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白契》第2章 乔巧
“哎哟小祖宗，怎么弄一身水啊，游泳抓鱼也是要记得脱衣服的啊！”白契刚走到门口，一道沙哑的声音叫住了他。他扭头一看，一位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布满细密皱纹的老婆婆挎着篮子走过来，篮子里撩起的一角方巾下还能看到里面的糕点。
这位估计就是白契记忆中的方婆婆了。她曾经是村里一位大户人家的花匠，无儿无女，老了退休后就独自搬到了村边安度晚年，白契在原来的家被打砸抢烧了后就在方婆婆家后面不远处自己盖了间破草房。
这位善良的老人家每天都来给白契送些吃的，冬天送被褥，还时不时请白契去烤烤火，关于帝剑大陆的所有事情也都是方婆婆告诉白契的，他还小，所以脑海中关于这块大陆的信息不是很多。方婆婆虽然也是靠着自己的积蓄和村民们的接济过活，但从来没有忘记过白契这个可怜的小邻居，只要她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白契。
也正因为有她的照料，突然失去双亲的白契才能活下来。
（也就只十岁了……她要是知道真正的白契已经没了，会很难过吧？）
白契心里泛酸，脸上却笑道：“没事，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婆婆不用担心！”
在原主亲近的人面前还是装一装吧，反正他很擅长在别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
方婆婆推开摇摇欲坠的门，带着白契走进小草房。
房间里很昏暗，根本没有灯，连扇窗户都没有，好在现在是午后，从门外射入的光线足以照亮这只有几平米的小屋。白契观察四周，才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屋子东北角是一大堆柔软干燥的稻草，用来当床睡，正中有一堆碳灰，覆盖着被烤得焦黑的土地，旁边放着几节树枝，显然从前的白契经常在屋子里生火，破木门后有几个多少有些破损的瓦罐，是储存水和食物的，现在里面空空如也，这意味着他需要再去找食物了。
“来来来快捂着，别感冒了！”方婆婆一边把白契身上湿漉漉的衣物脱下，一边把他埋进稻草堆。白契暂时还难以接受自己的新性别，闷着声任由稻草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我去给你拿几件干的衣服来，在这等着婆婆啊。”这么说着，方婆婆放下了手中的篮子，走了出去。
“咕噜~”
肚子发出的抗议声一阵高过一阵，以前的白契都是在午后吃饭的，一天只吃一顿，他自己偶尔会去弄点小鱼小虾和鸟蛋来吃，所以发育还算是没有耽搁太多，只是有些营养不良。
“方婆婆怎么还不回来啊……” 篮子里的糕点发出诱人的香味，再不回来他就忍不住了！就算白契对自己的教养很有信心，不过这副身体最近可是一直没吃东西的。
他正饿得难受，门外突然嘈杂起来。
“诶白契那小子没了，那我们把他的破草房变成秘密基地吧！”
“好啊，我看中那间房子很久了，大人们也从不往这边走。”
“就是，我们以后可以躲在里面玩到天黑也不回家了。”
“咦，门怎么开着？”
随着人群的逼近，说话声也渐渐清晰起来。白契不由得嗤笑一声。好啊小兔崽子们，我正愁找不到你们算账呢，自己送上门来了？
正想着给原主报仇，他心里一跳，不对啊，虽然灵魂换了个人，但是这副身体还是原来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动起手来打得过吗？
果然只能在气势上下点功夫了，不就是吓唬小孩嘛，应该很简单吧。
他盯着走进来的五个人。年龄最大的貌似是个孩子头，他认识，那人名叫林云，和自己年龄相仿，只不过营养好，块头比较大，剩下的几个看上去年纪比较小，衣着很普通。林云看见稻草里的人后腿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怎么没死？我…我明明亲手掐到没气了的！”
（……什么？居然是被掐死的？）
白契目瞪口呆，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他活了十八年，这么小的故意杀人犯还是头一次见。
从他成为孤儿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被人虐待，两年前被人打断了肋骨，奄奄一息的他像垃圾一样被扔到了角落，方婆婆求了一位云游四方的医者很久他才得以获救。好不容易苟活下来，就在刚才，他被同龄人杀害了。如今的白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孩子会被如此欺凌直到死去，他做错了什么？
“哈…你这种东西也配活着，真是……”真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
林云对上白契眼神的那一瞬间竟有些想扭头逃跑，碍于面子强忍了下来，指着白契大叫：“给我按住他，大不了我再掐死一次！”
“可是……”
“没有可是，反正他死了也没人在意，你想让他去你爹娘面前告你杀人的状吗！”
最后那句话仿佛一针强心剂，原本踌躇不前的孩子们咬咬牙，一下子全逼了上来。
（全都疯了，他们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知道小孩无知，不计后果，没想到竟然能疯狂到这种程度，既然事情变成了这样，白契也不管什么害不害羞的了，突然起身，猛地往前一顶，撞翻了看起来最矮小的孩子，又揪住和自己一样高的孩子的头发往墙上砸，虽然这身体比较虚弱，但是白契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只见那孩子的脸砸到墙上，顿时鼻血直冒，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剩下的两个似乎被吓破了胆，动作明显停滞了下来。
眼见四个人还打不过个瘦弱孤儿，林云恼怒不已，拿起门后的一个瓦罐就往白契的头上招呼过去。被逼到墙角的白契根本无从躲避，只好用小臂护住了脑袋。
“砰！”瓦罐应声碎裂，里面的水洒了白契一身，瓦罐碎片把他的胳膊划出了几道血痕，血液混合着水从小臂上滴下。他的双臂通红一片，仿佛快要断掉一样瘫软下来。
（哇！好疼啊！）
白薇虽然是女孩子，但是身处在一个充满霸凌的环境中，为了让霸凌者不招惹自己，她小时候打过好几次架，因为气势凶狠，所以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现在他居然在他家被一个小屁孩拿瓦罐砸了，用的还是他的瓦罐！
原本还算冷静的大脑登时气血上涌，他抄起一块尖锐的碎片猛冲过去，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林云也没料到白契居然会挡下这一击，慌乱中又拿起一个罐子准备砸。
“住手！”就在两人的距离只剩不到半米时，门口传来一声娇喝。
双方扭头望去，一位身着粉色小裙子，扎着羊角辫的金发女孩叉着腰站在门口，气鼓鼓地看着他们。“灵气激发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必须好好地过去参加！”女孩的话仿佛很有威慑力，包括林云在内的几个家伙听了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夺门而出。
白契的记忆里有关于这个女孩的信息。
乔巧，比白契小一岁，父亲曾是皇城里的一位富豪，据说是厌倦了城市的喧嚣而搬到了这个偏僻的小村庄。
因为乔老爷是村庄里最有钱的人，所以连村长都要给他面子，而他的宝贝千金也成了村里的小霸王。
（哦，村霸呀。）
这个乔老爷从来没把白契这种存在感薄弱的孤儿放在眼里，他不像其他村民一样欺负白契已经算好的了。不过，乔巧为什么会在这里？白契的印象中，这个自视甚高的大小姐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乔巧目送那群人离开，正打算和白契说什么，却又把头撇开：“你、你把衣服穿上！”
白契还在气头上，不想去穿自己湿漉漉的衣服，于是重新缩进稻草里，摆出一副臭脸等着乔巧继续说。
“听好了，这次的仪式是爸爸出钱承办的，叔叔还想来看呢，不弄大了排场很丢脸的，不管怎么说你都一定要来，知道了吗！”
白契闻言，心下了然，原来这次是乔大老爷承办的仪式啊，还要请亲戚来看，难怪，这么一个破村庄，本来就人少，适龄儿童更少，当然要每个人都去，真是个死要面子的老头。
“总之就是这样，你叫什么名字？”
“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说自己的名字，这是基本礼貌。”白契挑挑眉，虽然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而且你是在说我没礼貌？”乔巧愣了一下，突然被这么教训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是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你做不做自我介绍无所谓，反正你不做我也不说。”白契的心情好了一点，跟小孩耍嘴皮子他就没输过。
“我叫乔巧，行了吧！”小丫头气得直跺脚，又无可奈何。
“白…白契，好了你可以走了。”“白薇”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吓得他有些结巴了，赶紧下逐客令，他可不想再和熊孩子说话了，有够糟心的，更何况说多了容易露馅。
乔巧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离开了，还踹了木门一下，看得白契心里一痛。
（我家这门还能坚持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