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没羞没臊的快乐》第6章 我不杀伯仁
已是六月末，雨下得是愈发的大，而且突然。
我在床上看了一下午的《神探狄仁杰》，换了若干个姿势，熬过了瞌睡来临最艰难的时刻。直到18点过，才缓缓起床，预备弄点吃的。
此时，小仙女在微信里找我，极力关心我是否吃过了晚饭。
我懒洋洋地答复她，还在弄哦，还有一会儿才吃得上。
然后，小仙女突然就给我下了最后通牒，限我20点之前吃完，带些狗子的食粮和零食过去。
正疑惑间，聊天界面又过来几张图片，是条黄色的小狗，五官倒是端正，就是受了恶劣天气的罪，吹风淋雨，显得狼狈不堪。
原来是仙女收留了条流浪的狗子。我们家有条狗子，备受宠爱。于此，仙女对其他的狗子也非常的友好。正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我心里嘀咕一句，这大风大雨的，我都还没吃饭，竟然还乘风破浪去给一条素不相识的狗子送饭。显然，我的内心十分地不情愿。但是，也别无他法，我已习惯，时时屈服在仙女的淫威之下。
草草吃了饭，装了些狗粮和零食在口袋，抓了钥匙，出了门。
走到单元门口，我就惊呆了，这雨下得正欢，噼里啪啦，满地积水。若是我正年少，兴许可以光头在雨里疯跑，在水里疯跳。可惜，我不是少年了，我身上背了太多难以割舍的东西，比如手机，比如耳机，比如想要保持一个好身体的强烈愿望。少年多疯狂，两兜空空如也，无忧无虑，加之身强体壮，简直就可以为所欲为。
沿着路旁的树下走，还是会被漏下来的水滴砸头，啵地一声，像敲了个木鱼。我匆匆钻进车棚，找到小摩托，拿出雨衣穿身上。我本来是预备不穿雨衣的，成心跟仙女赌气——就是因为她非要给陌生得狗子送吃的，导致我被淋得七荤八素——但想到当只落汤鸡可能不雅，也就作罢。头上又戴个遮阳帽，帅气有余，防水性不足。于是，我就这样冲进了雨里。
路程也不远，大约2公里，我坐在小摩托上，抖掉了前面车框位置的积水两次，就到了店铺外边。我把头缩进雨衣，像蜕皮一样，把雨衣脱了盖在小摩托上，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店铺。
流浪的狗子正卧在收银台的位置，扭头舔着身上的毛。看它如此悠闲，简直就是在嘲笑我的狼狈，我拉下脸，粗着声，愤怒地朝它喊：“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狗子惊恐万分，弹起来，在陈列架下钻，左探右探，夺门而去，慌忙逃走。
仙女白我一眼，赶紧到门口看，抱怨地说我：“你都来了，却把它撵走，那不是白来了嘛？”
我自知理亏，也在门口去看。小家伙已经穿过风雨，走到了街的另一头。
仙女不安逸我，指挥我说：“你去小仓库里蹲着吧。别让它瞧见你，它怕你。”
我交出狗粮零食，灰溜溜地钻进了小仓库，听见仙女在门口喊：“小布丁，小布丁，快回啦，小布丁，你过来啊。”我想，小布丁应该是仙女现起的名儿，我觉得布丁不好，跟办公室里的蓝猫名字一模一样，叫它双皮奶可能更好。然后，或许我真是不该吓它。
仙女把手里的塑料袋抖哗哗作响，还在喊：“小布丁，快回来，我这有吃的，小布丁。”此时，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后，听见关门的声音，仙女说：“看，我没骗你吧。有好吃的。”
我走出去，正好跟狗子四目相对，它怯生生，像极了素未谋面的远房小亲戚。它转身又想跑，可仙女预见的关了门，且抖动的塑料袋吸引了它，让它迈不开腿。
仙女把塑料袋摊开，露出里面的狗粮、鸭骨以及仙女为家里狗子精心烘烤的鸡胸肉。狗子喜上眉梢，冲过去拿了块骨头，找到与我之间的安全距离，低头嚼起骨头。
这一幕，让仙女也喜上眉梢，还贴心地倒上一杯水。可随即，她又头疼了，这家伙晚上怎么办？睡哪里？总不能关店铺里啊，它刚才就有拆家的迹象了，把木制花盆的棱角咬掉一个。
我表示别无他法，江湖是它家，我们还没得能力养两条家伙，它得去它该去的地方，咱这里只是它打尖休憩的地儿。
仙女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勉为其难的同意了。随后她去沟通了个经常救助狗子的女子，说女子明天带个笼子过来，静待领养人，不行的话，就只有送它去救助站。完了，我们两个人就看着狗子开心地吃饭。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转眼就到了打烊下班的时候。
这狗东西竟然也有点挑食，竟然先挑骨头和鸡胸肉吃，狗粮不想动。这点，和我家里那位一个德性。
仙女把它未吃完的吃食和饮水端出去放店铺的屋檐下，靠着墙，然后关灯断电锁门，并严肃地对狗子说：“晚上将就一下。旁边小区入口一大片干燥的地方，可睡那里。饿了渴了再来吃东西。”狗子凑到门缝闻了闻，眼巴巴看着仙女。
我和仙女各骑了小摩托，狗子想跟着仙女跑，我又露出恐吓的面孔：“不准来，回去，走开！”声色俱厉，我自己都害怕。我转头说：“你别看了，赶紧走啊。它想追着你跑。咱家又不是农村里，连个屋檐都没有。”仙女心一横，骑了车，穿过马路，左转而去。
我恶狠狠地盯着狗子：“不准跟来，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子。”说罢，瞅准来往车辆的空隙，穿过马路。我转头看，吓了一跳，这家伙竟然穿过马路跟来。狗子发现我停了车在盯它，就机智地躲闪到路边停靠的小轿车屁股后。只要不触碰到我的视线，它就是安全的，它应该是这样想的。
见它在闪躲，我一扭油门，呼地去了。
这雨好大，冲刷着城市的一切，也冲刷着空气里残存的仙女的气味。饶是它鼻子再尖，也会追不到了吧。
到家后，我给仙女说：“它不明白，它不明白，我们给不起，它一个安全的家。但凡你比别人对它好一分，它就想跟你回家，可我们能力和精力都不行！”
仙女说：“它太可怜了。”
我只得安慰她:“没办法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看它，为了追寻你，穿越风雨，万一遭遇了车祸，岂不得粉身碎骨？我想，你的本意肯定不是杀它，但是，它可能会因为你的善意而死。”
仙女眼睛突然红了。
我说:“以后再遇见流浪狗，可以给它吃的喝的，但是绝不能让它进店铺，不管外面是下雨下雪还是下刀子。不要让它感觉，你想养它。”
仙女点点头，泫然欲涕。
爱，真的是有限的，绝对不可能做到博爱。
题外话
当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的是王导和周顗的事儿，具体也不是字面的这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