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鉴宝风云》第008章 切，前辈？马家配么？
赵五洲万没想到这年青人在这种危险的关头，竟然还在占自己的便宜，他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等他站起身时，发现之前围攻年青人的那四五个汉子，都已经虾子一样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外伤，只是一脸痛苦地“哎呀”“哎呀”惨叫连连。
年青人走到马老头身边，揪着他的后脖领子拎他起来，“马家一向自产自销，你手头是马家的货，又姓马，必然是他们本家。马家一向规矩严，赝品被人认出来，就老实认栽赔钱，我这还没给你要打眼费，你倒开始学小流氓打闷棍，你们马家的家法对你来说是个摆设不成？”
马老头儿一阵沉默，他个头本就矮，又总是佝偻着身子，被长手长脚的年青人拎着，像极了一匹赖皮老狗。他心里也在寻思，面前这年青人，倒底是个什么来历，年纪轻轻的怎么对他们马家如此了解？！
这打眼费可是马家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当年洛东马家是专为皇家烧制琉璃瓦的窑工，清末年间常有些铲地皮收老货的老板带来些瓷器陶俑让马家仿制，一来二去仿的多了，就从最开始的倒范做模，慢慢演化成手工仿制，不光陶土釉色完全仿照那些古董的材质，偶尔他们还会在俑上留下些手印指纹，让那些赝品更有些古人造器时的随意洒脱。
赝品出的多了，自然会有人发觉破绽。
民国动荡的时候，就有一个拿了马家赝品的古董贩子将一件仿唐初的秘色瓷卖给了一个富商，这商人转手便将这个所谓价值连城的瓷器送给了盘踞在中原地区的一个小军阀，那军阀有个懂行的朋友，看出这东西是个假货，军阀勃然大怒，不光搞得富商倾家荡产，更是亲自找到了洛东马家的造假作坊，要他们赔偿十倍的打眼费。
马家当家的当时跟着一批“挖红薯的”去找一座战国的古墓，家里只有他兄弟管事，他兄弟年轻气盛，只愿意把那古董贩子买货的钱赔出来，军阀怎么会咽下这口气，当天就封了村子，以剿匪之名将整条村的男丁都杀了个干净。
自那之后，马家就立下了保命的家规。
家中的赝品不再由外人出货，只能由马家族人暗地里经营。
若是赝品被人识破，立即认栽赔钱，奉上十倍于售价的打眼费。
马家凭着这家规小心经营，在乱世里倒也逢凶化吉，直到如今国富民强，收藏之风大盛，马家利用自家百年的积淀赚了个盆满钵满。
随着造假工艺越来越精进，且有高人教授过可以乱真的做旧手段，打眼费这东西，早就已经被马家的后辈们忘到了九霄云外。
“你也是朝阳镇的？是哪一族前辈？”
马老头是个能屈能伸的脾气，既然摸不清年青人的路数，他立即变成一条虫，老脸挤出一点难看的笑容。
“切，前辈？马家配么？”
年青人从鼻子里发出嗤笑，“专注造假一百年，出息。”
“你……！”马老头脸上的肉抖了几抖，终于忍下火气，继续伏低做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咱当个屁给放了吧！”
年青人眯着眼瞅了马老头足足半分钟，这才叹了口气道：“看在马方城的老脸上，这次饶了你，下次再想报复主顾，就想想你们的家规！”
说完，松开手，马老头立即重新跌回路上。
马老头吃痛捂着自己的屁股爬起来，脸上却惊骇异常“你……究竟是谁？怎么以会认识我们老祖？”
年青人口中的马方城正是马家现任的家主，解放后进了国营朝阳镇陶瓷厂做了技艺指导师傅，改革开放之后，又把自家的窑口发展起来，如今的马家窑专做精品钧瓷已经成了当地的利税大户，但相较于他家地下的生意，那些明面上的收入，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马方城已过耄耋之年，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把生意交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自己躲起来享清福去了。
“呵呵……”
年青人眯着眼笑起来，“你还有闲情逸致查户口？也不看看情势？”
说着，他朝赵五洲指了一指，“人家都已经报警了，你是打算去跟警察叙叙旧么？”
马老头抬眼一看，果然，赵五洲已经拨了一一零正在心急火燎的跟接线员描述具体位置。
马老头这种捞偏门的最不愿意跟公家人打交道，当下也顾不上跟年青人盘道，连忙招呼了还在地上装死狗的几个同伙，着急忙慌的沿着一条僻静的胡同跑得无影无踪。
“喂！喂！！你们不能走！”
赵五洲已经跟一一零的接线员报上了他们的坐标，一抬头发现马老头他们竟然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内，急得大叫起来。
“叫什么！他们不走等着警察抓么？”
年青人嫌弃地捂了半边耳朵，“你也赶紧走吧，免得人家把你当流氓抓了。”
“……”赵五洲一阵无语。这年青人真是尖刻得很，赵五洲心里那点敬重的感觉被他两句话赶得烟消云散。
“我叫赵五洲，燕大考古系的。”
赵五洲还是鼓起勇气紧走几步，撵上也打算跑路的年青人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哦。”
年青人一边接着扫共享单车，一边随口应着。
“我想跟你学文物鉴定。”赵五洲说。
“你？”年青人抬头。
“嗯！”赵五洲话既然出了口，突然就坚定了信念。
“我干嘛要教你！”年青人说。
“你干嘛要帮我？”赵五洲毫不退缩。
“因为你蠢。”年青人又露出那幅让人忍不住想揍上两拳的表情，“四十万买四百块的东西，谁要是做你老师不得吐血三升？！”
“我不想再上四十万的当，不想蠢下去，所以才请你教我！”
赵五洲接着说，他承认自己死脑筋，也许真的是上学上傻了，老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没有实践的学问，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年青人没想到他还真承认自己“蠢”，略微上挑的狐狸眼又眯了眯，闪起了算计的光，“……做学徒可是要孝敬师傅的。”
“没问题！”赵五洲心下一喜。
“那……你就拿四十万，当拜师礼吧。”年青人无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