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没羞没臊的快乐》第3章 昏酒祭
这已经是夜了，木风确定自己是睡着了的，枕头上的涓涓小流可以为证。不过，他还是醒了，因为他的电话像婴儿夜半要吃奶一样，亮着嗓门哇呜哇呜。
他梦游似地拿过去，把那声音掐死了。但还是听见，电话那边一个舌头已经打结成山路十八弯的男人在天文地理人间上下五千年的胡扯。
仅凭这一与众不同别出心裁的说话方式，木风也能想到是他老爸酒后按捺不住思维的跳跃、嘴巴的出口成章、手脚的“麻木不仁”而摇响的午夜凶铃。
一直以来，木风对睡觉冠以“美德”之称，所以认定这种打扰睡觉的卑鄙下流行为是缺德的表现。若在平时，他一定会跳起来引经据典含沙射影地破口大训，但夜半嘛，兴许室友梦中美女正好入怀呢，便只是一言不发地默默挂掉。然后，木风深呼气闭眼，他要急着赶快与同志们在梦中会师呢。
可是，刚一脚踏上摇晃的月亮船，那电话又穷嚎起来。木风立即快如疾风迅如闪电，葵花点穴手，挂断电话，同时想，比一比，看谁快！这下木风考虑到醉酒者在惯性下有一种锲而不舍孜孜不倦的精神，决定守株待兔，将铃声扼杀在摇篮中。
果然，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还没有叫出来，就被木风一指给点哑了。木风满意于自己的未卜先知，又想到这样周旋实属愚笨，他就当机立断关机了，表示今夜永绝后患，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又把电话发配到床尾，以示对它今夜的荒唐表现的不满。后，他便一头一个猛子，扎梦里去了。
第二天上午没有课，木风想起昨夜的电话，觉得作为一个木姓的儿子，十分有必要打一个电话回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一清二楚，就摊在床上打电话。
电话是他婆婆接的，这是一个半截身子已经在土里却仍然做牛做马的老女人。
他婆婆说他爸昨儿个出去赶集掉酒缸里，爬出来时已经不分东南西北了。幸好遇上了他幺姨婆，把他爸十八相送，送上了车，当然这司机也识得这烂醉如泥的人，到地头扔下他爸就绝尘而去。而后便是他爸一个人的长征路，山路崎岖陡峭，他爸下盘虚浮重心不稳，一头栽土里昏睡过去，悠悠醒来时，觉得命还在，只是酒气未散，浑身酸软无力疼痛难当，他爸就大哭小叫声遍山野，又发现电话幸运残存，就痛哭流涕搬救兵。而他婆婆年迈，担不得如此大任，就央人拿了电筒去把他爸接了回来。至家弄得鸡飞狗跳夜半不睡，好容易睡了，至今未醒。可笑的是只穿回了一只鞋！
木风听完，跳起来，但觉热血沸腾双目赤红，胡乱挽起袖子来，挥臂高呼：还我清净，惩办国贼。
静下来后，木风向他婆发言表示：等我放假收拾他，太不像话了，这样下去怎生得了？天都给他折腾翻了去！
一番谈话也就结束了。这是一个让人气愤疯狂的消息，当事人也太不懂事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很明显是老来缺少管教的表现。木风认定这是一个向世界人民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要采取以“说服教育为主，打击报复为辅”的方法对木头似的爸爸进行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改造。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在这里，想来有必要做一个简明扼要的介绍。木风一家酒文化可谓精深博大。他爸要喝酒，他爷爷要喝酒，他爷爷的爸爸身为木四爷，自然是要喝酒的……所以，木风理所当然的把本事继承了过来，打算发扬光大。
可如今，眼看他爸在喝酒事业上不但没有令人叹为观止的海量，倒是习得了令人拍案叫绝的酒疯。木风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本着“若干不出成绩，就退居二线，给年轻人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的宗旨，遵照“自古变法才能图强”的教训，决定抢班夺权，再独揽大权，主持政局，不能让木家的光荣传统失了色彩。
于是，一场革命将在历史的推动下呱呱坠地。一场春风将迎面而来，春晖大地，万物复苏。
终于是放假了，木风终于有机会大显身手威慑群雄了。他归心似箭，比火箭还箭。一路上的莺莺燕燕都不去理睬，只一心装着变法图强的伟业。这就是目标的力量。纵观大千世界，老板们因目标——遍尝五湖四海人间绝色——而拥着进酒店抬着出来；少女们因目标——看见挥舞的荧光棒——而一清二白进娱乐圈纷繁复杂出来；农民工因目标——回家过年——而走进办公室爬着出来……木风又怎样呢？
到家门，木老爸迎出来，健步如飞英姿飒爽，亲切地和木风握手拥抱，那场面直似两国首脑会晤。
木风就把心提到嗓子眼，怀疑他婆婆走漏风声，出卖了自己前些日子口头发表的声讨，那他只有落得身首异处死不瞑目的下场。
而后，木老爸爽朗地笑，说，哎哟，儿嘞。
这让木风很舒心：因为他听见那笑明显的中气不足，粗壮的开始，渐渐拔高，眼看快有云那么高了，突然地戛然而止，似堵在了喉咙。
看热闹的人们一起哈哈的笑。显然，木老爸也不甘心下马威蜕变成示弱牌，便清了清嗓子，重新笑过。
当然，本来就是纸糊的老虎了，效果那叫一个泥牛入海。木风心想：婆婆果然还是与我一个阵营的，勇气可嘉；而老头子嘛，把这怪叫再提高八度或者尖了嗓子再提高十度，我也是面不改色神态自若嘛。这个反，我更是蛤蟆吃秤砣——铁了心要造！
一群人就拥着木风进屋去，像过年时候拥着猪上断头台一样。
自从木风回家以后，风平浪静一派祥和。木老爸当是蹲在角落里隐忍，嘴里念叨：南无阿弥陀佛，碎尸万段！南无……
他婆婆趁木老爸偃旗息鼓安分守己的时候，抓紧时间断断续续的向木风汇报了最新情况：有天村头跳大神的七婆午觉醒来，汗流浃背，心惊肉跳，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于是就窜东闯西邀请近处各家木匠高手追星赶月刨制出寿木一棺，然后静坐，等死神来跳舞。最后却没有死掉，原是虚惊一场。为了压惊，就在村里大宴。木老爸闻讯，一跃八丈破祥云，赶去吃酒。那天村里酒鬼齐聚一堂，你来我往，往来奔走，热闹非凡。木老爸何曾见过这阵势，只凭一点微末的道行，来去冲杀。但是也只是冲杀过去，不见回来。待木风婆婆寻去，已经醉卧多时。醉卧本来不算是丢脸的，丢脸的是卧在人家的石脚盆里。想他好歹也是个汉子，蜷在那里，一来不雅，二来不爽，况且太阳当空照花儿都在笑。别无选择啊，老婆婆又只得抹下老脸央人把那烂泥抬回家去。（另外，奇怪的是，大宴一收工，七婆死！）
木风听完汇报，越发坚定了改造他老爸的决心，像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一样，一百年不动摇，一千年不飘摇，一万年不招摇……反正就是不摇！
木风去看他老爸的时候，发现那家伙正翻看木风从学校带回来的《我是怎样钓到美女的》和《让我教你赚美元》。木风认为那副活到老学到老的样子很宝气，便笑出声来。
木老爸显然对木风的笑抱有敌意，就朗声问：笑什么笑？难道你觉得我额头上的伤疤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么？
经他提醒，木风也才真正注意到那个伤疤，长得像狗牙儿，似乎更像木风屁股上多年前被狗嘴激吻过后留下的图案。
木风不动声色，抱着手臂听他下文。
木老爸接着说，你知道它的来历么？哈哈，我告诉你吧，上次我摔下土去，弄伤的。我滚到半路上压趴了一棵柏树，你去看它到现在都还没有站直腰杆呢。哈哈……
木风觉得他把示威的得意演绎得像一锅八宝粥，名字虽是挂着粥的名号，长得是怪模怪样，让人忍俊不禁。
所以木风顺畅地笑了，同时也很悲哀，说，喝酒喝到你这地步，不如改喝尿，断然不会如此狼狈，更算标新立异开宗立派了。
说完，走了，不去管木老爸作何感想，毕竟，话不投机，半句算多。木风明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两句说辞是不会让木老爸放下酒杯回头是岸的。他有一个几十年的臭习惯，木风也该有唐三藏那样舍己为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看来，一场上接西方文艺复兴，下续东方五四运动的持久战打响了。
又过两天，大清早的，木老爸便直嚷嚷：哎呀，好久没有喝酒了，口中都淡出个鸟来。
木风知道老头心中是万蚁噬心，痛苦难耐，只盼琼浆玉液如仙女下凡把他解救，只是鬼也没一个，就接道：那是不是该找一个金屋让那鸟落地生根了？
木老爸以为遇见了知己，露一口黄牙，笑着说，对啊对啊，我该去把这鸟解放了，我该给它自由。语毕，就朝屋外兴冲冲地走，似乎是要赶着投胎到大户人家去。
木风知道他的小算盘，却也不好横加阻拦，只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了。不过，木风也象征性地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哟。
木风知道他会回来很早的，不过是第二天大清早回来而已。所以，木老爸被木家多方面的亲朋好友专家一致鉴定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过，又因为他阴差阳错的生出木风这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世界上下五千年的人才，人们不好抹杀他的功绩，就把他评为“最佳生子父亲”。如此一来，木老爸在村中也是赫赫有名过的，最后还是受了冷落，因为他传授给人们的“育神童经”不外乎酿酒、喝酒。
我还是话说回来，木老爸上街去了。木风在家里养精蓄锐韬光养晦，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革命将在今天迅速拉开并且完美落幕。明日将是崭新的太阳。
大约一点的样子，木风在家抄数学卷子。哇塞这个作业布置得别开生面哦？莫名其妙？还是狗屎不如？抄卷子，谓之曰：增强记忆。看别人家有兄弟姐妹的同学，都是兄弟姐妹伸出友爱团结援助之手帮助记忆的。木风只有乱抄一通意思意思，反正抽筋扒皮也是记不住的。
老远，传来木老爸虚张声势的声音，回来得挺早的。不用说也知道，是他一个人在高谈阔论加勒比海盗的征兵启事，或者本.拉灯改行打篮球的新闻报道，或者是老屋基下发现秦始皇地宫的奇闻异事。不用说也知道，他是喝高了。
木风马上收拾了纸笔，正襟危坐，垮下一张脸。他婆婆也踮着小脚跑来观看龙虎斗。
木老爸一摇三晃的进了屋来，见木风阴着脸，说，爪子嘛？垮起一张脸！孔子不能解决的问题老子帮你解决。
木风在酝酿气势，只管闭着嘴不说话，以防真气外泄，错失一招制敌的良机。
见木风还是不甩他，木老爸的脸就笑不出了，瞬间就换成愤怒：锤子！老子就是喝了半斤酒，难道你还想动用家法不成？
木风深谙欲擒故纵骄兵必败的道理，还是把牙关紧咬，继续贯彻怒目主义。
见木风一直不甩他，怒目主义又极力开展，木老爸觉得排山倒海的气势如奔雷闪电透体而去，浑身汗如雨下，似乎瞬间置身于群狼环视之中，下一秒就是尸骨无存。
木老爸“哗”地呼出一口气，刹那身形似乎小了一半，终于恼羞成怒，暴走入了内室，旋风般又出来。只见他双臂青筋暴起，捧着仅有的一个玻璃酒罐，往阳光里一站，说，老子就是要喝！又立马挺胸，腰后弯，头后仰，酒罐高举倾倒，酒水飞流而下，好一个鲸吞！
木风咽了口水，心想姿势很到位。
木老爸几大口下肚，舌头大了，声音大了，续道：……最后一口！如有再醉，犹如此罐！
于是，在阳光里，木老爸恼羞成怒后惊天地泣鬼神的最后一醉。那酒罐以卵击石，粉身碎骨，酒水泗流。直把木婆婆吓得心惊胆战。
木风再也坐不住了，奔过去，以指沾酒，放嘴里一吮，大赞：好酒！
这已经很明显了，木风背水一战却不费一兵一卒完美收场，可谓历史上两军对垒的经典之战。至此一战，木老爸就归到木风麾下，听从调遣，永世不得咸鱼翻身咯。
木老爸扶了墙进屋，不去找床，就着一块平地，枕着门槛躺了下来，呼呼大睡。
木风淡淡表示能够接受这种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艰苦，并理解和支持，而他婆婆则直言不讳的预测：此子日后定亡于酒。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木风现在心情很舒畅，恰似便秘遇着大巴豆的一泻千里酣畅淋漓，怎一个爽字了得啊！但是他又想到自古人心难测空口无凭，唯白纸黑字才会有触目惊心一针见血的震慑作用。那么，签订一个条约或者立一个字据是非常必要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与其心动不如行动，木风乘兴摸出纸笔起草了一份检讨，大致内容如下：
检讨
亲爱的木家列祖列宗：
不孝子嗣木华西未能将各位祖宗传下来的瑰宝——饮酒文化发扬光大，而且还屡喝屡醉，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为了避免我再做出丢脸失体统的事情，痛定思痛，决定快刀斩乱麻，发誓不再喝酒，退隐江湖。同时，我保证定竭力辅佐我子木风，在茫茫酒路上杀出一条血路，打响我木家的旗号，令天下人顶礼膜拜。若我有违誓言，定遭天打雷劈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此致
敬礼
不孝子嗣：木华西
观摩着自己的作品，木风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多亏了自己在校创造了很多违纪事件，给了老师大肆布置写检讨的机会，自己今日才会有文思泉涌、下笔千言的快感，成就了文笔洗练、字字珠玑、情景交融、感人至深、如梦如幻的检讨。
陶醉完了之后，木风又去把印泥拿了来，借了木老爸的手指，留了一个鲜红的指纹在那落款上。大功告成。现在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也不怕木老爸不依。
不过，自古以来，用死人来成功管束活人的例子并不多啊。
傍晚了，木老爸才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左三拳，右三拳，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恍然想起自己中午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奔到酒罐舍生取义之处，不住唉声叹气，还差点行了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的大礼。
木风见主人翁已经起床，取了检讨过去，一方面安慰节哀顺变，另一方面警示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木老爸虽然对检讨有一万个怀疑，但又不敢去想自己酒后是否真的干过这出格的事情，毕竟自己连心爱的酒罐都枭首示众了，那也只有直面惨淡的人生了。
至此，木风才觉得是大获全胜了。类似阿Q战胜了小尼姑的胜利。
完成了这次变革，木风认为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了，就欣欣然出去放松放松了。
第二天早上，他还在被窝的时候，电话又神经质地叫起来。那头是他婆婆干瘪的哭声：风啊，快回来。
木风一听，一滚爬起来，大声应道：好，我马上回来。
直觉告诉他，木老爸一定起了背叛之心，又与酒水勾搭了起来，生出了祸国殃民残害生灵的事情。为了共产主义理想，为了天下大同，木风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哪里有难就有他！
屋里人声鼎沸，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张着嘴讲话，满塘青蛙叫似的，各人唱各人的戏，别人发出的声音都是狗屁。
木风一脚踏进去，似乎是踩住了每个人的声带，让一截一截话留在喉咙处徘徊不敢出来。
木家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手在胸口上抚过三次之后，颤颤地告诉木风：你爸死了……
只一句，又开启了众说纷纭的讨论会，然后人们突然一齐住声，都望着木风，异口同声地说：对，你爸死了。
似乎木老爸是被他们宣布死的，对各自拥有的默契还面有得色。
坚强的木风没有被这两句话击垮，反而昂首挺胸地走进木老爸的卧室。
这里灯光昏暗，前几日光芒四射的灯泡不知怎么消极怠工起来。酒味到处弥漫，把角落里尿桶的气味都盖了去。床，没有蚊帐，蚊子往往可以来去自如，作案畅通无阻。木老爸摊在床上，摊得十分整齐，仰卧，双脚并拢，双手十指交叉置于胸口之上，双目紧闭，鼻间气息全无。床边是一摊秽物，以白色泡沫居多。
木风试着去叫“老汉儿”，怎么叫得醒？！难道这一叫两叫的还能去阴还阳、起死回生不成？那世上也就谁也别想死了。
却说，木老爸是真的死了。木风立在床边石化了。他婆婆哭哭啼啼地进来，推了木风往外走。话说木老爸作为一个儿子是没一点成绩的，都这年岁了，本该儿子反哺父母了，他还厚着脸皮扬言并实践了啃老到死。如此，木风他婆婆算是损失不大的，权当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让蛆给钻了，怎么会痛到身上去呢？
他婆婆哭着对木风说：你爸呀，还真是让酒给害了，你昨天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出去喝酒，晚上才回来。今天早上喊他起来吃饭，没动静，原来是给醉死了。造孽哟！
木风还没有来得及有所表示，旁边一个油光满面，头上如同沙漠寸草不生的老头插了进来：哪里是醉死的嘛，分明是喝了假酒中毒身亡。
木风才觉得这个世界还真他妈戏剧了，他从小到大只听说人有喝醉死的，有掉酒缸里淹死的，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听说，有人误饮假酒中毒死了。而且这个开创饮酒史上新死法的人物还是他父亲。他不觉得这有多么的光荣，却是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油然而生。
木风是该哭么？却没有哭出来，嘴角只是牵动几下。本来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至此，从历史的角度来讲，木风的革命在天意捉弄下才算彻底成功，且胜利的果实被紧紧地握在手心。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的XX法律，人死是必须火化的，但由于法律是人民的法律，是服务于人民的，就充满了无比浓厚的人情味。在两千人民币的请求下，木老爸的尸体获得土葬的资格。所以，在一个晴天里，若干人拥着木老爸上山去。
这里，说一句题外话。世上本是无路的，走的人多了，便有路了。可是走的人再多，也走不出一条公路来呀！于是村民们家的墙上由“要想富，先栽树”变成了“要想富，先修路”，又因为村中蓊蓊郁郁的树林已经在嘲笑村民缩水的腰包了。现在呢，怕是又要改成“要想死人踏实，活人舒服，先修路”。那棺木真的是比官大一级压死人还来得重。
话又说回来哈，等到棺木下坑以后，木风才背了一个背篓飘飘荡荡跌跌撞撞地来了。众人见背篓全是酒，也明了。只见木风立于坑边，开了酒罐的封，望坑里胡倒，口中喊道：大风起兮猛士归兮，来饮美酒兮长眠地府。斗移星转兮三生石上，盼来世兮惊绝天下。
众人都不曾见过这种场面，围着坑踮脚伸脖睁眼张耳，可谓画面与声音，两手都去抓，两手都要硬。
木风闹腾过后，道士又重新开工，一切千篇一律了，人也渐渐散去，留下几个亲信铲土埋棺。
天，大晴。
后来，村里又来了几个大盖帽，直接找到木风说：您父亲喝酒中毒身亡，为侦破假酒案提供了线索，我们警方顺藤摸瓜闪电出击，顺利打掉一个用工业酒精勾兑白酒的黑工厂，捕获了多名潜逃的犯罪分子，缴获价值73万的各种酒类。这一行动，您的父亲功不可没，特此颁发一面锦旗和奖金15000元，以示表彰。
说完，一群人鼓起掌来，震天响。木风茫然，由得人操控，被指使捧着锦旗笑着拍了照，大约是要见报的。
一群人去后，木风想，这真他妈是个戏剧的世界，锦旗明天到坟头烧给父亲，钱留着自个儿花。
第二天，有人看见木风在他爸坟前烧旗倒酒，特喜庆，不像是在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