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探案集》第7章 弄堂里的女尸(7)
“先别去!”顾砚川拉住沈蕴说道。
回去的路上,沈蕴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奇怪?”
张择端挑了挑眉毛,一脸了然地看着她说道:“你也看出来了!”
“韩馨给李院长整理衣服的时候,明显不像是下属为上司办事的感觉,更像是……像是……”那种感觉沈蕴很熟悉,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出来。
“像是妻子照顾丈夫的日常起居。”顾砚川替她说道。
沈蕴恍然大悟,就是这种感觉。沈蕴想起以前爸爸在家时,妈妈每天都会为他整理熨烫衣服,刚刚韩馨的行为俨然一模一样。
“我嫂子说的果然没错,这个李院长在医院有一个小情人。”沈蕴说道。
徐荟、沈蕴和沈霖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徐荟刚从圣玛利亚大学毕业,沈霖就迫不及待地将她娶回了家。
“徐荟消息蛮灵通的啊!”张择端竖起大拇指说道。
“那是当然了,上海滩大大小小的消息牌桌上的人最清楚了。”沈蕴说道。
刚回国那会儿,徐荟为了让她尽快适应国内的生活,经常带着她一起出去和各家小姐夫人打牌、喝下午茶,牌桌上的那套徐荟信手拈来,想打听些小道消息,找她最灵了。
“吼!”张择端笑了笑,玩笑道:“徐荟要是能在牌桌上打探出谁是杀害秦朝露的凶手那才是真的灵。”
顾砚川看了看时间说道: “择端,你先回巡捕房,让邵刘带些人在李公馆附近看着,要是李维森晚上出门或者川岛樱子出现立即通知我,我和沈蕴去益祥布行看看。”
“你俩没事去布行干什么?” 张择端问道。
“之前我让邵刘查了几家布行,只有这一家没有开门,我们再去看看。”顾砚川说道。
“那你们小心些。”张择端叮嘱道。
“放心吧,我们只当是去买衣服。”
三人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分开,张择端觉得走累了,叫了辆路边的黄包车送他去巡捕房。
益祥布行就在旁边的静安寺路上,他们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
“就是这家,益祥布行。”沈蕴指着眼前这家门面不算大的店铺说道。
店铺的门开着,柜台后面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的样子,另一个要小一些,两人正拿着剪刀裁剪一块布料,见沈蕴和顾砚川走进来,放下手里的工具,笑盈盈地招呼道:“先生、小姐!”
二人朝他们点点头。在来的路上两人就商量好了,扮做特意来益祥布行买衣服的小情侣。
店铺内右侧朝着玻璃处陈列着一件淡紫色手工绣芍药花的中式旗袍,沈蕴仔细摸了摸,果然,这件和秦朝露身上那件旗袍用的是同一种布料。
沈蕴环顾这家店,地方虽然不大,但店内陈列了不少如今时兴的面料,模特身上的成衣款式新颖,做工精细,难怪这家店能从上海滩众多裁缝店中脱颖而出。
“二位是要看成衣还是定做啊?”年纪稍大一些的店员问道。
沈蕴指着那件淡紫色的旗袍问道:“门口陈列的那件旗袍我可以看看吗?”
“小姐,您真是好眼光。这件衣服是泰西缎料裁剪的,我们店一共就两匹匹布,魏老板亲自裁剪了两身旗袍,您穿了绝对好看。”两名店员合力将衣服从模特身上取了下来。
沈蕴看到这件旗袍上面绣的是粉色的芍药,花型饱满,颜色鲜艳,加上精湛的绣工,与这件淡紫色的旗袍完美融合。
沈蕴见过秦朝露身上那件旗袍,上面绣的是黑色的牡丹花,妖艳诡异。两件衣服虽然风格迥异,但刺绣的针法却如出一辙,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身旗袍我们店刚刚才出的样,您就正巧来了,说明它与您有缘。”
沈蕴接过他们递过来的旗袍,走进更衣间换上。
这件衣服的确很适合沈蕴,温婉中带着一丝俏皮。
沈蕴换好后走出更衣间,外面多了一位样貌清秀、皮肤白皙的年轻后生。他个子不高,穿着一身灰白长袍,一脸的书生气。他在看到沈蕴身上的衣服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里掩盖不住的震惊。
“魏老板,这位小姐一进店就看中了您做的这件旗袍。”店员笑着说道。
老板快速收起情绪,重新扬起笑容说道:“二位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魏良平。”
“魏老板,这件衣服我很喜欢,就是肩部和腰部有些大,您帮我改改吧。”沈蕴揪住衣服的腰间位置说道。
“小姐,不好意思,这件旗袍是为我夫人做的,属于非卖品,小朱拿错了。您要不再看看其他款式。”魏良平带着歉意说道。
那位年纪大一点的店员一听,连忙说道:“对不起老板,我看衣服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以为是今早要摆出来的样品。”
魏良平摆了摆手,“没事,你忙去吧!”
“老板,我真的很喜欢这件旗袍,我可以出双倍价买它。”沈蕴说道。
沈蕴能感觉到魏良平很紧张这件衣服,她转过身看向顾砚川,眼神里透露出求助的信息。
顾砚川适时的走到沈蕴身边,帮她说话道:“魏老板,我女朋友真的很喜欢这件衣服,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答应了要送她一件满意的礼物,您看,您能否割爱呢?”
“老板,我听小朱说,您当时做了两身旗袍,如果这件不卖的话,我可以试试另外一件吗?”
说到这里,魏良平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凌厉,刀尖似的戳向他们二人。
“另一件旗袍之前已经被一位太太买走了,你还是再看看其他的吧!”魏良平淡淡地说道。
他身后的两名店员互看了一眼,满脸的疑惑,低头继续量布料。
“那好吧,我再看看其他样式!”沈蕴说完转身回到更衣间将身上的旗袍换了下来。
“实在是抱歉了!”魏良平对顾砚川微微欠身说道。
“没关系,君子不夺人所爱。看得出来,你也很爱你的夫人。”顾砚川表示理解。
沈蕴将换下来的旗袍交还给魏良平,“那我再看看其他的吧 !”
“您尽管挑,要是成衣不合适的话,也可以选择定做。”魏良平说道。
沈蕴在店内转了转,挑了几件类似款式的旗袍,朝着镜子比了比样子,问顾砚川道:“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
“小姐之前没来我家买过衣服吧?”魏良平笑着问道。
沈蕴自然地说道:“我和男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听朋友夸你家的衣服款式新颖,我又是个好追赶潮流的人,可不得来看看。”
沈蕴摸了摸手中衣服上的绣花说道:“魏老板竟然同时精通苏绣和杭绣两种针法,真厉害!”
魏良平谦虚道:“店里所有衣服的刺绣都是从苏州请的绣娘绣制的,只有我夫人这件衣服是我魏某自己绣的,技艺平平。”
沈蕴的母亲是苏州人,精通刺绣,闲来无事就会绣些帕子香包之类的打发时间,沈蕴小时候也随母亲学了一些皮毛,稍微仔细一些便看出这些衣服的差别。
沈蕴最终选了一件淡蓝色的旗袍,徐荟最爱穿旗袍了,这件衣服沈蕴打算送给她。
离开前,魏良平送他们到店门口,“小姐,若你喜欢我们店的衣服,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有需要我们可以上门给您量身定做。”
“这样啊,正好我嫂子也很喜欢旗袍,我想做两身送给她,明天能否派人去沈公馆给她量个尺寸?”
魏良平笑着答应道:“当然可以,明天早上我让小朱过去。”
回巡捕房的路上,沈蕴分析道:“刚刚我们坚持要买那身旗袍的时候,你感觉到魏老板身上的敌意了吗?如果那只是一件普通的旗袍,就算是要送给自己夫人的,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吧!”
“这个魏良平根本没有老婆,他独身一人从济南来到上海不过一年有余,期间除了那两名店员,上海没有和他相熟的人。所以那件旗袍绝对有古怪,他既不卖,为什么要做呢?”顾砚川说道。
“没有老婆?红色的旗袍穿在了秦朝露身上,紫色的又不卖,难道……?”秦朝露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看向顾砚川。
“就算真如你想的那样,他为什么要杀秦朝露呢?”顾砚川说道。
下午,邵刘走进顾砚川的办公室,将一份照片交给顾砚川。
“老大,川岛樱子今天中午去了一趟李公馆,待了大约两个小时就离开了,这是兄弟们拍到的照片。”邵刘说道。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身传统的日本服饰从一辆汽车上下来,由于拍照距离远,样貌看的不是很清楚。
“我听隔壁家的人说,川岛樱子每隔两日就会来一次李公馆,与李太太私交很好。”邵刘补充道。
“小邵,你去查一下川岛樱子什么时候来的上海以及她平时都去哪些地方,和什么人打交道。”顾砚川说道。
“那李公馆那边还要继续盯着吗?”
“继续盯着,密切关注李维森的动向。”顾砚川将照片放到一旁说道。
顾砚川下班后拉着张择端来到李公馆门口蹲点,他隐约觉得川岛频繁进出李公馆并非是为了和李夫人喝茶聊天,或许和李维森有关。
之前他问过李公馆看门的乔大爷李维森出门的时间,巧的是,只要川岛来找李夫人,当天晚上医院必定有紧急事情需要李维森去解决。
仁济医院的下班时间是下午5点,李维森6点半左右回到家。一直等到半夜两点多,李公馆的院子里突然亮起一盏灯,看门的乔大爷缓缓推开大门,紧接着就看到李维森衣着整齐的走出了家门。
“老大,他出来了。”邵刘小声说道。
顾砚川他们站在李公馆对面一幢公寓的阁楼上,正好可以看到李公馆。
顾砚川听到这话,起身走到窗户前,朝李公馆门口望去,果然看到李维森拎着公文包慢悠悠地走着。
许是听到乔大爷关门的声音,李维森转身四下看了看,停在一棵树下似乎在等人。
“张择端,醒醒!”顾砚川用力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摇醒,“你们在这里继续看着。”
顾砚川拽着半迷糊状态的张择端走下了楼,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李维森面前,等他上了车,便径直驶离。
顾砚川开着车远远地跟着,直到车子开进一幢洋房的后院,小洋楼二楼的灯亮着,李维森下了车直接走了进去。
“他不应该是去医院吗?怎么来这儿了?”张择端揉揉眼睛,观察着这处与医院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看看这个。”顾砚川将邵刘的那张照片递给他。
照片上川岛乘坐的那辆黑色的车子与眼前这辆车牌号一模一样。
“李维森和川岛,他俩?”张择端震惊,双手做了个亲亲的手势说道。
顾砚川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那李夫人真是引狼入室,闺蜜变情敌,她自己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悔死。”张择端感叹道。
车在院子里停了一会儿,二楼的灯突然间全部熄灭,张择端打了个哈欠往椅背上一靠,慵懒的说道:“人家忙正经事,咱也歇会儿吧!”
顾砚川揉了揉太阳穴,正打算歇会儿,却看到进去没一会儿的李维森神色慌张地走了出来,他双眼警觉地看向四周,眼神中透露出深深地恐惧,李维森一边慌忙上车一边摆手催促司机开车。
“他这是怎么了?”张择端坐直什么向前探看。
“不好,里面怕是出事了。”顾砚川推开车门迅速下车往洋楼走去。
张择端也紧随其后。
二人刚踏上二楼,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顺着味道的来源,他们走到东边的一个房间里。
由于房间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外面的月光也照不进来,顾砚川他们什么也看不清楚。
张择端沿着墙壁摸索着找到了电灯开关。
灯打开的一瞬间,他们知道李维森为什么那么害怕了。
房间正中那张奶白色欧式大床上躺着一个被染血的床单遮住的人,张择端走上前将床单掀开一角,露出的是一张血肉翻滚的面容。
与秦朝露的死法一样,这名女子也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同样被剥除面皮,剜了双眼,削去鼻骨。
“如此恐怖的一张脸,难怪李维森吓得屁滚尿流。”张择端面不改色地看着尸体说道。
“她应该也是被取走了子宫。”顾砚川指了指尸体的腹部,那个位置沾上了一片血渍。
二人将房间检查了一遍。卧室的化妆台上摆放着女人用的化妆品,顾砚川打开看了一眼,有使用过的痕迹。
衣柜里摆着两件男女同款的真丝睡衣,顾砚川提起衣袖闻了闻,上面残留有皂角的味道。
“这里同样也不是第一案发现象,凶手将她杀死后运到了这里。”张择端楼上楼下检查了一遍后说道。
这这幢房子除了这张床上的一点点血渍以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血迹,更没有可以处理尸体的刀具。
“这幢房子是李维森和他的神秘情人约会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尸体呢?”张择端不解道。
巡捕在接到通知后很快赶到,将尸体和相关证据运回巡捕房。
“邵刘,带些人跟我们去趟李公馆。”顾砚川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