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既入世欢：当摆烂人拿到剧本》第9章 正烟雨09
谢晚枫再醒来时，满耳逐渐盈满清脆悦耳的鸟鸣。
他身子不自禁地颤了颤，与此同时一股温热的灵力从他微凉的四肢攀附上，将骨子里残留的那股战栗感扑灭。眼部沁入了舒适的清凉感，净润的草木香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他还“看”到床前的桌案上，一双纤手打理着药草和瓷瓶。她那双眸子里满是同昨天给他编织手套时一模一样的专注，
“……师尊。”他轻轻出声道，同时小心地从被裘中伸出了手。
会被握住吗……他不禁出了神。
一边正给他研磨药草的陈昭婳动作微微一顿，将研钵和药瓶放置在一边桌案上，见他的小动作不由得轻笑起来，侧身拍拍他的手背，并随后轻轻牵住了。
“怎么？”
谢晚枫瞬间回过神来，感觉到手中的温暖触感抿了抿唇，睫毛轻颤。他于是终于还是开了口。
“师尊，昨天晚上，我梦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了。”
他十分紧张，在脑海中飞快地组织语言试图描述自己昨晚的梦境。
也不知道师尊会不会信，但是，就算会不信也还是要说……
陈昭婳却在这时抬手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面上莞尔：“倘若你是要说昨晚的话，那便已经不用放在心上了。”
“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能那样威胁你。”
谢晚枫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快速的心跳停了一瞬，随即更加疯狂地跳动起来。
不会再……是他想的那样吗……？
陈昭婳腾出一只手将帕子用温水沾湿，随后贴上他的眼擦拭去眼部薄薄的药膏。温热感和清凉感在敏感的眼部碰撞，让他不禁有些战栗。
“我感觉到昨天晚上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于是就去查了些资料。”陈昭婳松开他的手，将帕子浸泡回温水里洗净，又将帕子覆盖在他眼上，指尖凝聚灵气，使其顺着水汽漫进，滋养他的眼睛。
“你体内被种了一枚「锁魂缚」，那是个比较邪的器件，类似于子母蛊。你身上的是子缚，能对你进行定位和锁魂，不过无法对实体造成实际的伤害，但是对精神不太友好。
“这种器件常被用来私密对话，具体使用方法就是以母缚和取自于你身上的东西作媒介，将你的魂魄扣留到一个中间地带。你昨日遇到他们的时候是不是发现自己动不了？”
见谢晚枫点了点头，陈昭婳叹了口气，将他眼上的帕子取下，重新浸泡在温水中。
“母缚确认你的魂魄被锁住后，便可以构建通道，让所属人的魂魄也跟着进入。母缚的力量与所属人的精神力量成正比，而且所属人一次性可以搞很多个，因此，有很多宗门也暗地里使用这种器件。不过这是个邪物，除了精神损耗大这样的弊端外，还会污染本源。”
陈昭婳说话间已经将才研磨好的药粉制成凝膏，指尖在掌心的青翠上抹起些许，随即点上他的眼部。
“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谢晚枫巴巴地听着她慢条斯理的介绍，听到陈昭婳问他问题很快便表示感觉非常好。陈昭婳点了点头，继续开口。
“所以，如此邪气，而且能对你这样的幼子都施以子缚——如此大规模的使用，也只有三大宗之一的月潮宗有这样的精神实力，也只有月潮宗才会有这样的做派了。他们大概是发现我把子缚给取了出来，所以重新找上了你。
“月潮宗，从前的三大宗之一，也是三大宗里唯一一个以修炼魔气起家的宗派。他们的上一任宗主，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家伙。只可惜，后人难以培养，现在反倒是堕落，成了修仙者里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了。”
谢晚枫呼吸却是一滞，指尖和心底重新泛起刺骨的寒意。
她知道自己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了。
她知道自己原来是那肮脏的魔教子弟了。
自己拼命想要掩藏的过去的那些肮脏，到底还是掩盖不住，还是被师尊看出来了。
她……
谢晚枫心底下意识挣扎着想开口，想解释什么，为自己开脱什么，但是心底却越来越凉。
因为那是事实，他就算再怎么想逃，那也还是清晰可见。
被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去为自己辩解什么。
却就在这时，谢晚枫又一次感觉到了一抹温热敷上眼部——很舒适，他贪恋着。
眼上的药膏被她轻轻擦掉了，他下意识地睁眼，隐约看见了少女有些模糊的脸。
她在一边摆弄着桌案上的瓶瓶罐罐，神色专注而认真，被窗纱过滤的阳光照亮了面庞，整个人显得极为温柔和暖，美好而烂漫。
“再敷一次药膏就好了，之后还要用绢子缠一会适应光线。等你眼睛彻底好起来后，就要签正式的拜师契了。”
她随后转头，掌心那抹青翠染上她葱白指尖，给谢晚枫细细涂上。
“他们可有跟你说了什么？说来给为师品品。”
谢晚枫听到陈昭婳的话愣住了，微张了张嘴，无措起来。
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但不知为何，好像又在意料之内。
他沉默了好一会，心底那抹恐慌和寒意渐渐地散开了。
他的师尊，没有因此嫌弃他。
也是，毕竟是师尊啊……像师尊这样的人，不会在意这些方面的。
她的神色与举动都在告诉他，他不必担忧过多，也不必在意过去的创口。
她就是他的师尊了。她会相信他的。
可是师尊……
师尊，你怎么就不怕呢？
谢晚枫无声“盯”着她。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片黑暗将他整个人裹住，整个灵魂好像一瞬间跌入漆黑的染缸一般，脑海中无数的想法如初生的藤蔓一般疯狂滋糵。
你不怕我已经坏到骨子里无可救药，不怕我对你阳奉阴违，不怕我现在的一切形象都是伪装，不怕我彻底接近你后朝你的后背狠狠捅上一刀……
就算是自信……也未免太过了吧。
谢晚枫抿了抿唇，这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神情乖巧地开了口。
“师尊，他们说要让我们宗门消失，还安插了探子……”
“嗯，原来是这样的威胁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陈昭婳眉毛一挑，面无表情地说着感情夸张的话，“看来要认真对待了，明天再去给结界加强一下好了。”
陈昭婳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接起下一句。
“虽然他们甚至都找不到天象宗的具体位置。”
【你这话好嘲讽。】系统咂舌。
【哦，我故意的。】陈昭婳面无表情道，【当年为了防止被定位到，前任掌门特地给我和师兄师姐们施加了一层紊乱定位的结界。所以那锁魂缚的定位功能约等于没有，也是因此他们会亲自找上他来。】
谢晚枫微微一愣，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微弯的弧度腼腆干净，笑意浅浅。
而那抹黑暗在一瞬间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仿佛从没有出现过。而谢晚枫也对方才的想法浑然不觉。
“试试睁眼。”陈昭婳淡声道。房间内的光线一下子由白日转换为夜晚，烛灯亮起，将房间里熏得暖明。
谢晚枫顿了顿，缓缓睁开了双眼。
淡淡的温柔光线映入眼底，并不刺痛，反倒给他一种奇妙的感受。他微微偏头，少女的面容一下撞进眼里。
她的面貌该是娇俏活泼的那一类型，却很少见她如她的面貌那样张扬恣意。相反的，她平淡温和的性子让她面上少了几分俏色，平添几分冷意，好像初春的肃雪——那种细细扬扬且蓬松的雪，不刺骨，但若捧起了也还是会有些许疏离感。
肃雪化成了水也依然是藏着几分冷意的。
而那双墨色的杏眸里好像永远都不会起大的波澜，几分笑意引起的波纹便已如春景一般动人。
谢晚枫愣愣地，那抹黑暗再次攀升着灵魂而上。他心底不由得慢慢开起阴暗的花来。
想搅乱她的道心，让她从肃雪变成精致的玉，然后不经意地高空坠落成碎片，只剩他一个人去捧。
谢晚枫低下头去，道：“能看清了。”
“如此便好。”陈昭婳点了点头。
黑暗再次退去，谢晚枫抬头，目光纯净。
“还有一件事。”陈昭婳突然开口，神情云淡风轻。
“我会支持你的，无需担心你的背后。”
谢晚枫微愣，看向陈昭婳的目光复杂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他歪了歪脑袋，最终懵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