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非常热门的一本书《牛生最后一梦》,它的作者是余幸,主角是李富贵李建业。简介:我记得十年前李建业的儿子满月时,还是我驮着各种各样的祭品去祠堂。如今倒好了,都是用铁疙瘩运。听人说,那铁疙瘩叫汽车,人往里面一钻,听得“轰轰”声响起,再看车屁股冒出一股黑烟,汽车就跑起来了。那速度着实…
《牛生最后一梦》第2章 疯女不疯偷婴儿
我记得十年前李建业的儿子满月时,还是我驮着各种各样的祭品去祠堂。如今倒好了,都是用铁疙瘩运。
听人说,那铁疙瘩叫汽车,人往里面一钻,听得“轰轰”声响起,再看车屁股冒出一股黑烟,汽车就跑起来了。
那速度着实是比我快,估计只有十年前我盛年时的速度能及得上。不知道平日里李爱国和李建业都给它们吃的啥,李富贵也没给点让我尝尝。
这汽车我见过有黑皮、红皮、白皮、灰皮的,就是没有黄皮的。要不怎说我这黄色是好看呢!神奇的是,有一回我见李建业的汽车浑身泥巴,那块黑皮上还有许多刮痕,看起来惨不忍睹。可几天后再看时,泥巴没了,那些刮痕也没了,黑皮又变得油光发亮。
这太让我羡慕了!为啥?当年我跟着李富贵在田里干活,那铁犁架我身上,不知道磨出多少血痕来。那些疤痕虽然淡了,但总还是看得见。
李富贵说,这疤痕是我的勋章!可我不想要勋章,我想要像汽车的黑皮一样恢复如初。
牛棚的门向来不上锁,我吃饱了,惬意地踱着步子走出去。大黄正在不远处趴着啃骨头,它也老了,很多骨头都啃不动了,偏偏不肯放弃。
大黄看见了我,骨头从嘴里掉了下来,沾满了口水。它冲我吠了一声,前爪扒拉了一下满是口水的骨头。我很嫌弃,不想和它闲谈,冲它打了个响鼻,算是回应。
我在李家还是颇有些地位的,我所过之处,无论大黄,还是鸡鸭鹅猪,都要给我让道。我是不会给它们让道的,用李富贵的话说,我是这个家的功臣!什么叫功臣?我不懂,估计就是可以横着走的意思。
但也有例外。李爱国的长女李思妍养了一只又懒又肥的雄性花猫,偏偏取了个名字叫小花。小花虽然很懒,胖得抬腿都困难,但它对李家的动物王国有绝对的统治力。谁要是敢冒犯它,它都敢扑到跟前用胖乎乎的小短腿使劲地挠。
大黄一开始不懂这来自人类的压制链条,竟然敢还“手”,后腿一蹬直接将小花踹飞出去。小花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四条小短腿在空中胡乱扒拉,爬不起来。于是它“喵呜、喵呜”地叫起来,爱它如命的李思妍像孙猴子的筋斗云一般,被“喵呜”的咒语一召唤就来到了身边。
李思妍是个善良的女孩,她没有伤害大黄,只是将大黄每天的晚饭减半,足足持续了一周时间!我看见大黄瘦了整整一圈,饿得受不了的大黄还曾经去抢鸡吃的糠饭,结果只吃了一口就不停地哼哧甩嘴。
我身后虽然有李富贵撑腰,但我还是不打算去惹那只花猫。李思妍在家里的地位绝对高过李富贵。这也是我不理解人类的地方。李思妍的爸爸和叔叔在家都得听李富贵的话,偏偏做孙女的比爸爸和叔叔地位还高。
李家的门口有一棵巨大的酸梅树,长得枝繁叶茂,主干得有我腰这般粗,李富贵一个人张开双臂还抱不过来。这棵酸梅树的年纪可比我大多了,听我爸说,我爷爷的爷爷小的时候这棵酸梅树就在这里了。
酸梅树的树皮像鱼鳞一样分成一片片,很粗糙但又不十分锋利。我闲暇的时候最喜欢来这里,把身子靠在树干上来回地摩擦。阳光会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缝隙,在地上洒下一小块一小块的亮斑,看着就像夜空倒转过来了。
我是在这棵酸梅树下长大的,也在这棵酸梅树下老去,我很想死后也埋在这棵酸梅树下。但这事儿我还没跟李富贵说,不知道他答不答应。应该会答应的,他明白我的心情。我也别无所求的,只有这一个心愿。
正在这时,穿过斑驳的日光,我看见一个美丽的仙子向我走来。等我睁大眼睛一看,哪里是什么仙子,那可是疯女!
偏生那疯女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被大红的襁褓包着。
那是谁家的孩子?莫非是……
我和疯女是很熟的,她是我唯二的朋友之一,另一个自然是李富贵。
当我看见疯女抱着一个婴儿的时候,心里虽然吃惊,但不会害怕。我知道疯女不会伤害婴儿,她只是外在疯了,她的灵魂却是干净纯粹又理智的。
李家的大宅子里终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啊……我儿子,谁抱走了我儿子……我儿子在哪……狗叼走了……谁……快把我儿子还给我!”
嘶喊声飘忽不定,想来是正在宅子里四处寻找。好一会儿才从大门那冲出来一个妇人,正是刚出月子的李爱国老婆钱秀秀。
钱秀秀一眼瞧见了疯女抱着的婴儿,疯了似的冲过来,却在近前停住了。我猜她是怕刺激到疯女,使得疯女突然下手伤害婴儿。
说实话,我有点想笑,她真是想多了,根本就不了解疯女。但也不怪她,她不能像我这样看见一个人的灵魂,在她眼中疯女就是疯癫的。
“疯女,你把儿子还我!那是你侄儿!快还给嫂嫂。”
疯女抱着婴儿走到了我的身边,她看看我,又看看婴儿,脸上有着特别温柔的笑容。
疯女不会说话,她轻轻地摇着婴儿,嘴里哼着我听不懂的音节。婴儿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疯女,丝毫不哭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疯女用手指轻轻地擦拭婴儿嘴角的口水,钱秀秀看见了,吓得以为疯女要伤害她儿子。
“不要!求求你!不要!”钱秀秀小声哭求。她站得不远,却真的不敢过来抢夺,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孩子。才一个月大的孩子,摔到地上可了不得!
我用头轻轻蹭了蹭疯女的手臂,她对着我微笑,把怀里的婴儿往我这边靠了靠,她是想让我也看看这个大胖小子。那双大眼睛是真的水灵,跟我的有得一比。我冲他眨眨眼睛,这小子竟然也冲我眨眼睛,真是天赋异禀!我真想亲亲他的小胖脸,但我克制住了,不过等他长大点,我可以驮着他在这片山林土地上转转。
远处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黑皮白皮红皮都有,一股脑地冲过来,停在以前的晒谷场上。从那些汽车里走下来不少人,李富贵在最前头,直往我这儿来。其他人包括李爱国都跟在后面不远,不敢凑过来。
疯女在村里和谁都不亲近,包括她已故去的爸爸,唯独和李富贵很要好。有时候疯女跑去她妈妈的坟头,整天整夜地不肯回,谁去劝都不行。李富贵带着我去了,让疯女坐到我背上,我们就回来了。
“倩茹,我是二叔,你把孩子给二叔,听话。”李富贵不叫疯女,从来都是喊她名字。疯女轻柔地把婴儿递给李富贵,此时的她哪里像疯了,恬静温柔得像一个母亲。
李富贵抱着孙子,转身就要回屋去。疯女却突然“啊”了一声。李富贵疑惑地回转身来。他并不担心疯女会伤害孙子,就像我相信疯女一样,这都是毫无道理的,可就是知道。
疯女把左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褪了下来,“啊”,她张张嘴,晃了晃银镯子,然后放在婴儿的襁褓上。
李富贵对疯女笑笑,露出满嘴的大黄牙,脸上的皱纹像远处山间纵横交错的田埂。
“谢谢你,倩茹。”李富贵真心地感谢,然后才转身回屋去了。
疯女看着李富贵的背影越走越远,美丽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斑斑点点的阳光落在那张脸上,也只像是在一副美丽的画上平添几笔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