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離開桃花鎮,兩人馬不停蹄的繼續往前走。
何小喬腳上還有傷,自然是走兩步歇一步,江封昊沒有半分抱怨,悠閒的揹著手也放慢了腳步陪她一起。
夏天太陽本來就大,何小喬從未出過遠門,又是靠兩隻受傷的腳在走路,支撐了一個上午,終於忍不住踉蹌了下,眼前各種星星小鳥的直冒,要不是江封昊眼明手快的攙住她的胳膊,這會兒她早撲地上啃泥巴去了。
OO他個XX的,早知道就別那麼衝動出門了,死宅如她還是回山裡窩著吧……
“喝點水吧,好受點。”
將何小喬扶到樹下坐著,江封昊解下水袋遞給何小喬,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還好,只是出了點虛汗,並沒有發熱,估計是中暑了。
“是我考慮不周,你沒出過遠門,不應該這麼急著趕路的。”順勢在她身邊坐下,江封昊從旁邊拔了根麥草丟到嘴裡咬著,“早上如果不是急著跑路,應該買匹馬代步才對。”
何小喬頓悟繼而淚奔:大爺的,這不是還有馬跟馬車可以用嗎?他們這是犯的哪門子混居然想靠雙腳走遍天下……果然他們兩個腦袋都讓同一只驢踢了啊!
江封昊見何小喬神情沮喪,連忙安慰她,“娘子不用擔心,沒有馬可以代步,還有為夫嘛。”
何小喬正在納悶他是什麼意思,江封昊已經笑嘻嘻的背對著她蹲下,側過頭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肩膀,“來吧,到為夫背上來,讓為夫揹你走,這樣腳就不會痛了。”
“……”
一片沉默,就在江封昊以為何小喬會踹他一腳的時候,脖子上卻倏地繞上來一雙纖細的女人手臂,再接著後背一暖——何小喬很乾脆的趴他背上了。
感覺江封昊身體似乎僵硬了下,何小喬咧了咧嘴,心裡的彆扭立刻去了不少。
原來這小子看起來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放得開嘛,想嚇唬她?哼,看誰笑到最後!
“幹嘛?不是要揹著我嗎?還不趕快走?”
江封昊楞了下,聽出何小喬話裡的調侃,兩道劍眉挑了挑,隨即反應過來的雙手往後托住她雙腿,站起身後眉眼彎彎,討好的來了一句,“好咧,客官您坐好,走咯!”
因為有了江封昊這個免費的人肉交通工具,兩人的路程快了不少,何小喬樂得由他揹著,一邊看風景,一邊直起腰舉高手裡足有雨傘那麼大的樹葉替兩人遮擋毒辣的陽光。
快到傍晚的時候,兩人停在一片小竹林邊上,何小喬剛從江封昊背上滑下來,耳邊便聽到撲啦啦的聲音,抬頭一看,正好看到兩隻灰色的鴿子從頭頂上飛過,當場口水就下來了。
烤乳鴿、椒鹽鴿子、氣鍋鴿子、香菇鴿子、雲腿鴿子湯……多美好的晚餐!
“江封昊,快,快!抓住那兩隻鴿子!”
江封昊聞聲而動,一個旱地拔蔥,抓著竹子借力用力往前追過去。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裡便多了兩隻睜著綠豆小眼惶恐不安的信鴿。
何小喬雙眼放光,簡直恨不得立刻將它們連皮帶骨的給吞下去。
早上走得匆忙,原本滿打滿算要買的燒雞、醬牛肉都沒買,兩人包裡都只剩下難以下嚥的乾糧,中午勉強吃了一點果腹,結果是喉嚨跟胃難受了好長時間。
正是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看到主動送上門來的肉,哪有放手讓它們離開的道理?
當下兩人合作愉快的分工,江封昊負責給鴿子褪毛外加開膛破肚,何小喬負責撿乾柴堆篝火。
不過一會兒功夫,兩人便順利的人手一隻肥鴿子,用樹枝串了,涎著臉架到火上烤了起來。
太陽斂盡最後一絲光芒,地上的篝火發出橘色的亮光,將兩人籠罩在內。
何小喬一邊轉動手裡的樹枝,一邊拿著小刷子往鴿子身上刷麻油和鹽巴。
江封昊單手摸了摸已經長出青色鬍渣的下巴,盯著她認真烤鴿子的模樣許久,之後又將目光轉向地上的瓶瓶罐罐,“娘子,你每次出門都會帶這麼多調料在身上嗎?”
“只是這一次而已。”示意江封昊幫忙接手她手上的鴿子,何小喬頭也沒抬,在剛才摘回來的野果裡面挑挑揀揀好一會兒,從裡面拿了個味道最酸的,擠碎了榨出汁,和另外一個瓶子裡的野蜂蜜混合到一起,調勻了塗到鴿肉上,“本來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居然能派上用場——不加調料的食物根本不能叫食物,我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肚子。人生在世,不就是活一場痛快麼?”
何小喬說的認真,手下也沒閒著,連著給鴿子刷了好幾次麻油跟蜂蜜,很快一股奇特的肉香便瀰漫在空氣裡,勾得人肚子裡的饞蟲更是各種叫囂。
“活一場痛快啊……”
江封昊低聲重複了一遍,原就醜陋的臉在火光下更顯猙獰,好在何小喬早就習慣了,所以並沒有發生諸如看一眼就心跳減速或是失聲尖叫之類的事情發生。
將在火裡烤得金黃油亮的鴿子取回,江封昊勾了勾嘴角,一口咬了下去,“確實痛快!”
雖然沒有醬油佐味,但克難版的烤乳鴿卻是別有一番風味,兩人都吃了個滿嘴流油,可謂是既幸福又滿足。
其實在一開始享用鴿子的時候何小喬也小小的內疚了下,畢竟吃了別人專門培訓用來送信的工具,怎麼說也有點不道德。
不過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過,很快她的所有思緒就都讓噴香的鴿肉給吸引過去了——反正也沒人知道他們做了缺德的事,有得吃才是王道,至於其他的……不好意思,美食當前,其他都是浮雲,咱不管!
可憐的信鴿就這樣嗚呼哀哉進了兩個吃貨的五臟廟。
趁著何小喬去找水塘洗手,江封昊絲毫沒有半點羞愧之心的把鴿子腳上綁的信筒都打開來瞧了瞧,發現只是無關緊要的酸詩一首和向外室抱怨家中妻子不夠溫柔不夠體貼的話,便順手一把丟到火裡燒了。
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兩人只能在竹林裡將就過了一晚。
第一次在野外過夜,因為擔心會有蛇蟲鼠蟻往身上爬,何小喬不敢離江封昊太遠,時刻警惕著糾結了大半夜,最後天快亮的時候才模模糊糊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
就著附近的小水塘簡單洗漱了下,何小喬剛回到原地,就看到江封昊正坐在石頭上,手裡拿著樹枝正往篝火堆裡扒拉什麼東西。
“早啊,娘子。”
笑嘻嘻的打了聲招呼,江封昊從地上撿了個黑乎乎的東西丟給她,“接著。”
何小喬七手八腳的接住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個烤熟的地瓜,“這東西哪兒來的?”
江封昊用手指了指身後,隨著又從火堆灰燼裡勾出來另一個地瓜,快手快腳的撥到一邊放涼,“後頭不遠有片地瓜田,我看沒人在,就順手借了幾個。”
“……”借?
何小喬嘴角抽搐了下,這貨順手牽羊的本事都快比得上人家賊祖宗柳下拓了。
吃過地瓜,兩人簡單收拾了下,繼續由江封昊揹著何小喬趕路。
於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大燕國皇都,剛下了早朝的群臣正魚貫從正殿離開。
“上官大人,請留步。”
聽到喊聲,原本正舉步往前的削瘦身影頓了下,隨即優雅而緩慢的轉過身,銀白朝服隨著晨風吹拂而擺動,陽光投在他身上,將他整個人籠罩在朦朧的光暈中。
斜飛入鬢的劍眉,微眯的鳳眸,還有高挺的鼻樑,剛毅的下巴,無一不在彰顯著風流瀟灑。
只是那張少了點血色的菱形薄唇此刻卻是半抿著的,看起來略顯淡漠疏離。
“林大人,”朝來人微微點了下頭,上官允臉上沒有半分笑容。
從後頭趕過來的新晉禮部尚書林義頂著滿頭大汗,三步並作兩步趕到上官允身邊,在他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一邊喘著氣一邊諂媚的笑道,“恭喜上官大人,賀喜上官大人啊!”
上官允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林大人,何喜之有?”
林義抬手擦了擦汗,“今兒上官大人上的奏摺,皇上可是全都批下來了。就連一向不屑與我輩為伍的襄陽王也盛讚上官大人您的提議,可見上官大人高才。”
“林大人廖贊。”上官允抬頭瞧瞧不遠處的日晷,有點不耐煩了。
林義像是沒看出來上官允的不耐煩,兀自左右瞧了瞧,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對上官大人盛讚有加,再加上襄陽王和朝裡半數大臣的支持,想必上官大人這次出任宰相……那絕對是十拿九穩的事。”
“林大人還請慎言,皇上意向如何並非我等能議論的。”上官允目光凌厲的看了林義一眼,隨即冷聲道,“妄自揣測聖意,這後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擔的。”
溜鬚拍馬也不會選著點說,這還是在宮裡,真當週圍那些侍衛大臣都是死的不成?
身在只要行差踏錯半分就有可能隨時掉腦袋或被抄家流放的朝廷,居然還能蠢到這種地步……他到底是怎麼爬到禮部尚書這個位置的?
“下官糊塗,下官糊塗。”林義回過神來,也是嚇出一身冷汗。
老王去世,新皇才剛登基不久。朝中動盪,分為三派。
一派是以襄陽王為首的保守派,成員大多是與其交好的官員,力主沿襲老皇舊制;另外一派則是以上官允為首的革新派,成員大多是新晉官員和一些看好上官允的老臣,這一派力主革新變法;至於這最後一派,就是十七王爺為首,幾個朝中的老油條自發組成的中立圍觀派……不提也罷。
他本屬於上官允一派,若上官允升官,他也會跟著沾光。一時沉浸在升官發財的美夢裡,居然忘了自己還身處耳目眾多的宮中。
還好周圍空曠並無他人,不然這事若讓有心人獲悉,找個藉口參他一本,他這輩子的仕途就算走到盡頭了。
想到這裡,林義又趕忙彎腰向上官允行了個大禮,“多謝上官大人提點。”
“林大人不必多禮。”上官允伸手虛扶了他一把,“你我既是同朝為官,互相照應也是應該的。”
“那上官大人……”林義還想再說什麼,卻猛的被一條疾走上前的身影打斷。
“大人!”
來人一身侍衛裝扮,疾步走到上官允身邊,見了林義,似乎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又恢復過來,湊近上官允,用手擋著側臉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一旁的林義只見上官允眉頭越皺越緊,心裡也跟著忐忑不安起來。
過了一會兒,上官允才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來,轉過身看向林義,沉聲道,“本官現在有點急事需要處理,林大人,先告辭。”
“是是,您請,您請。”
能讓上官允如此重視的,肯定不是非同一般的小事,林義自然不敢多說挽留。
“告辭。”上官允也懶得跟他多說,微微點了下頭,便頭也不回的跟著那侍衛走了出去。
林義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見大殿上的官員都散得差不多了,又抬頭望望天,尋思著這個時候家裡的幾房妻妾大概也都醒了,回去大概還能趕上一起吃個早飯,便也跟著甩了甩兩隻大袖子,背了手抬腳往宮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