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小说：夺命远洋
主角：张洋
作者：小鱼儿三千
最新章节：第31章 对质
简介：等我长大，懂事后，爸爸再也不跟我讲这个故事。他变得更加沉默。好几次，我央求爸爸再给我讲讲这个故事。他会变得异常愤怒， “那个事儿是我瞎编的。你长大了，想些对自己有用的事情吧。” “爸爸，杀人凶手到底是谁?”我每每追问。 “哪来的凶手？……你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就打断你的狗腿。”爸爸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愤怒的胸口仍然颤抖个不停。 我不再问爸爸这个故事。因为我不想挨骂。这个故事却一直陪伴着我，度过我了乏味、枯燥的初中生活、高中生活、大学生活……故事的大部分情节早已经模糊不清，我的脑海里还残留着几句打油诗。 “一个小士兵，上船查凶案。可怜脑袋笨，反被屠夫杀；”……
《夺命远洋》第1章 出海
晚霞夕照，z市海龙王渔港上人群熙熙攘攘，场面十分热闹。
三四艘渔船陆续入港，六七辆辆卡车满载新鲜海货从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挤出一条车道，卡车一路鸣笛，驶出码头。
正是金枪鱼收获的季节，海龙王码头异常繁华。
大小船只停泊在渔港里，海水上飘满一只只红色的小纸船，一派喜庆的气氛。那是有船要出海的信号。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老男人格外引人注目，这个男人50岁左右，圆脸，一脸络腮胡，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
他正在祭海。这个老男人抓起一只公鸡，割破鸡脖子，把鸡血滴到红色的洗脸盆里。他朝着大海的方向俯首跪拜，点燃纸钱，双手合十，口里默念祷词。
火红的火焰映照在他黝黑的老脸和苍苍白发上，那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同情；他鹰钩鼻下的两道横肉和寒冷的目光透露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他双腿跪地，一连叩了三四个响头，口中不停地祷告，“海神娘娘保佑，海神娘娘保佑，海神娘娘保佑……”
一个身穿红色蕾丝长裙的女子急匆匆地跑过来，经过他的身边的时候，稍作停留，她轻轻推下圆形的黑色墨镜，好奇地上下打量了船长几眼。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容。
他盯着女人的那双大脚，抬起头，一脸诧异。一个女人竟然打扮地这么不得体，红色长裙配着一双黑色运动鞋，那运动鞋的尺寸大约有42码，好大的一双脚啊。红衣女子扭动腰身，匆匆离去。风里弥散着刺鼻、让人恶心的香水味。
“哥，他就是新来的船长？”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把最后五袋子大米一口气扛到渔船上，上下打量老男人的背影，擦了擦满脸汗水，转过头问他旁边的人，他的语气里充满疑惑和不安。他叫王运通，是这条渔船上的二副。
“是啊。他就是新来的船长张震熊。”大副王运亨靠在船头上，长吁一口气，若有所思。他慢悠悠朝半空吐了一个烟圈，朝着弟弟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掐灭烟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本子和铅笔，继续清点出海必备的物资。
“啊，这么老？”王运通继续问。
“你可别小看了他，听船长说他以前是个厉害的角色，好像是道上的。”王运通神秘地说，他继续小声说，“只不过最近几年他最近不怎么走运，生意失败了……这才跟咱们这种人混在一起。”
“咱们的船长呢？”二副王运亨继续问。
“他去澳洲养伤了。”大副王运亨回答。不经意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都……都三……个月了，还……没……好？”杨君宝结结巴巴地问。他坐在船舷上，两腿直挺挺地伸向船外。
“你这个小结巴，嘴巴不利索。耳朵倒好使。天天这么八卦。吃饱了撑的？”一个身穿花色上衣的男子暴跳如雷，这人就是渔船上的轮机长潘虎，这个人头大腰细，肩膀宽阔，四肢狭长。他用胳膊肘往外猛推杨君宝一把，杨君宝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掉到海里，幸好旁边的王运通眼明手快，扶住了他。
杨君宝站稳脚跟，”大……色……色鬼！你…你管…我？”他跳到甲板上，躲到王运通的身后，破口大骂。
潘虎一听骂他是大色鬼，急得脸红脖子粗。他一伸腿，跳下甲板，追杀杨君宝。那灵活矫健的身姿简直跟壁虎一模一样。
“小宝儿，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潘虎破口大骂。
“胖虎，小宝你们两个的活儿都干完了？冰啊、白菜啊、玉米啊，土豆啊、洋葱啊，花生油，大米，猪肉……盐都准备好了吗？……别老跟没事似的，非得我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催你们，你们才干活。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大副王运亨厉声训斥这两个嬉皮笑脸的人。
杨君宝麻利地点点头，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叮”。这是他独有的口头禅，“叮”的意思就已经完成任务了。这样一来，他不用辛辛苦苦说很多字了。
“上午就干完了。”潘虎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大副王运亨认真清点了一遍，在本子的对应物资处打了勾，确认完成后再次回到了船头。
“船长的伤哪能那么快好。”大副王运亨用力拍了几下胸口，诡异地笑着说，“嘘，心伤来着，你们懂吗？你们说哪那么容易好，是不是？”
潘虎使劲点头，这群粗糙的男人里，他最能感同身受。船员们相互对视，默不作声，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叹息，若有若无，很快消失了。
“船长还会出海吗？”潘虎问。
“以后怎么样，谁知道？以后再说以后吧。”大副吐了一口烟，低头掐灭烟头。
“咱们的人都到齐了吧？”大副王运亨数了数人头“老李头呢？老李头哪去了？他大吼起来。
“他在船尾刷漆。”轮机长潘虎翻了一个白眼，不紧不慢地回答。他心里很反感大副咋咋呼呼，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跟一头发疯的饿狼似的，整天跟在人后头催命。“李骆驼，赶紧过来啊。”王运亨扯开嗓子，朝着船尾大喊。
“就你干个活跟死鬼似的，磨磨唧唧的，天天磨洋工。从大清早开始刷到晚上，刷了一天了，还没刷好？”王运亨吐了一口唾沫，火冒三丈。
过了好长一会儿，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儿提着半桶漆慢吞吞地走到船头，他叫李江伟，因为驼背很厉害，胡须很长。船员们都叫他李骆驼。
老头儿50岁出头，头发花白。瘦小的身躯包在肥大的黑色雨衣雨裤里。他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长靴。他的脸上、雨衣、雨裤染上了油漆，看上去血淋淋的。
“大家快看，吸血鬼来了！”众人哈哈大笑。
“大副，你找我？什么事儿？”李伟江低声下气地问，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李骆驼，漆刷好了吗？其他人的活都干完了。就等你一个人了。”大副看到他这副可怜样，胸中的闷气立马消了。
“刷好了，刷好了。我刷得漂漂亮亮的，一个旮旯都没漏。这下不怕船生锈了……”李江伟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大副，你要不再检查下？看看哪些地方还需要刷刷？”李江伟继续问。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刷了一天了还能怎么刷。赶紧上船吧。该出发了。”大副王运亨摇摇头，打断他的话。他实在受不了李江伟的这个毛病，啰嗦得要死要活的。
“啊，就咱们几个人，不是还有几个新人吗？人都来了？”老李头朝着船舱里头看。
“哎，不提那些鸟人，我还不生气，都是些新手，一点出海的经验都没有，还得手把手教。”大副挠了挠头。
“哥，他们怎么还不来，快天黑了。”王运通不耐烦地问。
“再等等吧。”大副看了看表回答。
祭海仪式终于完成，船长张震熊不慌不忙地走上甲板，他手里拿着一只死鸡，鲜红的鸡血流了一地。
他走到厨房放下死鸡，拿出一根细长的竹竿，上面挑着两支鞭炮，把竹竿放在甲板的一侧后，来到众人面前。
“船长好！大家欢迎。”大副一声令下，众人条件反射似的，自动站成一排，目视船长一路走上来，击掌欢迎。
“大家好，我叫张震熊。没什么能耐，就是年纪比你们都大点，你们叫我熊哥就行。人都齐了吗？”船长张震熊走到船员中间，跟大伙打招呼。
“快了。跟他们说了，最晚五点钟报到。”大副看了一下时间，还差半个小时五点钟。“这帮懒鬼，不到最后一秒一个都不来。”大副破口大骂。
等人的过程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每一秒都那么长。老船员们无聊地看着码头上攒动的人群，对新人的期待一点点消磨在一分一秒的等待里。
半个小时后，三四个带着行李的人在众人面前停下脚步，他们满脸疑惑，像是迷路的游客。
“这是Z远渔298666？”一个瘦弱的男孩子仔细辨认了船体上的船号后，停了下来，畏畏缩缩不敢走向前，好长时间才鼓起勇气，跟船上的人打招呼，“奥……对的，没错没错。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船员，我叫欧向前，不好意思来晚了。”这小伙儿左手推了推圆框眼镜，弯腰鞠躬致歉。他脸色白皙，脸型较圆。左边的耳边上戴着一个银色十字星大耳环。上身穿着白衬衣，黑皮衣。下身穿当下流行的蓝色破洞喇叭裤，斜挎一个黑色鳄鱼皮背包，手上还拿着一副卷画，他斯文寡言，一脸冷漠，眼里却不经意间流露柔情，他浑身上下散发出落魄艺术家的气质。
“这小子穿得不男不女的，是个什么玩意？” 有人小声嘀咕。
“刚刚好，没有迟到。大家好，我是来报到的新船员。我叫陈洪亮。请大家多多关照。”一个八字胡的年轻人朝着点头示意，双手合十。他戴着黑色墨镜，一脸冷峻。他穿着白色t恤、黑色皮裤，短靴，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皮夹克，拖着一个行李箱。
在这两个人的身后来了两个正常人，拖着行李箱，一前一后地缓缓走来。前面的是一个朴实憨厚的小黑胖子，看上去三十多岁，身穿一件迷彩服，额头上冒着汗；后面的是一个25岁左右的小伙子，穿着白衬衫，休闲裤，带着一副墨镜，右手插袋，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儿子——儿子，这边，快过来。”船长朝着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不住地挥舞双手。他指着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跟船上的人介绍，“他是我儿子，他叫……叫张洋。他今年刚毕业，医学专业，今年25岁，我带他出海历练历练。”
船长的介绍有点像跟儿子相亲。他摘下鸭舌帽，朝着张洋挥手，打招呼。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皮肤白净，眉宇清秀，肩阔腰细。船员们小声嘀咕，“这儿子长的真出息，长得比他爹差别不是一星半点。”
“大家好，我叫陈大力。我也是新来的船员。请多关照。”没等张洋开口，黑矮个子男人先开口自我介绍。他的声音洪亮干脆，身体站得笔直僵硬，他一边说，一边抬起黝黑，强壮有力的右手手臂，一副憨厚可爱的模样。
“你当过兵吗？”众人好奇地问。毫无疑问，这个黑矮个男人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刚从部队退役。”黑矮个子男人干脆利索地回答，身体仍然站得笔直，让人肃然起敬。
“还有三个，你们先等等，等人齐了再上船。我先给你们说明船上的安全事项和分工。”大副吼道。他认真地审视这些船员，仔细比对照片，确认无误后在对应的名字后面打了勾，他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船长怎么找了这么几个人？这些人能干活吗？”大副王运通心里面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
就在这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路小跑，跑到众人面前。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殷勤地给码头上的新船员分烟，可是没有一个人接过他的烟，他流露出尴尬和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老船长张震熊问。
“我叫黄伟雄。大家叫我小黄就行。” 黄伟雄满脸堆笑，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嘴角有一个深深的酒窝。这个男人中等身材，面黄肌瘦，面容和善，有点儿腼腆。他上身穿一件蓝色格子衫，下身穿一条卡其色的工装裤。裤子口袋那叫一个多。
“你真像个叉烧包。以后叫你叉烧包吧。我最爱吃叉烧包了。”二副王运亨看到黄伟雄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哈哈大笑。二副王运亨最喜欢给别人起外号。
“还有两个……一个叫何勇，一个叫洪志伟。大家再等等。”大副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腕上的闪闪发光的大金表，不耐烦地说。
“啊，这两个人大清早就来船上放行李了。他们应该是去周围玩去了。”潘虎大清早见过这两个人。那个时候他刚好跟情人蓝蓝缠绵，难舍难分，正被这一个瘦子和胖子撞了个正着，一大清早就扫了他的兴致。
想到这儿，潘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一胖一瘦不怎么招人喜欢。
“啊，你们看，他们来了。就是刚从超市出来的那两个人。”潘虎指着超市的方向说。
“这一对哥们儿真有意思。一个大烟鬼，一个老酒鬼。”二副王运亨脱口而出。
众人朝着大副的目光看去，一瘦一胖两个人朝着他们走过来，瘦子留着披肩长发，腰肢细瘦，面黄肌瘦；胖子一身赘肉，光头、虎背熊腰，左臂上纹着一只黑蜘蛛。这两个人各自抱着两箱酒，两箱烟，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胖子放下烟，双手叉腰，指着大家，怒目而视“不要用你们的狗眼盯着我看。”他踉踉跄跄地上前走了几步，一身酒气。
“尤其是你，你要是再这么看我的话，我把你的狗眼挖出来，你信不信？”胖子指着欧向前，欧向前吓得躲到众人的后面。瘦子把他推到一边，让他缓和下情绪，不要破坏了气氛。
“行了。来晚了有理吗？哪条法律规定不能看你了。”大副大吼，大副要跳下船要揍胖子，被船上的人硬拦下。
“我来晚了吗？晚几分钟不是很正常吗？看你们大眼瞪小眼的。我大清早来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正眼瞧我？我告诉你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绝不轻饶。”胖子一边争辩，一边试图挣脱开瘦子。很明显，他喝醉了，逻辑混乱。
“你是洪志伟，对吧？”大副问。
“老子的名字你也敢叫。信不信我把你撕了。”胖子破口大骂。胖子叫洪志伟，他最受不了别人盯着自己的时候的眼光。那种眼光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此刻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梦里的画面。那个小男孩望着他，目光里充满幽怨。
“叔叔，你为什么一直用枪指着我？叔叔在跟小迪玩游戏吗？”男孩一脸天真稚嫩。
“小迪，你不要说话了。你爸爸不要你了，他报警了。我要杀死你……”
“叔叔，我想吃棒棒糖了，你给我买棒棒糖好吗？”小男孩乞求。
“不要说了——不要怪我——”他按下扳机，眼角流下两行冰冷的泪水。
……
“不要说了，我警告你不要说了。”洪志伟吼出声。
“你吃错药了？真是见鬼了。”大副不耐烦起来。
“你管我？要不是我，你能撞上这么好的运气？……”没等胖子说完，瘦子上前堵住胖子的嘴。
“你清醒一下。咱们到地了。”瘦子附在胖子耳边，小声私语。
“这人脑子进水了吧。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船上的人小声嘀咕。
“哎，这人喝醉了。千万别跟酒鬼一般见识。”二副抓住大副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哥哥不要发作。
“全体船员11人，全部到齐。”大副跟船长汇报完毕，船长示意大家上船。
“哦，不对。加上船长的儿子张洋，总共12人。”大副补充道。
新人们推推搡搡地上了船。老船长点燃鞭炮，在噼里啪啦的喜庆气氛里，船长走进驾驶室，渔船徐徐驶出港口，码头上的人们向他们挥手告别。
渔船上的船员们也朝码头上的陌生的人们挥手告别。
“再见，再见吧。”
停泊在岸边的渔船上的渔民们纷纷朝着勇士们投去羡慕和崇拜的目光，跟往常不一样的是，渔民们疲惫、满是血丝的眼神里隐约流露出少许不安和紧张。
“天气预报说海上很快要有一场暴风雨。” 一个渔民望着天，喃喃自语。
“天气预报什么时候准过？天气预报说即将要来一场大风暴，还说百年一遇的大风暴。今天快把老子晒死了。这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们的船要是能出海该多好…”另一个渔民摇摇头，黑油油的大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继续埋头补网。
“起风了，晚上就凉快了。”
残阳如血，起起伏伏的海水被染上一道道血光。西边的火烧云堆积成山，通红一片，非常壮丽。
远处云山上的灯塔发射出一道道红色的光，渔船缓缓经过云山、灯塔，驶出港湾。海鸥挥舞翅膀，一路追随，它那洁白的翅膀染上了红色的光芒。
老船长转动船舵，加大马力，螺旋桨快速旋转，船体加速前行，海龙王码头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远处的云山跟暮色交融在一起，无边的大海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