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美事,妆成汴京春》第2章 钱袋子会说话
汉子如同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朗声大笑,“见过铁树开花,炒豆出芽,可没见过钱袋子开口说话的!小娘子缘何胡言乱语?”
“是非曲直自有论断。”陈田儿道,“二位可容我问一句,今晨从何处来?”
汉子不假思索道:“昨夜我一直在汴河码头上卸货,今晨得了工钱,便马不停蹄赶来庙会,想买些稀罕玩意回家哄我家娘子去。”
书生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泥土,吞吞吐吐道:“今晨,我,我从龙津桥而来。”
陈田儿夺过汉子手中的钱袋道:“如此便已明了,这钱,是书生的。”
“休得胡说!”汉子吹胡子瞪眼地喝道。
陈田儿将钱袋向围观者展示:“钱袋之上有隐隐的红粉之痕,细闻之,略带桂花夜容膏的余香。桂花夜容膏是龙津桥一带燕馆歌楼女子喜用之物,有诗云‘泪沿红粉湿罗巾,重系兰舟劝酒频’,想必书生是刚辞别心仪的小娘子吧?”
一旁的张婆探头嗅了嗅钱袋,又嗅了嗅书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壮士既卸了一夜的货,满身汗腥,怎会有香粉之气?这举子,是被冤枉的。”
汉子见形势不妙,扭头开溜,没入人群就没了影。众人则对书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没想到读书人还未博得功名,就流连勾栏瓦舍,真是世风日下啊。”
书生羞红了脸,接过陈田儿递来的钱袋,低声道了句:“多谢陈小娘子援手。”便埋着头匆匆离去了。
陈田儿听闻人群中,忽有妇人将话头指向了她:“这好端端的小娘子,怎的对青楼之事了如指掌?”
另一妇人道:“你难道不知,陈员外近几年身子不大好,脂粉铺里里外外由这陈小娘子打点,她接手后,竟然把生意做到了青楼去。”
“啧啧!这还得了!未出阁的小娘子隔三差五地往那些腌臜地方跑,以后可怎么嫁人?”
“散了散了。”张婆将嚼舌根的那几个妇人驱散,又向陈田儿安慰道,“尽是些胡言乱语的长舌妇,陈小娘子可别往心里去。”
陈田儿仍挂着恬淡的笑,“我也是堂堂正正做生意,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由她们说去。不过,得劳烦张婆帮我盯下摊子,我方才拿钱袋,手上沾了那汉子的汗水,待我去寺后的池塘洗洗手。”
庙前热闹非凡,庙后却是林木清幽。清澈的池水还透着冬日未散去的冰寒。陈田儿蹲在池塘边,盯着水中的倒影,想着刚才那些妇人的话,有些愣神。
她的婚事,是陈员外的一块心病。
自打陈田儿到了陈家,街坊里就有闲言碎语,说她换了苏九十的孬命,是替死鬼,怕是寿元不长。所以,尽管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偏偏没有人家敢上门提亲。
陈家另一件事,也让陈田儿的婚事难上加难。陈家三女儿陈来娣长田儿三岁,十六岁那年还未出阁竟有了身孕,不管陈员外如何逼问,她都不肯说出孩子生父是谁,硬着头皮把孩子生了下来。可孩子还未满周岁,陈来娣就在闲言碎语中郁郁而终。
此事闹在街坊中得沸沸扬扬,说陈来娣丢尽了陈家的脸面,谁还敢娶陈家的女儿?
去年,陈员外狠心给巷头老媒婆塞了五十贯钱,才好不容易促成了与临街王记铁铺家次子的亲事。谁知定亲的次月,那王家次子突然抱病而亡。
这下不得了,街坊都传,陈田儿不仅寿元不长,家姐无德,还克夫。陈家的门,哪怕给再多的媒人钱,十里八街的媒婆也都望而却步。
但陈田儿却想着这样也好,自己可以陪在爹爹身边尽孝,还能专心打理铺子里的生意。就算嫁不出去又何妨?她这一辈子,又不是为嫁人而活。
想着想着,陈田儿对着水面的倒影,莞尔一笑。
忽然,旁边的林中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个青衫人影鬼鬼祟祟地朝寺庙后门张望着。
陈田儿警觉地躲到一旁的树干后。可她还未站定,就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猛地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