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栀齿》第4章 八百米
第一次参加运动会的查乔儿，就喜提倒数第一名的好成绩。
要问第一次参加运动会，记忆最深刻的是什么，也许是查乔儿跑过自己班观众席时那声嘶力竭的助威声，有些甚至不太熟的同学，居然也会大声加油助威，一时之间竟然让查乔儿觉得，自己人缘还不错？
查乔儿是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的。
查乔儿低着头，双手撑着大腿大口喘气，周围不仅有运选手，还有等待选手的同学。
密密麻麻，硬生生将终点围了个水泄不通。
裁判边吹哨边疏散人群，“尽快散开，后面还有参赛选手，不要围堵终点。”
一瓶矿泉水贴在查乔儿脸上，刚好缓解了因为急速奔跑有些发烫的小脸。
“你还知道……来……”笑着抬起头看向拿着水的主人，查乔儿愣住了，居然不是易冉。
是左兴阳。
左兴阳将水丢给查乔儿，转身将视线移向别处。
“你爸妈还有你舅你姑刚已经走了，只好我来接你了。”左兴阳说
已经可以想象到他们难以置信的样子了，可直接走人也太过分了吧！
查乔儿一屁股坐在草坪上，打开矿泉水怒喝一大口“明天八百米状况更惨烈，估计他们不会来看了，不过……”
想到这里，查乔儿笑出了声，“他们一定想到了我跑步差，没想到我跑步这么差吧哈哈哈哈！”
操场上慢慢聚集了很多人，就连草坪上也坐满了观众。
有人获得胜利振臂高呼的，也有因为失利流下泪水的，当然也有……即使跑了倒数第一却依然乐呵呵的。
查乔儿抬手看了看表，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回班集合了，拍了拍沾满灰尘的手打算起身。
左兴阳看着查乔儿打算起身的动作，担心她刚跑完会腿软，拍拍胳膊，示意自己扶她。
查乔儿摆了摆手，双手用力一撑就站了起来，朝着左兴阳拍了拍大腿。
“就这大腿，发软对得起我每天吃那么多饭吗！”
左兴阳叹了口气，依稀还能看见查乔儿额前的汗珠。
也是，也就跑了两百米，不至于会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
“女生有时候适当的柔弱比较好，会撒娇的人最好命。”左兴阳说。
查乔儿又猛灌一大口水，摇了摇头。
左兴阳把查乔儿脱下来扔在一边的外套又重新披回她身上“好好好，不过你那个高一级的朋友本来刚才也在终点的，但是跑一半的时候她跟我说你连那个谁都没跑过，太丢人了她先走了。”
“我真是……参加个比赛众叛亲离啊……不就是倒数第一吗！重在参与啊！而且明天还有八百米……我能弃权吗？”
左兴阳摇摇头，一副你想都别想的样子。
“不过前一组那个女生伤得挺重，易冉还去扶她了，你和易冉以前一个班，你认识吗？”
查乔儿擦去嘴角的水渍，点了点头默认了。
两人并肩走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
“如果你小时候被人诬陷，还当着全班人的面质问你，你会不会讨厌她？”查乔儿问。
“当然会啊。”左兴阳直视前方，“我生平最讨厌被污蔑。”
记忆碎片像放电影般在脑海里闪过，查乔儿想起自己手足无措的场景，叹了口气。
算了，都过去了。
凡事从自身找原因，查乔儿一直把自己逃避的奇怪心情归功于矫情。
“乔儿！”王芮看到了二人的身影，挥了挥手跑到二人身边“听说你倒数第一啊，温星玥都没跑过啊？”
查乔儿瞧了瞧周围闻声看过来的同学，一把捂住王芮的嘴，“你快别说了！”
王芮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嘿知道吗？刚才二班姜妍受伤以后，易冉不是去扶她吗？她哭得更伤心了，他俩关系肯定不一般！”
查乔儿握紧了拳头，任凭指甲刺痛掌心。
原来你没在终点等我，是因为姜妍哭了吗？可你明明知道从前她是怎么污蔑我传闲话的吧？这些你明明都知道，却还帮她。
查乔儿感觉全身的兴致被抽空。
青春期的情绪总是莫名其妙，总是希望所有人都是偏向于自己的，所以面对很多事总是有很多的猜测，查乔儿也不例外。
他，是不是喜欢姜妍？
查乔儿借口去卫生间让左兴阳和王芮先走，独自一人闷闷不乐地来到了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查乔儿从心底涌上一股厌恶。
讨厌这样的自己！
查乔儿打开水龙头，在冰凉的水下用力地揉搓着手掌。
已经是秋天了，学校卫生间没有热水，随之而来的是冰水带来的寒冷和掌心的刺痛。
第一天运动项目结束后，所有人返回班级教室。
班主任王梦洁头上的遮阳帽都没来得及摘，一身行头防晒工作很到位。
总结完开幕式表现又总结今天比赛出现的问题，最后点明中心思想，咱班一定要拿奖！
王梦洁挥动着手里的小红旗，大声喊道：“同学们！有没有信心！”
“有……”稀稀拉拉传来几声回应。
“你们这些小犊子！才参加了几个项目就这么累？行了赶紧放学吧，回家休息休息！”
王梦洁宣布放学的指令一响，查乔儿像只离弦的箭，从后门跑出教室，速度可能比跑两百米的时候还要快点。
查乔儿只想马上回家，不想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脑子还是不听话的自动回放今天的一切，查乔儿懊恼地摇了摇头，大步朝斑马线走去。
肩上的书包带被人扯住，查乔儿整个人被向后带去。
“喂，你没看见那是绿灯啊？车要来了你还往前冲！”
是易冉。
“姜妍不是受伤了，你怎么没送她回去。”查乔儿答非所问。
“你傻了吗？我又不跟她家一个方向。”
自杀式回答！
易冉同学，回答零分！
查乔儿咬了咬嘴唇，丢下一句：明天还有比赛，我先走了。
留下满头问号的易冉同学。
搞什么啊？今天都倒数第一了，明天比赛很重要吗？
第二天的运动会正式开始。
长跑比赛少不了校医待命，毕竟每年都会有许多因为长跑受伤的学生，所以学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前来加油助威的亲属很多，而乔儿这边，今天没有一个亲戚来探望……
昨天自己在运动会喜提倒数第一的光荣事迹就已经在家族群中传开了。
小姑拍得龇牙咧嘴的照片，二舅生动形象的模仿，以及爸妈的仰天长叹……全家都已经接受了家族出了一个体育白痴的坏消息，所以八百米比赛并没有一个人想来现场支持查乔儿。
八百米的枪声打响，选手们从起点冲了出去，根据优势抢占内道。
没有胜负欲的查乔儿随缘跟着人群跑着，毫无经验和技巧的查乔儿只是随便跟着一个装备很专业的女孩，居然破天荒地跑到了队伍的中间，
赛程进行到一半，查乔儿惊奇地发现居然没有觉得太累跑不动对情况，甚至可以再提点速。
查乔儿死死盯住前面穿着专业运动服的女孩，那就跟着她提速吧！
正准备提速时，眼前出现一瓶水，查乔儿不敢放满脚步，只是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易冉。
查乔儿极力克制翻白眼的冲动：八百米才跑多久？还用得着喝水？
为了避免跑步时说话导致岔气，查乔儿闭紧嘴巴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
“听着查乔儿，你耐力不错，我觉得有希望拿名次！还剩一圈我带你跑，我加速的时候你也加速，知道吗？”易冉收回递矿泉水的动作，指了指自己。
查乔儿觉得整个人都是虚的，已经不是自己控制着双腿，而是依靠自己惊人的毅力撑着，闭着嘴嗯嗯啊啊地答应着。
易冉提了速跑到查乔儿的前面，“跟着我的节奏走，加油！”
刚说完就开始提速，查乔儿的眼里只看得见易冉摆动的双腿，努力保持着一样的跑步节奏。
在易冉的带领下，查乔儿超过了前面一个又一个的选手。
最后五十米的时候，易冉猛的加速，杀了查乔儿个措手不及。
查乔儿一度怀疑眼睛已经看不清他的双腿，等反应过来时，易冉已经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
查乔儿对天发誓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追赶了，耳边只听得见急促的风声。
但此时的查乔儿已经完全乱了脚步，因为紧张，忘记了不要张嘴呼吸，鼻子和嘴巴同时努力工作，大口大口呼吸着。
鼻子和嗓子都传来了干涩痛感，任凭再怎么努力迈开双腿，始终还是追不上易冉的脚步。
那一刻查乔儿明白一个道理：体力不行的时候就是不行！
她努力地想象前方是现在当红的明星，是人民币，是最爱吃的烤肉！
这对查乔儿来说起不到任何激励作用……
就是亲爹亲妈来，也跑不动了！
查乔儿脑海里只有三个大字：不行了！
眼前的易冉已经到达了终点，减速后转身面对着查乔儿，最终停在了终点线前方……
喂喂喂！！刹不住车了啊！就不能把终点选手的位置让出来！查乔儿边摆手边大声喊道：你让开！我刹不住！
许多年后，那天的事已经记不清了，但查乔儿永远记得，在第一次参加运动会那年，有一个男孩在终点张开双臂稳稳的抱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