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狱》第10章 特权
夜黑风高。
下了晚自习之后我拉着沈芸绕过主席台上的灵堂从侧门离开学校。
说是拉,也就是拽着袖子而已。
“我今天跟你说的事你怎么想。”
沈芸问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那你慢慢想,不着急,最后你给我个答复就行。”
这是什么意思,我给你答复之后呢?
你是不是就天高任鸟飞了?
夜太黑,我俩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没办法从表情上获得更多的信息。
我脑子更乱了,别的咱不说,终身大事得上心。
可她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她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近。
我惊讶的感觉到,她把手塞到了我的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
人生美事啊,我头一回牵女孩子的手。
要不是冷风拂面,我都觉得耳根要着火了。
同样的,沈芸也没有其他动作,就是跟我牵着手而已。
我不敢看她。
余光里的她也低着头。
回到家后,我俩十分默契地一起站在镜子前刷牙。
她的头顶刚好在我肩膀边上。
我仔细地将她的样子记在脑子里。
很多年之后,我还是一下子就能清晰地记起镜子里齐刘海的她。
老头子早就睡了,那条鱼今天十分活跃,在浴缸里不停打转。
我躺在沙发上,等所有人入眠。
鲤鱼和我对望着,我慢慢起身,溜进了厨房。
在橱柜的最底层找到了老头子的佳酿。
一股醋味窜进鼻腔。
我回到沙发上,从书包里取出今天偷到的报纸。
我闭眼准备着进入间域。
恍惚间,我看见了远处的两座山。
定了定神后我想到了跟着老头子去钓鱼的时候一直会穿过的那两座山。
跟我现在看见的一模一样。
路前方出现了三个人。
中间那个就是儿时的何凯。
一男一女带着他往前走。
但此时我想起来一件事,何叔已经被我送走了,那么此时我所看见的,是幻象还是本尊?
何阿姨拉着小何凯的手,他们在说什么那么高兴。
但不管我脚下如何加速,我跟他们的距离还是不变。
眼看就走到两座大山中间。
凭空出现了两个中年男人,他们好像就在等我们一样。
“此山是我开。”
左边个子略高一点的拦住了何凯一家。
何阿姨从皮包里取出一摞黄纸交给了那个男人。
“此阴间之物我等不收,尔等三人是否持有通行凭证。”
说罢,何叔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正是何叔的生平还有我给他盖的印。
“程惶?此人是谁。”
“他不是你们的人吗?”何叔答道。
“浑话,本地从未听过此人姓名。”
个子稍矮的那位裤子上染着蓝色的,质地貌似油彩的东西,看着奇怪。
他绕着何凯母子转了两圈,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根降魔杵。
“你二人从何而来,一人轻生一人横死,如在域长差役手下逃脱,老夫今日就要你二人魂归忘川。”
这唱的哪一出?
我快步上前,挡在了何凯身前。
然后就尴尬了,我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从一开始人家就不认识我是谁,此刻我再说自己是域长,怎么感觉底气不足。
场面之中的六个人就那么愣了几秒。
最后是高个子先开口。
“你周身气运不俗,儒释道三家属哪家?”
我又一愣,儒释道?我都不是啊。
“我就是程惶,本地域长。”
“我呸,本地域长不叫这名,你是哪来的腐儒妖僧假老道。跟我山……跟前装老大,一边去。”
我取出那三份报纸,分别交给了身后不敢言语的三个人。
接着,高个子的拉着矮个子的走到一边聊起了悄悄话。
“咳咳,是这样,可能你那边换了域长,但我哥俩这没有报备,我俩也不知道。如果你是新域长,总得有个凭证吧。”
巧了,我当上域长还是稀里糊涂的呢,我哪有什么凭证啊。
“想看什么凭证。”我毫无底气。
“也简单,前方不远处就是黄河,我哥俩平时没怎么去过,想看一眼,您只要把我俩背过去,我就认您是新域长了。”
背过去?
要说这俩人的身材算不算胖,但要我背过去属实是有些费劲。
此刻我多想背后传来一声救兵的声响,来帮我渡过此劫。
“也不难为你,我个子小,我先来,您试试分量。”
说罢,那小个子搓了搓手便趴到了我后背上。
要说还真的不是很重。
“只要见到黄河,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感觉吗?
何凯,兄弟我可是费了大力气了。你特么得请我吃顿好的。
我背着矮个子的往前走了几步,那高个子的守着路口,看着何凯一家。随后又指了指我。
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到了。
因为我背后的这货越来越重。
我脑子里想起了猴哥,齐天大圣当年也背过变成山的妖怪,我作为猴哥粉丝,不能认怂。
但猴哥毕竟是神,他背着山跑一点也不违和。
就算我背后这位不是人,我背块石头应该没有问题。
“小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伯塔,是本地山神。”
啥?
“别惊讶,前两天你被车撞飞,才落个皮外伤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是老子帮你挡的,瞅瞅我这衣裳,不知道的以为我其他地方也该补漆了呢。”
别啊,我没有搬山之术啊。
这不是开玩笑吗?
“你要救那小子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只要他父母同意,这事其实就能办成。但。”
“但?”
“这事我不能说,你也不能听。”
说着话,我觉得这厮更沉了。
“你以为当域长就那么容易,今后你要承受的压力比这重千斤。生死之事本就不是凡人所能承担的。”
“您老看见黄河了吗?”我咬着后槽牙。
“我站在山巅,黄河就在我脚下,我永远都能看见她。”
“那你还让我背你去看。”
“那不一样,我看见的是我看见的,你背我看是你背我的。”
“……”
“你怎么不说话了。”
“谜语人没朋友。”
“我不逗你了,只要你再坚持一会,你总会看见你想看的。”
耳边已经有了黄河水声,但我又听见了一阵儿歌的声音。
“我曾听过一个故事,民国初年,天下不安,忽闻一家逃荒之人在田埂边支起锅煮起肉。这肉非牲非禽,好生奇怪。更奇怪的是,早晨见童男,晌午见童女,傍晚见的是盘中餐。”
我心中一紧,这是我之前看过的故事。
但让我更难受的是,这可能只是一个缩影。
眼前即是河岸,我的膝盖已经插进土里,两只胳膊没了知觉。
不知何时,何凯一家一家坐在河岸边,唱起了儿歌。
何凯坐在岸边,身后是父母。
那高个子突然就站在了我身边。
下一秒,我手上就出现了何阿姨的生平。
我只看了一页。
下一秒,何叔和何阿姨互相拥抱了一下,两人拉着的手突然扯断,三魂七魄互相纠缠,他们把最后的一丝气息附着在何凯的肩膀上,让他燃起了肩头之火。
这就算有了活人的凭证。
而这肩头火照亮了父母的脸庞,也将二人孱弱的轮廓打散。
我却深陷泥土无法自拔。
那些被打散的星星点点本应该彻底消失的。
最后还是黄河母亲伸出双手,将他们聚拢,双手合进了滚滚河水之中。
这怕是最后的一丝安慰了吧。
“他按照时间会在明日醒来,但眼下,你怎么办?”
高个子将手搭在我肩膀上。
“认识一下,我叫吴泉,也是本地山神。”
“什么怎么办?”
“你的特权用掉了,接下来,你要审判上一任域长之后,才能真正成为域长。”
审判上一任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