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夺命远洋》第3章 起雾
大副王运亨吓得后退一步，没想到脚底太滑，重重地摔倒在地，连带把洪志伟从椅子上拉到地上。洪志伟啪地一声，刚好摔到王运亨的软绵绵的啤酒肚上。
“啊！ 死人了！救命啊。”大副王运亨四肢发软。
他一把推开洪志伟的尸体，看到自己双手沾染的鲜血哇哇大叫。
大副的尖叫声震耳欲聋。船员们很快被眼前的恐怖的这一幕吓坏了。
“船长……快去叫船长！ ”二副条件反射地似的朝着众人乱喊。可是没有一个人行动。船员们吓得个个迈不开腿。二副环视一下众人，艰难地走出餐厅。
“大家不要乱动，不要破坏了现场。”张洋镇定自若地拦住其他船员的去路。船员们只得乖乖地呆在原地，不敢乱动。
此时，驾驶室里，老船长翘着二郎腿，坐在舵前。他时不时调整航向。他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顺手把手机的声音调到了最大后，拿起航海图，戴上老花镜，一边研究航线，一边随着音乐哼出声来。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邓丽君甜美的声音总有一种让人忘却烦恼的神秘力量，恍然一切回到了过去。
今天晚上，老天似乎格外宠爱这艘渔船。海面上风平浪静，大海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甜蜜地进入了梦乡。寒月朗照，天边的星星隐约可见。
一层薄薄的海雾渐渐笼罩在无垠的海面上，缥缈若仙境。
今晚，老船长给自己安排的工作就是放纵一下自己，明天，明天开始就要忙起来了。
“忙起来好啊，忙起来就没时间想过去的事情了。”老船长自言自语。
二副闯进驾驶室，“船长大事不好了……又死人了……”二副大喊。
与老船长双目对视的时候，二副这才缓过神来，这次他极其依赖的船长这次没有出海。他的失望之情映在老船长有点发红的眼珠里。他突然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哆嗦着指着外边。
“船长，外边出事了……”
就在那么几秒钟，老船长从二副的眼中读出了巨大的恐惧、惊慌。老船长不慌不忙地关掉音乐，走出驾驶室。“你留在这儿，我去看下。”船长命令道。
当船长走进餐厅的那刻，他才明白二副的恐怖究竟是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船……长，死……死……死人了。”杨君宝结结巴巴地回答。
“张洋，人怎么死的。”船长径直走向张洋，死死地盯着张洋的眼睛。
“船长……爸，我们喝酒喝大了。洪志伟死了，现在还不清楚原因。”张洋说。
老船长用手指着张洋的脑袋，没有说话。过来一会儿，他咆哮起来。
“你不知道人怎么死的。赶紧查啊？你竟然说你不知道。”
船员们面面相觑，张洋一个大学生怎么可能知道人怎么死的。
“还呆在那儿干什么？赶紧查啊。”老船长狠狠地踢了张洋几脚。张洋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他摸了摸后脑勺，硬着头皮把张洋推到了洪志伟的尸体旁。
“这儿就你上过大学，出了这种事，你不查谁查啊。——这小子是学医的，刚好可以派上用场。”老船长又狠狠地踢了张洋几脚。
船员们这时才消除了心里面的疑问，大家壮着胆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死的？”
“他是食物中毒死的。”张洋仔细检查了尸体，肯定地回答。
“啊，食物中毒？咱们可都吃了怎么没事？”
“我们会不会也要死啊？”
“杨君宝，是你下的毒吧。今晚上可是你做的饭。”
“可——我——也——也吃了——啊。”
“中的是什么毒？”
“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中毒”张洋说。
船员们个个眼睛睁得老大，满脸疑惑。
“也就是咱们平时所熟知的老鼠药。”
“哦，原来是老鼠药啊。厨房里老鼠多，船上应该有老鼠药。”船员们恍然大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天哪。到底是谁干的，下手怎么这么狠啊。咱们这些人才认识一天，无冤无仇的。”
张洋仔细搜查洪志伟的衣服，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协议书。协议书上面写着“根据可靠情报，船上有一名警察。找到他然后杀死他。现付定金一万元，事成之后，另付十九万元。”协议书的下方签字和按手印的的是洪志伟和周正坤。
“周正坤是谁？”
“他是船主。以前的船长。”潘虎回答。
“警察怎么会在船上？警察来干什么？”船员们窃窃私语。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船主要跟他进行杀人的交易？”
张洋刚要把协议书放进口袋，大副突然抢过协议书，他仔细辨认上面的每一字。“我认识船主的字，这个是假的。”他气得把协议书撕得粉碎。
“你怎么能随意撕毁证据，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张洋冲上前制止，可是已经晚了。
“什么证据啊？分明是伪造的。这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你们也当真？船主不是那样的人。”大副争得面红耳赤。
“切——”角落里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声音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我建议搜查一下洪志伟的私人物品。看还有什么线索？”一直沉默不作声的陈大力终于发言。
“对对对。”船员们随声附和。
船员们来到了休息区。众人来到洪志伟的床上，来回翻找。洪志伟带的生活用品少的可怜。只有一套换洗的旧衣服、一双崭新的布鞋、一套洗漱用品、还有两箱烟，两箱酒而已。
其中两箱酒已开封了，喝了大半。两箱烟还没开封。这完全不像是一个要准备在海上生活三四个月的人，更别说是一个合格的船员了。
“什么都没有找到。”张洋失望地说。
“等等，看看纸箱里面有什么？”陈大力找了一把剪刀剪开装烟的纸箱。
“别费劲了。这两箱烟是我跟死鬼一起去买的，拆都没有拆过，怎么可能藏东西？”何勇直截了当地说。
陈大力没有理会船员们的不解。他把两个纸箱拆开。把一条条烟拿出来，摆在床上。在其中一个木箱的底部，陈大力拿出了一个透明袋包着的文件。里面有一张从釜山到大连的飞机票，起飞日期是三天后。还有一个刑满释放的证明。上面写着“兹有洪志伟，性别：男。民族：汉族。因犯非法持有枪支罪、绑架罪、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执行无期徒刑。因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积极改造，依法减刑为有期徒刑二十年。现因服刑期满，予以释放。特此证明。”
“天啊，他竟然是一个杀人犯。”
“真是罪有应得。”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陈大力问何勇。
“你们不要那么看我啊。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我和他是一个村的而已，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何勇结结巴巴地回答。
“你和他怎么来到这个船上的？”
“他刚刚刑满释放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他高中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后来听说他给一个有钱人当司机，再后来他绑架了主人家的孩子。但是有钱人报警了，他一分钱没拿到，一气之下把小男孩撕票了。他刑满释放回村后，跟我说有一个赚快钱的方法，你们不要误会啊，不是杀人。他说的是出远海。我刚好手头紧，就答应跟他一起干，这样可以相互照应一下。”何勇回答。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张洋问。
何勇想了半天，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他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他的老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不是很好，靠捡破烂生活。他跟我说他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他老母亲，想快点让老母亲过上好日子。”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李江伟坐在床沿上，点了一袋旱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这上面写着他犯过非法持有枪支罪？他这次上船有没有带枪啊？”陈大力问。
“那我就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喜欢玩枪。这次他有没有带上船，我真不知道啊。”何勇连忙解释。
“他的手机好像也找不到了。”陈大力这么一说，船员们又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洪志伟的手机。
“他可能没带。他这人经常丢三落四的，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何勇说。
“船长，他在釜山下船这件事你知道吗？”陈大力继续问。
“我不知道啊。但是咱们的船确实要到釜山港加一次油。不过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咱们最好不要去釜山港了，直接开到白令海峡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船上的油应该是够用的。”船长回答。
“爸，你这件事关系重大，您还知道什么事情，能不能跟大家交代清楚？”张洋问。
“你——我能知道什么，我跟大家一样，只是普通的打工的，能知道什么事情啊？我不过是这个船的船长而已。我只做船长该做的事，其他的一推烂事，我不想管，也懒得管。”船长回答。
“船上出现这种事情，可能是个意外。咱们还是赶紧收拾下现场，早点休息吧。这个洪志伟到船上来找警察，听起来特别荒唐。警察上船来干什么。这艘船上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凭这几张纸，难道就能证明洪志伟就一定是一个杀手吗？说不定是别人故意捏造的呢？”
“洪志伟就这么死了吗？到底是谁杀死了他？”
“人都死了，找到杀他的凶手还有什么意义。况且他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那个凶手说不定还会杀别人？”
“会不会警察知道了洪志伟的身份，提前把洪志伟杀死了。”
“不会的。船上怎么会有警察？你们用脑子想想，警察怎么会到船上来？”船长回答。
“他难道是畏罪自杀？”
“他不像是自杀的人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怎么会自杀？”
“这种人死就死了吧，这种人活着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
“大烟鬼脾气太暴躁了，一点就着。这种人在陆地上生活还行。在海上是万万不行的。”
“船长，咱们——咱——返——返航吧。”杨君宝小声说。他早就吓得脸色发紫。
“回去？怎么可能？一分钱没有赚到就回去，回去跟老婆孩子怎么交代啊？大家伙说呢？”大副说。
“是啊，是啊，我也不想回去。好不容易出一次海，这次是全家人的希望啊。咱们不能回去。”船员们七嘴八舌地说。
“哎，你们真是赚钱不要命了。”陈大力叹了一口气。
“这艘船是被诅咒的。海神娘娘也救不了我们了。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我下次说什么也不出海了。”李江伟唉声叹气。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烟袋，慢悠悠地装满烟斗，点上烟，吧嗒吧嗒抽起来。
“大家不要胡思乱想！ 不要乱了方寸！海上风平浪静的，咱们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大家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家。”大副大喊大叫。
大副很快恢复镇定，他带领几个船员把洪志伟的尸体扔进冷冻仓，独自休息去了。
“明天就要开始干活了。大家今晚上好好休息吧。这件事就当是一个意外吧。大家相逢一场是缘分。大家无冤无仇，何必要杀人呢？”船长说完走出休息区，朝着船舱走去。
午夜时分，一道白影闪出。白影从甲板上穿过，轻盈地绕船体一圈，很快消失在黑夜里。这道白影恍若海雾，如梦如幻，恍若神仙姐姐下凡……空气里浮动着几声低沉的哀伤声，这声音随着无边的海浪声起起伏伏。
船上的探明灯亮了起来，照得海面上通红一片，渔船仿佛在一片血泊上前行，它驶向更暗黑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