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皮城之下》第4章 明就是暗
鼠大人的实验室里，紧闭的铁皮大门从里面反锁着。
柳暗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鼠大人站在柳暗的对面，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剪，抬担架的人静候在一旁，双手捧着一个手术托盘。
鼠大人小心翼翼的剪开了缠在柳暗身上的绷带，又用细长的指甲扯下一条条绷带，扔进手术托盘里，托盘里的绷带渐渐的堆成一座小山。
“恢复的还不错！”鼠大人一边撕着绷带，一边观察着柳暗的伤情。“没有留下内伤，只是皮肤大面积烧伤，想要恢原来的样子，恐怕后面还要接着用一段时间的药才好。”
此时的柳暗已是体无完肤，浑身上下的皮肤皱皱巴巴的，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记忆里眼前这个已是暮年的老鼠，早已看遍了世间的丑恶，任何丑陋在他的眼里都掀不起波澜。可柳暗还是好奇，自己穿越后的首秀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
柳暗站了起来，走到墙边的镜子前，看着拆下绷带后的面容。
柳暗愣住了，镜子里的哪里是人，简直就是个墓地里爬出来“粽子”。脸上被烧的面目全非，从脸到脚没有一处好的地方，皱巴巴的皮肤趋在一起，黢黑一片，局部的皮肤已经长出了鱼鳞状的干皮，让人看着心里作恶。原来的那张英俊脸庞早已消失不见。
鼠大人静静的看着镜子前的柳暗，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鼠大人知道明大人是不需要安慰的。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这个人是明。
可鼠大人不知道，眼前的明大人早已不是当初的明大人，而是穿越而来的柳暗，不要说安慰，就是喂下云南白药，也弥补不了此时柳暗心里遭受的暴击。
“就这？”柳暗难以置信，回过头目光呆滞的看着鼠大人，此时的柳暗对穿越再也不抱任何奢望，欲哭无泪，心里只想两个字——回家。
鼠大人笑了笑，“不用担心，我这里有能够恢复皮肤的药水，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呵呵！柳暗心里不屑，我现在这个鬼样子就连我亲妈都不认出，什么药水能恢复我的原貌？能拯救我的只有高丽棒子的美容院。
鼠大人看到柳暗质疑眼神，微微一笑。
“你从飞艇上被炸了下来，有些骨骼已经被摔得变形，表皮细胞全部烧毁，就算是重新恢复，面容也不会和原来一样了，但也有个好处，今后就算上城的人站到你的面前，恐怕也认不出你了。”鼠大人说着，绕过柳暗，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烟斗，划着了火柴放到烟丝上，吸了两口，烟斗里冒出了一缕轻烟。
“想好了吗？”鼠大人吐着烟圈，问向柳暗。
“想好什么？”柳暗转过身，好奇的看着鼠大人，不知道鼠大人问的是什么？
“你的新名字。明的名字你已经不能再用了，从你被送到地下城的那一刻起，世界上再也没有明这个人。”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容不下我，连个破名字都要收回。”柳暗心中疑惑，记忆里原主明明为上城立过汗马功劳，不明白为上城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原主。
“你应该明白，空港经济是上城的支柱，飞艇上的科技燃料被上城视为命脉，从建立之初上城议会的议员之间都在明争暗夺着空港的控制权。有人吃肉，有人眼红，出了爆炸这么大的事儿，吃肉的人恨你入骨，眼红的人想借机夺取空港的控制权。”
“你是说控制着空港的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柳暗瞪大了双眼，难以相信。
“有可能，你给他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杀你的心都有了，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在黑市发布的赏金。”
“有可能？你是说还有别人要杀我？”柳暗感到不解。
“这次爆炸不排除是想要夺权的人策划的，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你也是唯一知道现场情况的人。”鼠大人眯缝起小眼，深思熟虑的分析着。“如果真是这样，让你永远闭上嘴，才能让他们安心。”
我勒个去，原主明大人真是把仇恨拉的满满，给自己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开局就是地狱模式。暗感到亚历山大。
“我师父呢？”柳暗想起记忆里原主的师父，师父一直在罩着原主的人。“师父不会不管我的？她会调查清楚的。”
“你师父在爆炸的头一天就被连夜派往北方执行任务去了。”鼠大人吐出嘴里长长的烟柱，烟柱朝着天花板飘去，逐渐扩散，消失在空气里。
柳暗呆呆地楞在原地，心里没了着落，记忆里唯一能帮助自己的人也没了。眼前的局面想要翻盘实在太难，防御塔都让人拔了，就剩下个水晶，拿什么翻盘。柳暗想发起投降，可穿越里并没有投降的选项……
柳暗飞速梳理着大脑里的记忆，想要找出一些可以拯救自己的线索。
“不可能，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柳暗不住地摇着脑袋，“师父说过，当初空港建成时，飞艇就爆炸过一次，绝不像你说的那样，燃料是自己爆炸的，和我无关！”柳暗的身体激动地颤抖了起来，不愿相信眼前的现实。
“那你的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那次爆炸就是上城和地下城之间的暗中勾结导致的，当时飞艇上的那对姐妹，当初就是住在你现在的那间屋子了。”鼠大人轻蔑的说着，嘴里的充满了对上城的不屑。
鼠大人说得有理有据，尤其是说到那次爆炸和动画片的剧情一模一样。可在原主明大人的记忆里，上城是充满了正义光明的地方，一点也不像鼠大人说得那样阴暗苟且。
柳暗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到底该相信鼠大人，还是该相信原主的记忆。
不行！我可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我已经够惨了，人心隔肚皮，要是再让你给忽悠了，回去的希望岂不是更加渺茫。
柳暗看着鼠大人那张狡邪的鼠脸，心里发慌，不管真相如何，眼下我必须想办法自救，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还是先躲远点的好。
“我谢谢你救了我，可我不允许你随意污蔑上城，我们上城说话都是讲证据的，不会像你们这样信口诬陷。”柳暗选择相信自己，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麻烦您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要再污蔑上城，否则我会不客气的。”
“你们上城？”鼠大人轻蔑的笑了两声，“对，是你们上城，你们上城现在就要你起个新的名字，就算你要去调查，我想你也应该先把名字起了。”
柳暗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吐出了一个字，“暗”。
“暗！好名字！”鼠大人赞赏着柳暗，“在上为明，在下为暗，是个好名字！”
放屁！柳暗心里暗骂，老子的本名就叫暗。
说完，柳暗推开大门，准备迈步离去……
“咣~”
就在柳暗开门的瞬间，一个紫色的大肉球冲了进来，撞在正要出门的柳暗身上，柳暗被撞得弹飞了起来，摔在实验台的桌腿边，实验台被柳暗撞得摇晃，台面上的玻璃仪器乒乓作响。
“哎呀妈呀！什么东西？撞死我啦！”冲进来的紫色大肉球，拍着胸脯，做着深呼吸，不住地安慰着自己。
没错，冲进来的人正是狂人之子。
柳暗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冲进来把自己撞飞的紫色大肉球，竟是一个身躯壮硕的大汉，肌肉十分发达但略显笨重，正一下一下的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柳暗觉得可笑，明明是你撞的我，你他娘的还有理了。
柳暗听着紫肤壮汉的声音十分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日狂人之子拦住柳暗的时候，柳暗正躺在担架之上，身体被绷带束缚，自始至终都没看到狂人之子的长相。
而狂人之子也没见到过柳暗，也只是知道当时担架上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人是明大人，而眼前拆下绷带的柳暗体无完肤，早已面目全非。
捋顺了呼气的狂人之子，看向被自己撞在桌边的柳暗，一个全身黢黑、皮肤褶皱的人靠着桌腿坐在地上，好像一个千年不腐的干尸。
“我的妈呀！哪里来的怪物？”精神稍定的狂人之子再次吓得跳了起来，惊恐的掏出了别在腰间的菜刀，横在胸前亮出了防御的姿态。
鼠大人看着冲进来一惊一乍的狂人之子，又气又笑。
狂人之子从小就是鼠大人看着长大的，尤其是在父亲发疯出走后，多亏了鼠大人的照顾，否则以狂人之子莽撞的性格，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
在鼠大人的眼里，狂人之子就是个孩子，虽然性格上遗传了他的父亲，有些暴躁，脑子也不太灵光，可狂人之子的本性善良，嫉恶如仇。尽管给鼠大人惹了不少的祸，但多数都是被人挑唆，而最让鼠大人喜爱的是这个孩子的孝顺。
鼠大人记得初见狂人之子时，狂人之子还是个小孩子，一次鼠大人路过街角，看到狂人之子被几个小混混按在地上暴打，狂人之子蜷缩一团任凭几个人的围殴，既不还手也不求救。鼠大人出手赶走了几个小混混，拉起蜷在上的狂人之子，发现狂人之子的怀里死死的抱着一个空酒瓶。
事后鼠大人了解到，狂人之子为了给母亲攒买药的钱，捡了小混混刚喝完的空酒瓶，引起了几个小混混的不满，招来一顿毒打。狂人之子为了母亲的药费，宁愿自己挨打，也抱着瓶子不肯撒手，拼尽全力保护着瓶子，不让瓶子受到一点伤害，因为狂人之子知道瓶子碎了，就没办法卖钱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鼠大人照顾起狂人之子，空余的时间还教了他一些格斗的本事。随着年龄的增长，狂人之子的身体越长越壮，长成了一个小巨人，地下城里已经很少有人敢惹这个手拿菜刀的巨人。狂人之子知道感恩，除了母亲之外，也只听鼠大人的话。
鼠大人看着横刀站在门口的狂人之子，笨拙的亮出了防御姿态，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这会儿这小子的脑子又不太好使了。
“收起你的菜刀，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亮出你的菜刀！”鼠大人故作生气，呵斥着狂人之子。“再这么随便，我让你母亲收回你的菜刀。”
“鼠大人，这还不危险吗？”狂人之子保持着防御的姿态，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绕着柳暗，朝着鼠大人缓缓挪步。“一定是这个东西杀的人，您别担心，我一定抓住它。”
鼠大人真想踹他两脚，自己怕的要命，还安慰起别人来了。但听到狂人之子嘴里说到杀人，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哪里杀人了？”鼠大人严肃的看着狂人之子。
狂人之子小心的挪到了鼠大人的身边，“生化区的一栋公寓里，有人被杀了。”狂人之子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着坐在地上的柳暗。
“什么时候的事？”鼠大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就在刚刚，我看到就来找你了。”
“走，带我去看看。”
鼠大人放下了手里的烟斗，匆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领着狂人之子朝着门口走去。
“看来眼下你不能走了。”鼠大人走到门口时，转身看着已经站起来的柳暗，“你这个时候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只能再委屈你几天。治疗你皮肤的药水，在我桌子的抽屉里……”
鼠大人说完，又重重的加了一句，“暗。”
柳暗知道这是鼠大人在提醒自己，从今天开始，明这个名字不再与自己有任何关系，自己只有一个名字，暗。
狂人之子听到鼠大人称呼眼前这个人叫暗，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又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愣在原地，好奇的看着暗。
“看什么呢，赶紧带路。”鼠大人朝着狂人之子吼着，叫醒了出神的狂人之子。
狂人之子回过神来，迈着大步跟着鼠大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