔小姐的病,此前我也看过,的确蹊跷。你觉得棘手也是正常。”
季掌院说着看向崔文宁,眼中也带着怜惜。这青春正好的孩子,怎么会就如此凋零下去了呢?真是找不到病因啊,这药石也无处可医。
崔运良看到崔文宁后,心中钝痛,转身看到自己夫人已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伸出双手抱住崔夫人,轻拍她的肩背:“没事的,没事的。”
季掌院问过季长春崔文宁此前的病情,给崔文宁搭脉后,也是如季长春说的一样。微微摇头,轻叹口气:“崔御史,崔小姐的病情,老夫此前从未听闻过。照崔小姐这病的模样,家中还是早做准备吧。”
崔运良听着简直不敢相信,直直的愣在原地,崔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扑在崔运良肩上放声大哭。素书注意到崔文宁似是在说什么:“老爷,夫人!小姐在说什么!小姐在说话!”
崔夫人连忙扑到榻前,崔运良踉跄扶着崔夫人也到榻前:“阿宁,你说什么,阿娘听着呢。”边说着,边捉着崔文宁的手,头往崔文宁的方向靠去。
“阿娘,爹爹。我无碍,不用为难大夫。咳咳,我想去侯府见,见老夫人。”崔文宁声音虚弱,就这么句话也是喘好几口气才说完。崔夫人和崔运良知道,阿宁想见的不是杜老夫人,她想见的,是侯府世子杜钰为她做好的喜服和布置好的喜房。她想看最后一眼,杜钰在过的地方。
可是,崔运良他,怎么说的出口。今晨的朝会,世子杜钰,如今已是身死了。
徐管事骑马回到侯府的时候,侯府前厅的丧仪已经开始了。穿过回廊到杜老夫人身侧:“老夫人,崔家小姐今日病更重了,小的在街上,遇到崔小姐的贴身侍女,在仁安堂请季大夫去崔府给崔小姐医治。这解除婚约的事……”
杜老夫人正在铜盆前烧纸的手一顿:“那丫头与阿钰真是……请崔御史明日过来吧。杜钰不在,她老婆子也不会让亲孙操心。”
徐管事点头应下,世子在七日后就发丧,这七天里,他们要做的事太多了。陪着老夫人烧了一把纸钱后,徐管事回到前院,找到长鼓:“带着人去城南秋暝山,把当年侯爷出征前存好的兵器拿回来。去之前告诉长陵,把对着前院的鼓楼布置好。世子发丧那日,咱们就动手。”
长鼓抱拳离开,在与长陵见面后顶着风雪,带人离开侯府。
世子不在了,他们就算是死,也要带着罪魁祸首一起陪葬!
潼关
破败的城墙,残乱的军旗,城下躺着数不尽的尸体。最上方的尸体早已没有呼吸,惨白色冻僵的手依旧握着梁朝的军旗。他们的首领在不远的前方,身上的箭矢,刺破盔甲,停在肉身上,杜钰躺在由同军的鲜血和飘雪混合成的地面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望向手边掉落的长刀。
刀身上有一朵梅花印记,那是出征前一晚,他想着阿宁刻上去的。手指已经渐渐没有知觉,向前伸,却是再也握不住。
阿宁,我食言了。
阿宁,建康的冬天,没有我,你冷不冷?
阿宁,好好活着,再见。
崔府里,空气中的雪带来的寒冷,远没有即将失去亲女的崔父崔母心中冷。崔文宁此时脑中很混乱,对屋中崔母和侍女的哭声,听的也是断断续续。想张口说些什么,总是失去意识。季掌院和季长春一直守在一旁,对崔文宁时有时无的脉搏也是束手无策。
她看见了潼关的雪,一路飘洒到建康。看见阿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没了气息。她看见娘亲无助的哭喊,爹爹悲恸的双眼。她看见自己的双手发出光芒,渐渐消散在空中。
阿钰,你不回来,我就来找你。
阿钰,你说过的,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
屋外的雪停了,崔文宁在混沌中睁开双眼。手感觉被人抓住,随即用力回握回去,说:“阿娘,我,我看到,阿钰死了,阿娘,我想,想和阿钰,葬在一起。阿娘对不起,文宁不孝,不能,陪伴在,您身侧了。”
崔夫人早已泣不成声,想说话总是哽咽住,只能用力握紧崔文宁的双手,双眸想看清崔文宁最后的面容,却是被眼泪模糊住。侍女们早已是哭成一团,小声的唤着“小姐,小姐。”崔运良作为一家之主,稳住心神,杜钰的消息今晨才在朝堂说出,阿宁怎么知道的,来不及多问,开口回道:“好,阿爹答应你。阿宁说的,爹爹都答应你。你想做什么,爹爹都随你。”
屋外的红梅,终是支持不住大雪的重压,随着风吹过,飘落在空中。屋内,季掌院在崔文宁说话后一直搭在脉上,终是摇了摇头。“崔御史,崔夫人,为小姐准备后事吧。”说完带着季长春向二人一行礼,转身离去。
人既已不在,他们留在此处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