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寡妇又如何,本殿宠着!》第6章 约定
张朗和宋兰约定在麟城北街碰头,宋兰这日傍晚后厨放工,便去往北街。她很小心,一路上确定没人跟踪,才来到约定地点。
这个约定地点是宋兰定的,约在北街的包子铺,这家包子铺生意很好,即使天寒地冻的,也有很多人挤在一起等着买。
宋兰一眼认出了张朗,很自然地站在他身侧。
“小寡妇,还挺准时。”张朗瞄了她一眼,从自己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听他这称呼,宋兰略蹙了蹙眉,接过信封塞进袖里。
“爷可告诉你啊,这信笺是用特殊材料密封的,一旦开封,不可还原。小寡妇你若私自打开,殿下他一定会知道的。”张朗低声警告道。
“哦?是吗?”宋兰看向张朗,故意气他道:“那如果我打开了,再换一封新的信封呈给殿下,你说殿下他会知道吗?”
“你…”张朗一时语塞,见她双眸中含着狡黠笑意,张朗心中气恼,可人多眼杂的,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忍下来道了句,“你敢!你要敢打开信封,爷定把你砍成两段!”
宋兰见他吃亏还要嘴上逞强,笑了笑,“呆头呆脑的。”
“你!”张朗气结,这个小寡妇竟敢嘲笑他!可他你了半天又不知说什么好,他眼下只能指望这个小寡妇,给他和殿下传递消息,并没有什么好法子能防着她不做手脚。
张朗咬牙,扭头便要走。
宋兰赶忙道:“你怎么走了?”
张朗扭头,“不走干什么?”
说又说不过,打又不能打,留在这里任她这个小寡妇取笑吗?
“你现在走了,不惹人怀疑吗?毕竟马上就要排到我们买包子了,哪有人排到了还走的?”
张朗闻言又转回身,说不定暗处就有人在盯着他们,他也不想做出异常举动,惹人怀疑。
见他折返,宋兰弯了弯嘴角,“你可知道殿下他爱吃什么馅的包子呀?”
张朗扫了一眼包子铺里的蒸笼,道:“莲蓉的,殿下最爱吃这个馅的。”
宋兰上前买了莲蓉包,又想着口味单一,还买了豆沙和肉茸馅的,付完了钱,宋兰径直离开。
张朗排在她后面,买了十个大肉馅的包子,拿到包子就顺手塞嘴里一个!鲜香四溢,皮薄馅多,张朗点头,怪不得这么多人排队买,是挺好吃的!
买完包子返程时,宋兰先回到住所简单梳洗一番,梳洗好后又给盛凌煎熬伤药,另煮了一锅小米粥,添了几样小菜,准备妥当才去往暗牢。
此时天都已经黑透了,路上的积雪踩在脚下,咯咯作响。宋兰有心,也给守卫带了饭菜。两个守卫笑着接过饭菜,给宋兰开了石门。
宋兰一进暗牢,便见盛凌快步走上来道:“可是与张朗碰头时,遇见了危险?”
宋兰见他满脸紧张,忙回道:“没有,今日这一路都很安全,也没有人跟踪我。”
盛凌皱眉,“那你因何回来这样迟?”
宋兰走到桌前将食盒放下,看了看盛凌,他今日有些奇怪,“我今日去买了包子,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就来迟了。”
“买包子?”盛凌盯着她,愠怒道:“好端端地买什么包子!买个包子也要这么久吗?”
他动怒了,宋兰想了想,忙将袖中的信笺取出来呈给他,“殿下可是等急了?这是信,您先过目吧。”
岂料盛凌看都未看那信一眼,只拂袖转过身,不再理她。宋兰见他行至床前坐定,沉吟道:“殿下是饿了吗?”
盛凌没有回她。
不是急着看信,也不是饿了,那是为什么?宋兰猜不透他的情绪,略略站了站,便轻步走到盛凌身边,“殿下,先吃饭吧,一会儿饭菜冷了,吃了对脾胃不好。”
盛凌道:“我且不饿,放着吧。”
他还在生气,宋兰盯着着他,这个男人,即使生气,这双含情目也是好看。
“包子是我特意从北街买的,跑了很远,等了很久,特意买给你吃的。”
特意买给他的吗?盛凌瞥了一眼食盒。
宋兰见他动眸,忙拉他起来,笑道:“来时包子凉了,我还特意热了一下,殿下趁热吃些吧,有你爱吃的莲蓉馅。”
盛凌盯着她牵自己胳膊的手,抿唇未再说什么,只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到桌前。
宋兰让盛凌坐下,将食盒里的包子拿出来,包子还热乎呢,宋兰催促盛凌快吃,“殿下你快尝尝,这北街的包子在麟城是极有名的。”
她似极期待他吃下去的样子,盛凌举起筷箸,夹了一个尝尝,入口一股甜香。
“好吃吗?”宋兰问他。
盛凌点了点头,“挺好吃的。”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宋兰笑了笑。她笑时眉眼弯弯,一双杏眼眼底似有星光,唇角上扬,肌肤白皙。
盛凌看着宋兰,她生了一张柔弱清纯的脸蛋,看起来温柔可人,笑的时候更显幼态可爱。只可惜这样灵动的她,整日穿着灰土的寡妇裙,显得十分沉寂。
盛凌想,如果她穿珊瑚色的裙子,一定会很好看吧?那样明媚又温柔的颜色,很适合她。
“你要尝尝吗?”盛凌问她。
宋兰道:“我来时吃过了。”
盛凌在这边吃饭,宋兰无事,便转身去整理床褥。今日天很冷,河面都结了薄冰,宋兰有心多分了一床被子给盛凌。
他伤好些后,就执意要睡在地下,让宋兰睡在床上。
地下寒凉,不铺盖厚些可不行,宋兰摸着实在不算厚的棉被,叹了口气。只可惜守卫不肯通融,宋兰进出暗牢, 除了吃喝之外,便不许她再带任何用物给盛凌了。
这天寒地冻,少不得都要挨着忍着。
宋兰整理好被褥回身,发现盛凌已经吃完饭了,桌上的碗筷他也已收拾妥当。盛凌此刻正在擦桌子,一张俊俏的脸即使做着最平凡的事,也是那样动人心魂!
宋兰莞尔,这个男人,虽然沉冷不爱说话,可是做的事却十分暖人心。
简单洗漱过后,两人便各自睡下了。不多时,油灯自然熄灭,黑暗笼罩一切,今夜无月,地窗口也没有一丝光亮照进来。
宋兰睁眼看着这黑暗,犹如沉入幽闭深冷的海底,恐惧窒息,唯有耳边盛凌的呼吸声是救赎。
宋兰开口喊了一声:“殿下。”
“什么事?”
他的嗓音属于那种低沉的音质,在黑暗中,有定人心神的效用,宋兰将眼睛闭上,“你今日…是因为担心我吗?”
盛凌睁开眸子,入眼一片漆黑。
良久都没有听见他答话,宋兰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轻轻翻了个身。
“是。”
盛凌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声音不大,却那么清晰,宋兰心下一滞,不自觉地上扬嘴角。
“今日吓着你了吗?”盛凌问她。
“没有。”宋兰回他。
“其实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你没错什么,我只是…”盛凌顿了顿,“…担心你。知你今日去送信,我一直在牢中等你回来,可见你迟迟未归,我便想你会不会被人跟踪,又是不是遇见了危险?我怕…你会和李安一样,即便被人杀了害了,我也仅仅只是知道一个结果罢了。”
宋兰闭着的眼眸颤了颤,盛凌在暗牢中焦灼等待,在暗牢中担心牵挂她的安危。
所以当盛凌得知她来迟仅仅只是因为买包子时,他便生气了。
其实,他气的也不是宋兰,他气的是他自己呀!明明知道有人为他在拼命,可他能做的却只是等待…
“殿下,以后我每天什么时间来暗牢,我都会提前和你说,好吗?这样你就不必焦等了,也不必过于担心。”
“好。”盛凌道,“那你一定要记得,在约定时间之前回来。”
约定吗?宋兰咬唇,看来这些日子的细心照顾,盛凌这个男人,现在已经开始信任她了,这很好!
宋兰雀跃道:“嗯,一定会的,不论何事,不论何地,我都会准时回来。”
一段话落,狭小的暗牢又恢复寂静,宋兰裹紧身上的被子,天好冷,冻得她睡不着。
宋兰挣扎着入睡,隐约过了很长时间,她听见盛凌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宋兰,你以后可以陪我一起吃饭吗?”
宋兰睡得迷迷蒙蒙,随口回道:“当然可以,只要殿下不嫌弃。”
盛凌有没有回复她,宋兰不知道,她说完这句话便睡着了。宋兰初时只觉很冷,后来觉暖和许多,睡得也越来越香沉。
宋兰与张朗每三天碰头一次,二人交换信件,见面地点由宋兰选定,张朗则按时到达就可。
这日选在麟城南街一家糖果铺,糖果铺里很多人,宋兰和张朗就混在其中。
宋兰一边挑着各色果脯,一边问张朗:“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殿下的?”
张朗随手从摊面上捏块杏仁糖塞进嘴里,“我跟着殿下将近四年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问。”宋兰道,“那你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开始梦魇惧黑的吗?”
张朗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跟着殿下的时候,殿下才十四岁,便已经开始梦魇了。殿下夜夜不得安睡,夜夜惊醒,那时在宫中就已经有宫人为他守夜了。”
十四岁,本该快乐无忧的年纪便夜夜被噩梦缠身了吗?宋兰又问张朗,“那你知道殿下为什么梦魇吗?或者知道他的梦境是什么吗?”
张朗看了一眼宋兰,道:“不知道,殿下没和我说过。”
他回得斩钉截铁,宋兰度他是不愿意告诉自己,“我猜…殿下的噩梦应事关皇后吧?或许是皇后的死因有蹊跷?”
张朗冷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宋兰侧首看了一眼张朗,见他面色有异,便知自己猜对了,“殿下他每每梦魇,都喊着母后,都喊着住手,我怎么可能猜不到?”
而且民间关于皇后的死也有很多传言,皇后死时刚满四十岁,明明年岁正好,身体康健,却突传暴毙身亡。这件事即使在多年后的今天,依然可以听见有百姓偷偷议论,说疑点重重。
所以宋兰不仅猜到了,甚至还想过一种可能!只是她不敢说,更不愿意说,如果她猜想的是真的,那对盛凌而言……太过残忍了!
张朗正色道:“我只警告你,不要在殿下面前提起皇后,若惹殿下伤神,我可饶不了你!”
宋兰看向张朗,只见他两条粗眉拧紧,一双眼睛满是怒气,宋兰道:“你对殿下倒是忠心得很。可你方才说你跟着殿下还不到四年,殿下如今进牢狱已经两年多了,你与殿下相处最多不过一年,你因何这般死心塌地呀?”
张朗为盛凌,冒死进刑部大牢。即使如今盛凌身陷囹圄,他也依然在外为盛凌卖命,这份情谊,真是情深义重啊!
张朗扭过头去,“你现在只是看到我为殿下做的,却未看到殿下曾经为我做过什么。我只告诉你,殿下这样的人值得我为他卖命!”
宋兰想这中间应该有个很长的故事,只可惜她今日在这糖果铺逗留太久,眼下必须得走了。她近日总觉有人在跟踪她,可是她一直没发现痕迹,虽可能是她疑心作祟,但还是小心为上。
又挑了几样果脯糖果,宋兰去柜前结账便回刑部大牢去了。
宋兰走后,张朗又呆了一段时间才从糖果铺离开,他怀里抱着大包糖果,沉甸甸的。糖果的甜味从纸袋里飘出来,张朗嗅了嗅,本是甜腻腻的香味,却勾得他心底酸楚。
他不爱吃糖,那个爱吃糖的人,被困在牢狱里了。糖果的甜味飘散在空气中,张朗的思绪也随着慢慢飘远。
张朗二十几岁初入皇宫时,只是一个普通的宫门守卫,他为人耿直,无意中得罪了上级而不自知。上级与宫人勾结,偷盗宝物出宫谋私,反诬陷给张朗!
张朗被扣押在死牢,不日便要问斩,他不服,虽严刑拷打也不肯招认!可无处伸冤,只能绝望地等死。直到一天,牢房的门打开,走进来一位贵人。
贵人一身蟒袍,上绣四爪金龙,描金掐云的官靴踩在脚下,体态高挑挺拔,一副好样貌,一双含情目。
贵人随身内侍喝斥张朗道:“放肆!这位是嫡皇子殿下,尔为罪臣,不可直视!”
张朗慌忙跪下磕头,张朗有些恍惚,只觉得不可能,嫡皇子盛凌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呢?
整个大献朝谁不知道盛凌呢?他是何等的尊贵?正宫皇后嫡出,年少沉稳敏觉,十三岁便入朝堂参政,执掌刑部,是大献上下早已认定的储君!
盛凌的脚,本应踩在那金殿金砖之上,怎么会来死牢,踩在这潮湿腌臜的泥土里?
“本殿问你,不肯签字画押认罪,可是有冤屈?”
头顶上传来盛凌的声音,张朗死寂的心慢慢燃起,叩首道:“卑职有冤!恳请殿下做主,为卑职伸冤!”
“你既有冤,本殿自会为你做主。”盛凌说罢,便转身离开。
知道自己有望沉冤得雪,张朗激动大喊:“殿下恩德,无以为报!张朗今生必鞍前马后,任殿下差遣!”
“放肆!殿下面前怎容你大呼小叫?”内侍斥责,盛凌抬手制止,回首睨了张朗一眼。倒有几分骨气,严刑逼供打到半死不肯认罪,即是罪臣还敢僭越高呼!
“本殿不需你报恩,你蒙冤受辱,国家法度理当还你清白。”盛凌收回视线,沉声道:“况你有妻小,不应冤死在这里。”
张朗心下一震,眼眶顿时就红了,他不怕死,可是他一想到自己死后,妻女无依无靠,他怎能安心呢?
张朗抬首,视线直直的望向盛凌,虽然看见的只有盛凌远去的背影,可张朗从那一刻决定,要誓死报答盛凌,永远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