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說《東宮》第7章 東宮上冊(7)
待趙昚走遠之後，完顏雍走到小月的身邊，一巴掌拍到她的胳膊上，動作雖狠，但力道並沒有多大。
“你這個好妹妹呀，成天就會給我惹事！”
小月吃痛，捂著頭，委屈巴巴地說道：“兄長，為什麼打我呀？”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知道嗎！說了多少次，自己一個人不要出城。你倒好，不僅不聽話，還跟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誰帶你來的！”
完顏雍強忍著怒氣，因為小月這麼不聽話，以後指不定惹出什麼事來。
小月小聲答道：“一個馬車伕大叔……兄長是我讓他帶我的，你不要罰他！”
完顏雍默不作聲。
小月心裡有些奇怪：平日裡做錯了事，兄長二話不說就會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今日這是怎麼了？
可他還是對剛剛發生的一切更加好奇，於是又低聲問道：“兄長，剛剛那個中原人是誰啊？你為什麼會帶他來這個地方？這是哪兒？
“呦，還沒等我教訓你，你先質問起我來了是吧？”完顏雍一邊拿兄長的身份壓著她，一邊思考著這回該用什麼藉口來解釋他的疑問。
隨著時光的流逝，小月早就不是原先那個能輕易被哄好的女子了。
如今，一座小小的金朝城已經容不下他活潑好動的心，事實的真相也越來越難以掩蓋。
“趙昚是誰？”
“他為何總出現在我夢中？”
這些問題小月問過無數人，問過無數次。
可西洲城所有知曉往事的人都口風極嚴，這麼些年來，都沒有透露半分。
突然冒出來的那位中原大叔，與夢中之人的臉極為相似，勾起了小月的好奇心。
兄長對待中原人向來敬而遠之，如今竟肯親自送中原人來城外這片草原。
那個人，這個地方，肯定藏著什麼秘密。
小月向前面那塊凸起的地面走去，剛想仔細打量一番，就被完顏雍拉了回來。
“埋死人的地方不吉利，走，跟兄長回去。”
“埋死人？中原大叔來咱們金朝的地界看一個死人？”小月困惑不解地問道。
“對啊，剛剛那人，他有位親人是咱們城內的一個大商戶，宮殿裡許多貴重的中原器件都是他弄來的。我與他見過幾面，也略微知曉他。誰知，他居然會病死在異鄉，真是可憐。如今，他唯一的弟弟來給他上墳，他九泉之下也可以心安了。”
小遺恍然大悟地說道：“哦，原來如此。怪不得兄長親自帶他的弟弟來給他上墳，真是重情重義！”
完顏雍鬆了口氣，收起了剛才緊張的情緒，說道：“那可不是，你兄長我可是個大好人。大好人現在還餓著肚子呢，小月跟兄長回去好不好？”
小月應一聲“好”，然後就讓完顏雍扶他上馬，帶著他往城裡走去。
路上，小月問道：“那位大叔跟我夢中人長得這麼像，這又是怎麼回事？”
完顏雍騰出一隻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瓜，說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問我我問誰去？”
剛一進城門，小月就看見元春騎著馬準備出城。見完顏雍帶著小月回來了，元春立刻鬆了一口氣，對小月說道：“五公主，你怎麼偷偷跑出城去了，可叫我急死了。”
小月撅撅嘴，不高興地說道：“還不是因為平日裡管我太嚴了，我這才想要跑出去玩嘛。”
“管你嚴是為了你好，你個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思月的聲音在一旁赫然響起，將小月嚇得一哆嗦。
她趕緊翻身下馬，因為焦急和害怕，下馬的時候還不小心崴了一下。
“姐姐，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要跑出去的，我只是想……”
“只是想什麼？你不是故意的，難不成有人挾持你出了城？”
思月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死死盯著小月的眼睛。每次小月犯了錯，她都會這麼幹。
小月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金朝城內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老虎”，就怕她姐姐的眼神殺。
小月跟在思月身後，灰溜溜地往家裡走去。
小月的家坐落在宮殿內僻靜的一角，從外面看彷彿到了路的盡頭。可推開一扇被藤蔓遮擋的門之後，裡面卻環境宜人，別有洞天。
進了屋門以後，思月一聲不吭地坐在椅子上。小月站在她的面前，渾身爬了螞蟻般的難受。兩個人誰都不說話。
最終還是小月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了歉：“姐姐，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
思月剛剛尋找小月的時候，急的暈頭轉向，現在小月平安無事地站在她的面前，雖然懸著的心放下了，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還是沒處發洩。
她本想等小月回來之後，揪住他狠狠揍一頓，可是看見小月灰溜溜地低著頭，可憐兮兮的蔫巴樣兒，頓時狠不下心來了。
小月的肚子很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思月嘆了一口氣，說道：“小月長大了，該懂事了，以後要聽話知道嗎，不要讓姐姐一直為你擔心了。”
小月抬起頭，乾脆乖巧地應道：“是，姐姐！”
忙碌了半天，兩人都有些累。
飯菜很快被端上了桌。二人圍坐在一起用膳，飯桌上十分溫馨，彷彿他們姐妹二人相依為命，這樣就足夠了，不需要外人再來打擾。
金朝王的寢殿內。
完顏雍屏退了左右，對元春說道：“讓你將思月和小月引到城內東北，這麼點小事怎麼都會出紕漏？”
元春撓撓頭，說道：“我是個大老粗，沒看住五公主，還好沒出什麼事。”
“沒出事最好。萬一出了事，本王可怎麼跟思月交代啊。”完顏雍長吁一口氣。
今日宋朝太子親臨金朝，這一大難關總算平安度過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小月還算是安分守己，也不到處亂跑，調皮搗蛋了。
去年，完顏雍讓金朝城第一勇士圖木格做他的師父，負責他的劍術和騎射。
如今一年過去了，小月的基本功還沒打牢，就開始馬虎起來，可著實讓圖木格操了不少心。
可是，每當完顏雍和思月問起小月近況的時候，他又不好意思在他們面前告自己親徒弟的狀。
一來二去，小月人前刻苦訓練，人後纏著圖木格偷個小懶，這麼長時間，武藝也沒什麼精進之處。
完顏雍和思月對圖木格的能力沒有任何懷疑，只當是小月沒有天賦，需要勤加練習，於是就把晨練的時間提前了一個時辰。
剛開始，小月還覺得之前偷懶是自討苦吃，後悔不已。
但是後來，當他發現晨練時間提前，並不能耽誤他睡懶覺的時候，就釋然了。
此刻，圖木格看著躺在樹蔭底下，拿蒲扇蓋著臉，呼呼大睡的五公主，感覺又好氣又好笑。
平常五公主睡回籠覺，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今天不同了。明日，就是王上每月例行檢查五公主武藝的日子。
今日是臨陣磨槍的最後一天，不過看五公主這淡定自若的樣子，怕是忘了明天是什麼日子了。
他走到小月身邊，提醒他道：“五公主，快醒醒了，抓緊時間練一下，明日王上就要來檢查了！”
“啊？”小月猛然驚醒，不過翻了個身之後又重新閉上眼，含糊不清地說道，“知道了，再睡會兒……”
圖木格無可奈何地說道：“五公主，不能再睡了。
明日王上要是看你的武藝還是老樣子，師父我挨說是小事，王上和四公主對你不滿意，那就不太好了。”
小月不情願地坐起來，撒嬌道：“我的好師父，不是我不想練，是這練來練去實在是太枯燥了，沒一會兒就想睡覺。
你也知道我的，就愛玩兒。咱能不能想個有意思的玩法呀？”
圖木格哭笑不得：“練武哪裡是玩樂的事情，哪個習武之人不是通過日復一日的練習才學有所成的？”
“哦。”小月起身，但還是在耍小性子，十分不情願的樣子。
圖木格突然想到，若是給五公主找一個同齡孩童一起練武，估計他就不會覺得練武這般無趣了，於是說道：“五公主，你看要不這樣，我給你找個玩伴，你們一起練，就不會覺得枯燥無聊了，你看怎麼樣？”
小月一聽，眼神一亮，說道：“好啊好啊。之前姐姐和兄長擔心我，都不怎麼讓我跟城內的小孩子玩兒，你給我找個玩伴，我就不是一個人了，那可太好了！”
“那五公主可要答應我，以後要好好練武，不能再偷懶了哦。”
“一定！一定！”
一炷香的時間，圖木格領回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身子瘦弱，像是長期漂泊，營養不良的樣子，惹人憐惜。稚氣未脫的臉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使整個人看起來機靈活潑，而又平易近人。
小月高興地湊了上去，說道：“你好啊，我叫多吉，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彎下腰去，行了一個禮，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五公主”。
小月一聽，不情願了，趕忙上去將他扶起來，說道：“你不用這麼客氣的，以後咱們兩個就要經常在一起練武了，真好！”
女孩笑了笑，說道：“那就謝謝五公主了。您叫我烏蘭圖雅就好。”
小月拉起烏蘭圖雅的胳膊，關切地問道：“你怎麼這麼瘦啊，是平日裡吃得不太好嗎？以後你到我家裡來，我帶你吃山珍海味！”
圖木格一聽，驚了一下，連忙說道：“五公主，可千萬別讓王上和四公主知道我給你找玩伴的事情，不然我又該遭殃了。”
“啊呀，你怕什麼呀，我姐姐和兄長又不會吃了你。”
“五公主，你有所不知啊，王上特意交代過，沒有特殊原因，不能讓無關之人靠近你，我是為了讓你好好練武，這才想出這麼個主意的。”
“行行行，就按你說的來！”小月妥協道，說完就拉著烏蘭圖雅一起去練習射箭去了。
別看烏蘭圖雅塊頭雖小，本事卻挺大。
小月拉起來吃力的弓，烏蘭圖雅很輕鬆就拉開了。
射箭之時，雖不是每次都能正中靶心，但基本上都能射到中間兩個圓圈之內。這對於他這般年齡的女孩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小月頓時對眼前的這個女孩子高看一眼，驚喜地說道：“烏蘭圖雅，你怎麼這麼厲害！你是跟誰學的！”
圖木格插話道：“別走神，想要互相瞭解，等一會兒休息的時候。”
小月不再說話，也開始專心射起箭來。
圖木格看著兩個孩子，感到十分滿意。果然有人陪伴，效率也高了起來。
他一直搞不明白，金朝的人都是成群結隊地練武比武，互取所長，唯獨五公主孤身一人，就算王上是為了保護五公主才做出這樣的決定，那也太過了吧。
實在是說不通。
轉眼，晨練的時間就過去了。
還是第一次有朋友陪伴自己這麼長時間，小月感到十分開心，拉著烏蘭圖雅的胳膊，就開始打聽她的日常。
“烏蘭圖雅，你也太厲害了，比我強了不少呢。”
“害，都是我師父教的好。圖木格她也是我的師父呢。”
“是嗎，那咱們還是師姐妹呢！以後，師姐罩著你啊！”
二人談話間，小月瞭解到，烏蘭圖雅原是宋朝人，家在毗鄰金朝的一個小郡城。
烏蘭圖雅還是個嬰兒的時候，郡城鬧饑荒，全家無奈背井離鄉。
途中，烏蘭圖雅被人販子拐賣，幸好遇到了圖木格。圖木格將她救了下來，把她安置在自己家裡，並傳授給她武功。
本來烏蘭圖雅想，等自己長大了，就回到中原去尋找自己的父母。
可造化弄人，烏蘭圖雅的親生父親認為他被拐到了金朝，於是趕來尋他。
最終烏蘭圖雅的父親認出了烏蘭圖雅身上的胎記，父女相認，他們也在金朝城安定了下來。
說到這裡，烏蘭圖雅嘆了口氣：“雖然找到了阿爺，可是阿孃和家中的親人都不在了，我每次想起來這些，還是有些傷感。”
小月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沒關係的，你要是不開心了，就儘管找我來玩兒。從今以後，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真的嗎！”烏蘭圖雅的眼中流露出欣喜的目光，“謝謝五公主！”
“都說了不用這麼客氣了，以後，叫我小月就好。”
“那就，謝謝小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