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悍行,从雪中开始》第6章 驱狼吞虎
许安埋头强忍着哭声,不断用石块漫无目的的划着泥地。
李钧摸着胸前的伤口,上面果然涂着一层厚厚的药泥,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但在徐骁身上,他并没有看到有这种药的痕迹。
“自己明明伤的更重,却把药全部用在了自己身上。”
李钧心头沉重,想起了定辽关葫芦口平原那片被马蹄踩到漆黑一片的雪地,数百名锦州营士卒以少敌多,死战不退。
想起了徐骁不顾生死和洪成璀以命换命,想起了他刚才所说的送自己一份锦绣前程。
一股难言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李钧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了一声。
“艹,老子到底还是当不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穿越者,只是个见不得别人对我好的凡人啊。”
这一刻他终于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完成任务即可离开的局外之人,也不再将这个位面的人都当成诸天意志构建的虚幻角色。
这些人都是他的袍泽,是他同生死过的弟兄,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李钧一巴掌呼在许安的后脑勺,厉声骂道:
“少给老子在这儿哭哭啼啼的,许安你给我听着,哪怕是你我死了,甚至是徐校尉死了,锦州营只要还有一个人,锦州营就还在。”
他伸手攥住许安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你给我站直了!被人吃了军功,那就拿刀去抢回来,伸手剁手,伸头砍头!你是辽东汉子,不是他娘的西楚娘们!”
许安一张黝黑的面容憋得通红,泣声道:“可是…我们没有人,也没有刀了。整个锦州营,现在就剩下四十二个人….”
李钧直视许安的双眼,斩钉截铁道:“就算剩下一个人,这个仇也得报!”
说罢他不再理会呆立原地的许安,转身走出院子,朝着漆黑一片的村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李钧在一片寒酸至极的坟头之中,找到了盘腿坐在地上的徐骁。
徐骁似乎早就预料到李钧会来找自己,整个人显得毫不意外,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示意李钧坐下。
徐骁拎起一个酒坛灌了一口,指着旁边的坟墓,轻声道:“坟里面躺的这个人你认识,王慕朝。”
李钧一愣,随即想起,这人同样也是徐骁亲卫之一。
“这小子马术精湛、膂力过人,能开弓三石,是个不错的苗子。只不过唯一的毛病就是杀气太重,见着了敌国之人就两眼发红。所以犯了许多军纪,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仅仅只是个什长。”
徐骁抓起一捧土,盖在坟头上,“虽然他从未承认过,但是老子知道他出身于辽州豪阀王家,曾几何时也是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傻,瞒着家族投了咱们锦州营,这些年来一路从北方辽东拼杀到了南面的泱州。”
“其实以他家里的势力,整个离阳边军随处可去,根本不用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吃吃喝喝便能轻而易举混一个实权校尉。”
徐骁突然轻笑了一声,“可这小子就是个死脑筋,非要跟着我,说什么见不惯那些在自家老爷子书房面前磕头如捣蒜的边军将领,到了穷苦百姓门前却又恨不得拿别人的身体当垫脚石,生怕自己鞋底沾上灰,染上土。”
“他说自己的腰杆太硬,和锦州营所有袍泽一样,弯不下去。”
徐骁的声音有些颤抖,“可两天前,这小子却拖着重伤的身体,去向自己的家族弯了腰,求他们帮锦州营要回军功。”
“可现在的锦州营,精锐老卒死的只剩下不足五十人。为我们出头,注定是笔赔本的买卖。”
“被家族拒绝之后,这小子硬生生撑着从泉州城回到了这里才闭上了眼,说家里的坟地太冷,还是和兄弟们睡在一起踏实。”
徐骁低头沉默了良久,才对着李钧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脸。
“所以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了,锦州营已经被放弃了,如果你现在想离开,我放你走。”
“这次你在定辽关前出了风头,上面有几位年轻大人看上了你。这些人都是豪门士族出来历练的子弟。这些人刚刚进入官场,手里的筹码不多,押注不起那些风头正盛的将领们,所以更喜欢押在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人身上。”
“不过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些人,筹码不多是对他们自己而言。对我们这些出身卑微的泥腿子,他们的手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就能让你混上像我一样的杂号校尉,再建一个字营。”
李钧摇了摇头,直截了当说道:“没兴趣。”
这是李钧的心里话,就算没有诸天任务限制,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锦州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果自己真只为了完成眼前的任务,叛出锦州营,那才是真的眼皮子太浅。
而且以自己现在区区一个八品武夫的实力,只能当别人手中的刀,再怎么改换门庭,也不过是换了一个捉刀之人,还不是任人摆布。
“不后悔?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啊。”徐骁有些诧异。
李钧微微一笑,“我这人刚好骨头也硬,而且记仇。如果不把仇报了,就算给我个将军,我也坐不踏实。”
徐骁深深的看了李钧一眼,无奈道:“他娘的,老子锦州营里怎么都是你们这些犟种?”
可如果不是犟种,谁又会以四百人硬拼两营骑军,还能生生将对方吃的干干净净?
不是犟种,谁又会在最后关头放弃所有军功,换弟兄们一命?
男人之间有些话不用说透,却彼此都懂。
李钧拿起酒坛学着徐骁灌了一口,一条火线从喉间烧到了胃中,说道:“其实现在的局面也不是彻底的死局,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什么机会?”徐骁眼眸发亮,直勾勾看着李钧。
李钧同样抓起一捧土,盖在王慕朝的坟茔之上,接着沉声道:“锦州营的军功虽然被贺连山吃了,可是在东越边军的眼里,咱们才是杀了洪城璀的人。”
“现在的锦州营对于东越边军来说,可是一颗价值不菲的软柿子,让人垂涎欲滴。”
徐骁认同的点了点头。
“既然现在前有狼后有虎,那不如驱狼吞虎。咱们在巡边之时不慎被东越边军发现,他们必然舍不得送到嘴边的肥肉。锦州营势单力薄,不敌之下肯定要撤退。”
李钧的面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如今定辽关附近,最强的势力便是贺连山的虎踞营,我们往虎踞营方向撤退合情合理。”
“虎踞营遭到东越边军的突然袭击,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我们能在贺连山死后快速收拢虎踞营溃兵,那锦州营自然就不再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弃子。”
“锦州营被放弃,是因为没有了价值。那我们就把自己的价值抢回来!”
李钧冷道:“事后虎踞营背后主人要找我们的麻烦,咱们也有本钱上兵部衙门,再跟那群大人讨价还价。”
“徐头儿,你觉得如何?”
徐骁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神情复杂的看着李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名亲卫是如此的陌生,令人不寒而栗。
可到了如今这一步,除非他徐骁愿意夹着尾巴忍辱求生,再一点一滴积攒家当重建锦州营。
否则李钧指出的这条路,就是现在锦州营唯一的翻盘机会。
十岁从军,杀人如麻的徐骁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只见他抢过酒坛一饮而尽,恨声道:“狗娘养的贺连山,老子这次要让他有命抢,没命享!”
“告诉所有弟兄们,半个时辰休整。时间一到,立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