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盛夏那个他》第4章 军训际遇(二)
其实也是过了很久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伴随着守恒定律,所有的不幸与有幸都是等量地洒落人间,若是你深陷低谷中承受着痛苦与无助,请相信,当你历经过这一切,迎接你的或是荣耀中的浴火重生,或是劫后余生中的治愈与守望……
当我睁开眼睛醒来时,感觉到浑身酸痛,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只手突然扶上了我,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黎洛!我这才注意到周边的环境,一个大大的房间,看起来精致又透着奢华,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现在感觉怎么样?”黎洛依旧是寡淡的语气。
“呃…还好,这里是哪儿啊?”我问道。
“医院。”
医院?!我懵了,这不会是传说中的VIP病房吧?我不就是例假肚子疼吗?不会得啥绝症了吧?
看着我发愣又有些傻气的表情,黎洛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是身体过于虚弱,加上脱水过多导致晕倒,没什么大事。”我才嘘了口气。
不过,黎洛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是他抱我送医务室,他不会从学校到医院一直陪着我吧?还有,我的衣服怎么换了?一系列问题萦绕在我脑中。
一旁的黎洛一边打开桌上的保温盒,一边说:“送校医务室的时候你已经不清醒了,就叫了120,你的室友帮你换了衣服,帮你请了假,小弋她们下午不能请假,就让我跟来帮忙照顾你一下,先喝点粥吧。”
说着,他摁了一下病床上的一个按钮,一个桌子就升了起来,他把一碗红糖小米粥放在了我跟前。
“谢谢你了,辛苦了”,他点了点头就坐下了。
“那这个病房是…?”我问道。
“普通病房里的人太多,有点吵,我就办理了这个。”
我心里不禁一咯噔,挖了一大勺粥塞到嘴里压压惊,“那个,应该比普通病房贵不少吧?”我怯生生地问。
“也就一千多一天吧”,他平淡地说道。
“什么?!一千多!”,我惊呼,差点把嘴里的粥吐出来。
“妈呀妈呀,我的生活费一个月也就一千多,这晕倒晕得,生活费晕没了,呜呜呜,什么普通病房吵,我晕倒了吵醒不好吗?我看是你黎大少嫌吵吧,呜呜呜。”我心里暗暗叫苦。
然后拿起碗一仰头把粥全倒进了嘴里,烫的我只想跳起来,我一边呼着嘴,一边下床找鞋,“我现在一点事儿没有,我们赶紧退了去,再住下去就真有事儿了,这哪是来救命的,这是要命啊!”
黎洛也被我吓了一跳,立马站起来想阻拦我,“你先别急,你现在还比较虚弱,需要再观察……”
“观察啥,我现在感觉浑身充满了能量,那碗粥太有用了,我们快走。”说完我就拉起他往外跑。
“等一下,你的包”,黎洛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包递给了我,我背起包拉着他就冲了出去,引起一路围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想逃单……
缴费的时候等我拿出手机,黎洛已经付好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连忙说道。
他只幽幽地看着我,什么也没说,眼神里却似乎那么一丝的戏谑,我尴尬地笑了笑。
“你就算少躺一会儿,付的还是一天的费”,他开口道。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给机会说”
“我……”也是,我那么急匆匆的,“那……那我能不能再进去躺着?”
黎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无奈地摸了一下额头,“你要是想也可以”,看着他那不正常的笑,我知道我又犯傻了……
走出医院,太阳还是很大,才下午三点钟。
我看着旁边的黎洛开口道:“那个,医药费我会还你的,今天麻烦你了,谢谢”,黎洛只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
阳光照射着他的侧颜,路过的微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我再次失了神,突然,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响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臂力给护到了一边,我惊魂未定,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次是他的正脸,充满了戾气。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他喝声道。
我也被吓得说不出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似在压抑怒气,声音稍微放缓了:“没哪里受伤吧?”
“没…没有”,我结巴地说道。
“真不知道你们女生一天天都在想什么,走个路都能走神。”黎洛皱着眉头说道。
“想什么?想你好帅!要不是你长了一张这么容易让人走神的脸,我哪会不好好走道儿?”我在心里怒嗔道。
不过我可不敢说出来,毕竟剔除小弋这层关系,我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跟崇拜他的那些女生别无两样。我只得再次地说不好意思……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在了我的外边,以防我再次有被撞的危险……
黎洛正打算叫人送我们回学校,突然听到前面好像有哭泣的声音,我好奇地往前寻着,看到一位清洁工奶奶正坐在一辆三轮环保车边哭泣。
我立马走了过去,蹲下身来问道:“您好奶奶,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什么坐在这里哭呀?这样很危险的。”
想不到我这样一问,那位奶奶哭得更伤心了,哽咽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从包里掏出纸巾,替那个奶奶擦了擦眼泪,她满脸的汗水加泪水,火热的天气使她的脸更加红彤,看她面容瘦削沧桑,并不稠密的头发被白发占了半壁江山,似乎她的每一条每一根白发都在诉说着生活的艰难。
看着她,我便想起了我那同样沧桑、为了我为了生活这么大年纪还要劳作在田地里的奶奶,不觉泪水糊上了双眼……
不过我很快就制止了,轻轻地拍着肩膀安抚这位像奶奶又像阿姨的可怜的妇人,过一会儿,她终于努力的压下了哽咽,诉说着她的遭遇。
原来,她刚刚打扫完卫生骑三轮车走机动车道还逆行,被罚款了50块钱。
她刚来这里做清洁工,由于基本没去过城里,便对交通规则不了解,也记不住,便违反了规则。
据她所说,她有一个读初二的女儿,学习很好,可是今年开学以后学费还迟迟没有交上,家里早已没有农作物可卖,亲戚邻居也借不到多少钱,迫于无奈她就来做清洁工,想着能挣一点是一点……
听完这些,我早已泪流满面,黎洛也沉默着,我又何尝没经历过这些呢?
我抹了把眼泪,立马从包里拿出我的钱包,拿出里面的一千元现金,“阿姨,这一千块钱您拿着,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您的不易我感同身受,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我相信您的女儿一定会有出息的!”
黎洛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我的举动,不知在想什么。
“不不不姑娘,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看你也不大的年纪,也还在读书吧,家里都不容易,你快拿回去,这份心意阿姨领了,谢谢你!”这位“奶奶”阿姨推脱着。
“阿姨,这钱是我自己打暑假工挣的,我家人给我生活费了,它在我这里现在并没有大用,可是您的女儿却着急读书啊,这个不能耽误啊,您快收着吧。”我又塞到了阿姨手里。阿姨用她那龟裂的手摩挲着眼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旁的黎洛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对面走去,我以为他直接走了,没想到不一会儿他跑着回来了,手里多了两瓶水和一个黑色袋子。
他把这些东西塞给那位阿姨,说:“阿姨,我很同情您的遭遇,希望您也能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黎洛,有些怀疑这是否还是他。
“不不不,小伙子,怎么能这样呢,我……我…阿姨无地自容啊,我怎么能好意思告诉女儿这是因为妈妈哭得来的呢?不能要,真的不能要!”说着她把那个黑袋子塞到我们身上就要走。
“阿姨!”黎洛用并不大却格外认真的声音叫住了她,“您就告诉您的女儿,这是一位哥哥和一位姐姐因为她的努力而奖励她的,希望她能好好读书,继续努力,勇敢地追寻梦想。”
从没想过黎洛也能说出这些话,看着他我不禁笑了,带着泪笑了……
而那位阿姨也早已泪水再次布满了脸庞,“不得使啊不得使,我这是遇到贵人了啊,我…我……”说着,阿姨突然给我们跪下,“我给你俩磕头谢谢了”,我和黎洛赶紧去扶。
“姑娘,小伙子,你俩叫什么名字,我要告诉我闺女,让她以后一定好好地报答你们!”
“苏银格”“黎洛”,我俩几乎同时说。我愣了一下。
“什么?阿姨没听清”阿姨问道。
“阿姨,我叫黎洛,她叫苏银格,这些都是小事,没关系的”,黎洛说道。
“银格,小洛,阿姨记下了,怎么联系你们啊,我记下,回头等我们有了把钱还给你们”说着她就要翻手机。
“阿姨,如果您想联系我,就去标有黎州集团的公司或者商场,找工作人员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黎洛说道。
“好好,阿姨记住了”,阿姨似乎并没有听出黎洛的不一般,我们目送着阿姨踩着还是人力的三轮车离开,然后扭头看向彼此,都突然一下笑了……
“诶,你笑什么啊”,我一边笑一边问黎洛。
“那你笑什么?”黎洛反问我。
“我笑我们国家又有希望增加一个人才了,而我刚刚还为这棵健材浇了水。”我说道。
“你就不怕她是骗子吗?”黎洛问我。
“诶,你也太煞风景了吧,那你不也帮助她了吗?帮错了人总比错过帮对了人好。所以你是给了阿姨多少啊?”我好奇地凑上前去问,黎洛只是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阔步往前走了。
什么嘛!这么拽,说都不说。我也加快步子跟上了他。
他走到路边的一家猫咖门口,说道:“进去休息会儿吧”,进去之后,黎洛递给了迎面走来的服务员一张卡,然后立马就出来好几个店员将猫咪都抱走,并且在门上挂上了“休息中”的牌子,我有些不解。
“你们女生这个时期适合喝什么?”黎洛开口道。
“啊?没有点单的吗?你要喝什么我请吧,今天你先是帮我垫付了医药费,又被我拉着捐了款,所以还是我请你吧。”
随后一旁的服务员递过来一个ipad ,我一看吓了一跳,最便宜的咖啡60块一杯?这虽然是大城市物价也太贵了吧!
不过我话都说出去了也没办法收回了,翻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我点了一杯一百多块钱的卡布奇诺给黎洛,说我特殊时期,不喝咖啡。
“不喝咖啡也有其他的饮品啊,你可以看看啊。”黎洛玩味似的提醒我。
难道我没看到吗?我这不是穷光蛋了吗?我心里不禁骂了黎洛几万遍,勉强挤出一个笑,“不用了,我都不是很喜欢,嘿嘿……嗯。”
黎洛突然把头往前凑了凑,“你不会捐款把自己捐破产了吧?”
“我……”,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咬牙笑着说:“怎么会呢,我……”,我突然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眼前这个黎洛很欠揍,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喜欢戏谑。
可他还是一副看起来很认真很严肃的模样,我也不好说什么。
“给她来一碗红糖小米粥”,黎洛对站在身旁等待良久的服务员说道。
“啊?”我和服务员几乎同时出声。
黎洛倒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你不就能喝小米粥吗?”
我瞬间无语,服务员也是憋着笑走去了。
虽然我都没来过这样的咖啡馆,可此时我真的觉得这个人好丢人,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黎洛虽然不解,但我也捂着头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咖啡上来了,我的红糖小米粥也上来了?!
“还真有这东西?”我不解地问道。
黎洛倒是冷笑了一下,冷哼了一下,“我要什么没有啊?”
听到他这样说,再想想他进来以后店员把猫咪抱走自己打烊的举动,我瞬间明白了什么,便低头乖乖地喝起了粥,没多说什么,反正我付钱是跑不掉了……
“你今天…跟那个阿姨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伤心啊…”黎洛突然开口道。
听到他这样说,我也有些惊奇,不过还是回答他了,“是啊,因为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像她一样辛苦,为了我们的学费到处奔波,到处借……”我顿了顿,记忆中的东西随之流露。
“我还记得我三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已经开始住校了。那年冬天,放寒假之前,学校要求交学费,1300呢,或许在你看来,这并不算什么,你的一顿饭就有这么多,甚至还没有你的一顿饭多,可是对于我家来说,真的很难,我记得那天晚上爷爷翻出了家里所有的钱,连一块的五毛的甚至一毛的都拿出来了,我们就坐在那里数啊数,奶奶就在一旁剥花生,希望在天亮之前能把最后的几斤剥够,然后去卖掉换学费,可惜还是差了二百,就为这二百块钱,一向爱面子的爷爷从村头跑到村尾挨家地借,最后拿着一把零零散散的零钱回来了,笑着跟我说,这下够了,可以上学了……说真的,爷爷借了那么久,而且都是十块二十块甚至一块钱的零钱,那他借钱的时候是受了多少邻居的白眼……”我说着泪水早已控制不住,我拿起纸巾拭干。
“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我……”黎洛也歉意地开口道。
“没关系,这些事情都是随时在我心里的,也正是知道这些的不易,我才逼自己要努力要加油,不然,我可能一辈子也让我家人喝不上这一百多一杯的咖啡,一百块钱,我奶奶可以花将近半年……她只买一块钱的盐,一块钱的馒头,一块钱的……”我哽咽了,我真的说不下去了,“我甚至不知道我这种情况下还给别人一千块钱是不是自不量力。”我忍不住地说道……
黎洛似有些慌张,但也轻声地说道:“你没有做错,淋过雨的人总想为别人撑把伞,哪怕吃亏的还是自己。这是你的可贵之处,值得让人尊敬,更何况你的帮助很可能会改变那个跟你有相似经历的小女孩的一生,你自己又这么地上进努力,相信你的家人知道了也会以你为荣的,你没有辜负他们!”
我调整了一下状态,“对不起啊,失态了,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也可以打工了,我的生活费完全可以靠自己做兼职,可以分担一些家里的负担了,嘿嘿。”黎洛看着我也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的太阳已经行至西山了,我站起身打算去结账,黎洛笑着说:“你以为我还真要你请啊,这家店是我的,不用付钱。”我愣了,但心里也并没有因此而惊讶,预料之中,反正我是省钱了,嘻嘻。
我俩就这样坐着,看着落日余晖一点点染红天际,又淡淡地褪去色彩,等待着第二天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