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荣枯》第2章 “你的散文获得了一等奖”
6月6日一大早，严东背着简单的行囊上路了，一只大条纹塑料旅行包里，装着两套换洗衣服，一床被子和一个被单。
6点钟从家里出门，到六福去赶车，等他来到枫杨县百货商店位于临河镇马滩的办公室时，已经中午11点了。
枫杨县城的格局跟武汉市很相似，由三个镇组成，分别是福成镇，临河镇和门泰镇，福成镇是枫杨县的政治文化中心，临河镇是商业中心，市民居住中心，门泰镇是工业企业聚居地。淮河流经县城北部，本县淮河最大的支流濠河穿过福成镇和临河镇入淮，将一个枫杨县城分成三块。
走进办公室，除了经理武言航和主管会计杭子枫外，还有一个女人，年龄大约三十岁二三岁，个子不高，偏瘦，相貌身段都不错，面色红润光洁，就是有两颗刨牙凸起，打破了脸部的协调，使她的形象打了50%的折扣。
杭子枫赶忙站起身，上前接过严东肩上的背包，放到办公桌上，跟严东和那个女人做了相互介绍。
女人叫王海梅，是百货商店的出纳会计。
王海梅对严东礼节性地笑笑：“欢迎，欢迎我们的新鲜血液。”
办公室是那种老旧的瓦房，三间，五张办公桌，经理和主管会计坐对面，另有一张桌子横在旁边，空着。出纳王海梅的办公桌单独摆放一边，和另一张空置的办公桌背靠背连在一起。
杭子枫指着王海梅傍边的桌子，对严东说：“你以后就坐在那里。”
武经理看了杭子枫一眼，似有话要说，但他又咽了回去。
严东把行李提到杭子枫指定的办公桌上放下，转头对武言航和王海梅说：“以后，请武经理、杭会计、王大姐多多关照。”
武言航面无表情，没应声。
“不要这么客气，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王海梅满脸带笑地说。
杭子枫从桌上拿起一份报纸，走到严东面前，“祝贺你，你的散文获奖了。”
这是一份四开四版的《楚州报》，严东接过报纸，在第四版，赫然刊登着三友杯征文评选结果和获奖名单。他的散文《枫杨女》获得了一等奖。严东喜不自禁。
“小严原来是个作家呀？不简单。”王海梅有几分惊讶地说。
“他可是我们省赫赫有名的青年作家啊。别看他这么年轻，崇拜他的人可不少。”杭子枫说。
杭子枫借此跟他谈起了文学。
武言航对于他的获奖和文学没发一言。严东感觉到了武经理的态度，就把话岔开了：“武经理，杭会计，我什么时候上班？具体做什么？”
杭子枫抬腕看看表，说：“快下班了，等会儿我们武经理给你接风，吃过午饭，下午再谈工作。”
吃过午饭，武言航和王海梅回家休息了。
杭子枫推出一辆自行车，叫严东拿上行囊，带着他一路向西。临河镇沿淮河而建，呈东西走向，南北较狭窄，一条大街从东头到西头长达12华里，号称十里大街。全镇大约八万居民，大多居住在沿街两边。
枫杨县百货商店下属九家门店，全部分布在十里大街上。杭子枫骑行了大约六里路，来到一家百货门市部前停住，把严东径直带进店里。
商店两间门面，进深两间小小的厢房。店里坐着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体态略胖，一个个子稍高。由于是中午时分，又是夏天，没有什么顾客，两个女人都坐在柜台里侧打盹。
杭子枫径直走到柜台里面，用力拍了拍收银桌：“醒醒喽，醒醒！”
两个女人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杭会计，这个点，你怎么来啦？”
“我给你们送一个徒弟来。你们两个可要好好地教他。”
两个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严东足足有半分钟，同时对他笑笑，算是打招呼。
“从今晚开始，你们两个男人就不用再来看店了。”杭子枫说着，看着两个女人，“现在是谁看店的？赶快去把被卧收拾掉。”
杭子枫给他们彼此做了介绍，高个子女人叫吴秀菊，微胖女人叫张红丽。
吴秀菊说现在临到她老公看夜。
“你们两个，一定要认真教这个徒弟，给你们一个星期时间，结不了业，我拿你们两个试问。”他转而对严东说，“两个大姐都很好，你虚心向她们学习。”
杭子枫转过身，对着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跟严东介绍：“第一，要先弄清楚商品位置，学会摆放；二要记住价格，三要学会核对商品和货款；四要学会盘点扎账；五是最难的，要弄懂、掌握进销存。商业系统，关键就是进、销、存。其他就没什么了。”
吴秀菊进屋去收拾老公卧具，顺便把严东的被子铺到床上。
严东认真地打量这间商店，外面敞开的两间是店面，面积大约80平方米。货架和柜台里整齐摆放着日用百货。里屋两间厢房，靠近商店的是仓库，堆满了货物，另一间作为卧室，供人看店睡觉。一张单人床，床的对面开一扇小门，门旁边放着一张老旧的桌子，桌子旁边一只洗脸架，架子上放着一个搪瓷脸盆。打开小门，后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面积只有七八个平方米，小院里生长一棵碗口粗的椿树，角落里散落一丛绿色藤状野花。
严东站在小门外，心里渐渐生出浓浓的失望。在他心里，来百货商店工作，他应该坐一个体面的位子。而现在，谁也没有给他明说安排的职务。但他明显感觉到，他们就是安排他来这里当一个营业员。而且，这不是一所他理想的商店，面积这么小，店面破破烂烂。
同时，他感觉到，对他的到来，经理武言航的态度一直都是冷淡的，出纳王海梅也没有打心眼里欢迎他。只有杭会计自始至终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那天晚上，三轮车到临河镇时，已经八点多了。杭子枫在马滩一家国营饭店招待了严东。尽管只有四个人（武言航，杭子枫，严东，三轮车司机），他点了丰盛的菜肴，是严东长这么大从没有吃过的大餐：全鸡，整鱼，大碗牛肉，还有他从没有见过的海鲜。让严东感觉到城市和农村的差距真是天壤之别。
在饭桌上，杭子枫告诉严东工作后的职务，薪资待遇和升职前景。严东最关心的是单位能否解决他的农转非户口和提干。
杭子枫说，一旦单位有指标，他们会打报告给县里，两年之内，能够解决他的农民身份问题。
现在，杭子枫却把他领到了这么一个小店里来，他不明白，是单位里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经理不同意？
严东把杭子枫喊到后面的小院里，说出自己的疑虑。
杭子枫哈哈笑起来：“我们的安排没有出问题，你不要怀疑。你刚来，要熟悉环境和工作，这需要一个过程。我保证让你一步一步实现你的愿望。”
杭子枫的话，没有让严东打消疑虑，因为他隐隐地感觉，武言航并不像杭子枫那样欢迎和器重自己。而人家才是经理，是一把手。
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人已经来了，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