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比较火的一本小说《三书》,作者是涅槃nirwana,男女主人公是青城马泰。简介:周围越来越热,风自知无能为力,识趣地溜了,云跟着风,残忍地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天空早已寻不到其他颜色,只剩一轮太阳,炽热,毒辣,孤寂,亲近又不近人情。“或许,这就快到了吧。”青城抖了抖已经干瘪的羊皮袋,…
《三书》第1章 病的不是你
周围越来越热,风自知无能为力,识趣地溜了,云跟着风,残忍地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天空早已寻不到其他颜色,只剩一轮太阳,炽热,毒辣,孤寂,亲近又不近人情。
“或许,这就快到了吧。”
青城抖了抖已经干瘪的羊皮袋,袋子里早已挤不出半滴水来。他艰难地蠕动着长着倒刺般的喉咙,以此来强迫自己继续向前。每一次吞咽,都好似银针敲打着他的神经,叮叮叮,疼痛阵阵袭来,仿佛敲出了铁的声音。而此时的他,却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刺激着自己。
青城不能停留,哪怕歇一会儿的功夫都不敢,肉身虽剧烈疼痛,可内心却欢愉地忍受着。因为他知道,一旦疼痛厌其烦了,不缭乱了,他也便没了希望,一旦没了希望,痛苦之上,或许,就只剩下绝望了吧,青城不愿想,也不敢想。
如果拯救不了苍生,人们又怎么能继续心怀鬼胎地奉献呢?
青城自幼学医,其实也不算自幼,小时候身体不好,穿堂过屋走快了都得发烧打喷嚏那种。一遇到变天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不停抖动。后来没办法,为了怕呼吸都能带出的风,青城做什么事都进行的很慢。可也正是因为慢,所以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微观世界,慢慢似乎能看懂周围的一切。
生命对于尘世来说,是广袤的,谈吐呼吸间,都是主旋律,太阳是一块巨大凝结的花蜜,雨水是轻踩路边的记忆,四季变幻的风是轻抚脸庞的调皮。可对于青城,生命是尖锐的,他所经历的,也许是所有人都不曾经历过的童年,甚至很多人一生都不及他痛苦。那些太阳和风雨,都是杀他的刀,稍有不慎便会让他咳血不止,他的身体,犹如一块拆开的莲藕的四肢,你能看见丝连着,残连着,也能看见没有希望的无赖连着。
爹娘访遍天下,医者无不暗自摇头,束手无策,僧侣慈悲为怀,却也无能为力,更有很多民间偏方,可依然是汤喝下去,血吐出来,日复一日。
爹娘常常仰望夜空,何处才是尽头啊!
又是一个炎夏,山雨欲来风满楼,要变天了。
青城爹娘早早放下了手中的活,待在屋内,又是一个咳血日。
爹抱着小青城,娘已然开始落泪。
豆子般的雨点突然开始敲击,急促地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这就是青城一家不得不经历的荒谬时刻,雨点,其实早已把他们击溃。
“咚咚咚”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变音,却使得青城苍白的脸上逐渐平稳露出笑意。
“咚咚咚”“咚咚咚”
爹娘这才听出来是敲门的声音,开门的是娘,她刚用衣角胡乱擦了擦眼睛。
“你是?”眼前是一位穿着蓑衣的成年男子,雨点拍打在身上形成的雾罩,看不清模样,却像极了一个不世出的隐士。
“黄田,我算是个郎中,你家孩子的病,我能治,这是医药香囊,熬给孩子喝。”斗笠遮面,虽看不清,却掷地有声。
“真的吗?快快快,先生快进来,斗笠和蓑衣给我就好,先生太谢谢你了,我们家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一天好啊。他爹,咱们青城有救了!”刚擦干的眼角,因为激动再一次蹦出泪水,这一次,好像又一次看到了希望。
“孩子呢,我看看”黄田脱下雨具,露出那张意味深长的脸,棱角分明,眼窝深陷,目光凌厉过雷雨。
“这边这边,先生,他爹,快来,先生,求您一定要治好孩子的病啊,我们不求这孩子荣华富贵,只求他健健康康就好。”从开门始,娘激动的泪水就没再停过。
他们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希望,哪怕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房里青城他爹用棉被严严实实包裹着青城,自己也裹上了厚厚的冬衣,将青城整个拥在怀里,炎炎夏日,如此厚重。此时想起身,无比困难。
“对不住了先生,风雨太大,不敢起身,怕坏了孩子。”青城他爹早已汗水浸透,体力不支。
“去熬药吧。”黄田一声叹息,转身对着青城娘说道。
“好,好”女子匆匆跑向火炉,不时回头张望。
黄田伸手,拉住青城。
“交给我吧。”
青城爹犹豫再三,终于点下了头。
黄田拨开那层厚棉被,将青城拉到自己身边。青城爹娘此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几次想上前制止,却终屈服于理智。
“冷吗?”
青城摇头。
“热吗?”
青城点头。
“来吧,脱了。”
“先生,不可,这是要了孩子命啊!”青城他爹极力想抱回孩子,青城他娘在炉边,也停止了摇扇,用力地搓着围裙。他们对青城太了解,这时要脱,孩子定会咳血不止。
“爹,好热。”这是这么多年来,青城第一次喊热,青城他爹疑惑地看了看先生,回敬地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抗拒地力量。缓缓地,青城他爹松开了手。
“去把门窗都打开,再不通风,我也救不了了。”黄田一边脱掉青城身上的棉被,一边指挥着青城他爹。
“不许过来”青城他爹起身后,黄田在后嘱咐道。
“你也脱了吧,这么热。”
门窗开了,暖暖的尘土味道飘洒进来,这感觉,好久不见。
黄田手握住青城,这一双彷佛快要消失的肉骨,且瘦且脆弱。黄田嘴里念念有词,像传说里无上的艺术。
“无有昨日,昨日只是一个念头,无有来日,来日也是一个念头,成长吧,忘掉距离,忘掉那块山峰,随着这无色莲花,离开这个是与非的临界,一切,都仅仅归属于此时此刻。”
屋外的雨停了,新日新空气扑面而来,洗涤着青城每一寸肌肤,凭借黄田的输入,此时的青城正在适应着不断变化的身体,那快要褶皱的肉与骨,正在分辨着全新的温度,延伸到随风飘扬的长发上,随着街边的雨水倾斜入土。
此时青城的耳朵,舌头,眼睛都在开始与光接轨,身体也慢慢悬浮起来,围绕周身的光渐渐地趋向透明,青城整个身体都是虚幻的,像弹力球撞晕了钟摆一般。他的欢欣在这一刻开始丰富起来,没有了孤独,也没有了旁枝……
终于,渐渐消散的光无疑证实了青城的康复,不需要再消散了。
从爹娘惊讶的眼神里,他们终于看到了青城的笑。
“爹,娘,我渴。”愈后的青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如沐春风。
“哦,对。”青城他娘被唤醒在呆木中,摸了摸耳朵,将药盛进碗中,青城一饮而尽。
“先生,谢谢先生。”青城爹娘望着此时甚至是从未见过的青城,扑通跪在地上。青城也跟着爹娘,双膝下跪,磕头。
黄田拉起他们。
“这孩子得跟着我,不然还是活不了,你们放心,青城不是等闲之辈,我来就是要带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只要孩子能活,我们都听先生的。”青城爹娘没有迟疑,他们当然相信恩人。
“还有,今日之事,不可说给任何人。”黄田深邃的眼睛,像刚刚那朵无色莲花,极致的缄默。
青城爹娘牢记于心。
“青城,跪下,给爹娘告别。”
“这…….就要走了?”青城爹娘显得有些束手无策,刚刚见到了孩子的康复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要面临离别。
“事不宜迟,青城并未完全脱离困苦,我得带他去见另一个人。”
青城娘抱起青城,不停的哭,这泪,比早些时候丰富了好多好多。
不得不别离。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孩子。”门外,青城爹娘不舍地望着青城。
黄田掏出一张桃花笺。
“安顿好后,笺上自会现字,到时便可相见。”
“谢谢先生,青城,跟着师傅要好好的,不许调皮。”青城爹娘挥着手,对着阳光下的背影不停地道别。
“先生,我们这是去哪?”青城重获新生,终于回到了那个调皮的童年。
“叫师傅。”
“师傅,我的病真的能好吗?”
“病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