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夺命远洋》第5章 猜疑
机舱里，潘虎打着手电筒，检查机械设备。
气温太高，他脱去外套，上身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背心，他虎背熊腰，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气力。
他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有十多年的出海经验了。当初他从船员开始干起，凭着吃苦耐劳，不断钻研，凭本事坐上轮机长的位置。这其中的辛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更清楚，这一切都不离开一位贵人的提拔，这个贵人就是船主周正坤。他一直是船上的老大哥，他为人仗义，性格直率。要不是他看重他，提拔他，潘虎现在还不过是一个只知道低头干活、卖苦力的船员而已。
今天下午，一盏探照灯突然不亮了。潘虎在乱七八糟的线路中检查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电路故障的原因。他擦擦脸上的虚汗，找来一小段电线焊接好了线路接触不良的部分。他再次打开开关，探照灯这会儿亮了，潘虎松了一口气。他心想应该是最近海上潮气太大造成的。他并没有把这个故障放在心上。
这艘船看上去很新，实际上已经下海作业十多年了，修修补补是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跟他一样，看上去身材魁梧、满身力气，实际上呢，他现在浑身是病，只不过没人知道而已。
这时，两个黑影出现在他的跟前，那几个人胆小畏惧的样子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他举起手电筒看清楚了两个人的脸。杨君宝和李江伟两个人焦躁慌乱的表情让潘虎捉摸不透。
虽然这三个人在这条船上一起工作了十几年。李江伟曾经是潘虎和杨君宝的师傅。但是这么多年的交情没有让他们成为无法不谈的战友。他们仅仅是这一条船的伙计，仅仅是一个村里来的。出海在一条船上，回到陆地上各回各家，私下很少有往来。这样有个好处就是村里的人很少听到他们彼此的风言风语。
在船上，他们三个各有分工，没有什么联系。在村里，他们居住的地方离的很远，很少交往。李江伟是村里的光棍，很少跟人打交道，住在村头的养老房里，就算在家，他家的门也是关闭的。杨君宝因为口吃，是村里人笑话、鄙视、嘲笑的对象。
他一回家也很少出门，村里人对他的了解大部分是从杨君宝媳妇的谩骂声里了解到杨君宝一家的琐碎家事。所以，村里人对潘虎的风流韵事一无所知，他们被潘虎憨厚的外表欺骗。在村民的口口相传中，潘虎是一个顾家又能赚钱的小伙子。潘虎老婆对他的种种不满、絮叨，在村里的人看来，是那个女人不知足、不知好歹的贪欲作祟。
“小心地上的电缆，别绊倒了。”潘虎说。潘虎是个大老粗，整个机舱跟他的住所一样，一片混乱，地上各种电缆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对于不经常出入机舱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一个垃圾场。
“这儿——真——真吵”杨君宝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李骆驼，你们怎么下来了？找我有事?”潘虎问。
“小虎，我们抽空找你说说话。”李江伟小声说，他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烟斗，看到潘虎注视的目光又缓慢地放回了口袋。
杨君宝和李江伟的声音淹没在轰鸣的发动机的声音里。常年的嘈杂的工作环境让潘虎学会了唇语。他不用听到声音，就知道了两个人的意思。
“咱们去我办公室聊吧。这里太吵了。”潘虎带着两个人进入了他狭窄杂乱的办公室。空气里混杂着机油的味道。潘虎没顾得上洗手，点了一支烟，坐在两个人的对面。
“怎么了？”潘虎问。
“小虎，你不想回去吗？”李江伟问。
“回去？现在一分钱没赚着就回去？明天咱们就要百令海峡了。赚钱的机会来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李骆驼，你怎么还想着回去？”潘虎问。
“怕——怕啊”杨君宝小声说。
“呵，原来你们还在担心洪志伟的那件事。你们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看那些新船员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算是再出事，咱们还有大副、二副还有我呢。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控中。没有什么可怕的。”潘虎说。
“枪——人家——人家有枪——”杨君宝用手使劲比划。潘虎明白杨君宝的意思是万一船上的人有枪，该怎么办。
“李骆驼，你怎么看？”潘虎笑着问。
“小虎啊。咱们都清楚上次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担心真的有警察来调查那件事。万一被警察查到什么蛛丝马迹的话，那可怎么办啊？”李江伟问。
“瞎操心这个干啥。好好干活。这些事情就交给大副和二副吧。就算发生什么事情，跟咱们几个有什么关系？咱们三个可是清清白白的。”潘虎接着说。
“我倒是担心，万一洪志伟不是警察杀死的，该怎么办？”
“哎，这也正是我和小宝来找你的原因啊。”李江伟心里为潘虎的智商发愁，他当然不关心警察是谁，警察就算发现什么，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担心的是如果不是警察杀死的，那船上可是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说不定他正在物色下一个下手的目标。
说到这里，潘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小声问，“你们是不是怀疑跟洪志伟一起来的那个瘦子，叫什么勇的？”
杨君宝连连点头。
“他的动机最大。我觉得他肯定知道那个杀人交易。他肯定是为了这个买卖，一起上船的。现在洪志伟死了，那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只要他找到了船上所谓的警察，他就可以拿到一笔钱。所谓的警察就在那些新人之中，不管他的目标是谁，都不可能怀疑到咱们几个老船员身上的。” 潘虎的大脑在飞快地转动。
“哎，他杀了人之后，怎么会留下活口。咱们迟早会遭殃的。”李江伟说。
“是——是啊。”杨君宝随声附和。
“那倒也是。咱们可以跟他交代清楚，咱们不掺和他的事，更不会说出去一个字。”潘虎说。
“那人家信吗？”李江伟抽了一口烟，在椅子上磕了几下烟斗。
“这倒是个问题。你们两个时刻监视着何勇的一举一动。我跟大副讨论下先把何勇绑起来再说。咱们先下手为强。你们看怎么样？”潘虎问。
“这也不太好。咱们现在没有证据，也不好做什么。万一人家对洪志伟的事情真不知情……”李江伟犹豫不决，捋了捋胡须。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怀疑的对象？”潘虎问。
“恩，我觉得那个叉烧包，黄伟雄很可疑。当时洪志伟死的时候，只有他不在场。你们不觉得他是刻意做不在场的证明吗？我觉得他一上船就晕船、昏迷，有很大的问题。”李江伟说。
“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倒是挺招人烦的。不过，他那天晚上确实在休息区一晚上。没有作案的机会啊。”
“黄伟雄一上船就被洪志伟狠狠揍了一顿。他忍不了这口恶气，趁着洪志伟不注意，在他的水杯里下了毒。等到洪志伟吃饭的时候，毒性才发作。这样就算黄伟雄不在场，他也可能是凶手。”李江伟说。
“啊——”杨君宝眼里充满恐惧。
“你们不要瞎想了。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黄伟雄那个人看上去没有那个胆量。他当时不是被打晕了，哪有功夫给人下药。”潘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觉得李江伟的话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咱们只管好好干活，其他的事情不要瞎掺和，别操那份闲心。就算是再出什么事情，有大副和二副他们顶着。咱们不会有事的。”
三个人各自抽了一会儿烟，空气中掺杂着尴尬和不安。
过了一会儿，李江伟推了推杨君宝，两个人朝着潘虎示意了一下，两个人一前一后推门离开。潘虎松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接连不断吐出一个个黑油油的烟圈。冷汗浸湿他的背心，贴在身上，刺骨的冰冷。
他跟这两个人不是一路人，他不能跟他们两个走的太近……万一他们把自己在外边风流快活的秘密说出去该怎么办。他还有什么颜面在村里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