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万花物语》第7章 海棠篇，名动临安
又是一年春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蓝色的天幕上嵌着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一片白云像碧海上的孤帆在晴空飘游。
临安
高大的城门屹立在十一的面前，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位一年之内便风光两次的牡丹皇后。
虽然在辰国的各个城镇都有从皇城发来的缉捕文书，但却没多少人当回事。
为了保险起见，十一还是将自己那显眼的红发变成了黑色的长发。她穿着一身男装，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根银簪固定，显得她更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今日的阳光有些毒辣，热得人满头大汗，所以鲜少有人这个时候进城。
守城的士兵正在城门下乘凉，看到十一来也不甚在意，只自顾自的聊着天。
“你们听说了吗，先皇后居然在严密把守的地牢里消失了，为此皇上震怒，派了好多人寻找都没找到。”这件事情哪怕时隔那么久还是有人提及，据说至今牡丹皇后的失踪还是一个谜。
“可不是嘛，要说这皇后也是命苦，年纪轻轻的还没享几年福就被关押在地牢里了。”
“听说是死了？”
“死了总要有尸骨的，地牢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人压低声音，“听说啊，那洛汐皇后乃是牡丹转世啊，在下雨天时，她的背上就会出现一朵牡丹，鲜艳至极啊。说不定是那皇后变成了牡丹仙子飞到天上去了呢。”
“你们知道个屁。”其中一人有些洋洋得意，“我听说啊，是被人给救走了，那人就是跟在皇后身边最久的一个红色头发的宫女，叫什么小十……？”
“人家叫十一。再说了，你从哪里得的消息？”旁边一人忍不住翻个白眼，连名字都不知道还在那里显摆。
十一无语，静静的从他们旁边走过。
“啊对！就是叫十一！”先前那人猛拍大腿，“我那小舅子就在京城任职，皇上当时震怒，派了好多人去抓捕这个十一，但是至今都没找到。”
“这人啊一旦出了京城可不就像飞鸟投林，鱼游大海，再也寻不到踪迹了吗？”
“没看到朝廷发下来的缉捕文书？显然是还没放弃寻找她。”
说什么的都有，但这毕竟已经过去了。很快，众人又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昭和将军该回来了吧？。”
“昭和将军是谁？”
“你这都不知道？昭和将军乃是蕲州苏府的儿子名叫苏寻，据说这苏将军啊，少年英才，年仅十四岁就加入了军营，十五岁时击溃叛贼庞博一战成名。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参加的战役数不胜数。随着他功劳越来越大，先皇封他做了昭和将军。”
“前些日子北境屡屡来犯，当今皇上便派昭和将军去镇压，应当快回来了。”几个人闲聊着。
十一站在城门口，看到门上贴着的海捕图案。
图案上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她有着一双明亮的双眸，长发披散，正神色郁郁的望着前方。画像为了显示其不同的外貌，还刻意在那头发与眼睛上涂了红色。
画像旁边还写着几行字——
京城女十一，身犯重案，劫走恶女洛汐，如有见之，即刻缉捕，提供下落者赏黄金万两。
十一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脸，以前自己这么苦大仇深？她若有所思，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还看到明明只有五千两来着，怎么短短时间就又涨了五千两？莫不是再过一段时间还要涨？十一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值这么多钱。
一个守城侍卫看到十一在看缉捕文书，问道：“公子认识画上的人？”
“啊？不，不认识。”她赶紧往城里走去，生怕被人认出。
临安的街道十分的热闹，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去找个客栈住住，就听到身旁有人说话。
“你也是来一睹棠梨姑娘的芳容吗？”一名男子问他身侧之人。
旁边人有些疑惑：“棠梨姑娘？那是谁？”
“棠梨姑娘你都不知道？看来你是外地来的。棠梨姑娘乃是临安城有名的舞姬，她的舞冠绝天下，多少人为了见她一舞而倾尽家财呢。”
那名男子显然更注重赶路，因此道了一声谢之后就往前方走去了。
留下的那一人还有些感慨：“唉，棠梨姑娘如此出名，外界之人都不愿了解吗？”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随即听到一个略微清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愿意了解啊，你给我说说，那个棠梨姑娘到底如何出名？
男子回头一看，就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少年：“你才多大，赶紧回家去找父母吧。”肩膀一摇晃，把十一的手晃了下来。
十一无语，心想那棠梨那么出名 应该很好打听吧。
于是向着旁边一个卖糖画的人买了一根糖画，并询问了一下棠梨。
显然棠梨的确很出名，那男子嘿嘿一笑：“一看公子就是外地来的，要寻欢啊来临安就对了。从这里往前直走，拐角处便能看到一栋高大的楼宇，那栋楼宇便是明月楼，也是咱们这出了名的青楼，棠梨姑娘就是其中最出名的花魁，只是三天前她已经不怎么出来表演了。”
十一连忙道谢，又递了碎银子给他。
现在是白天，明月楼已经不接客了，但还是有极少数的人进去住店。
十一一步踏了进去，直接表示自己是来找棠梨的。掌柜的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将十一带去了后院。
走过宽大的大堂，沿着游廊往前方走去，前方有个朱红色的小门。走进小门便是后院了。
后院里，满树的海棠开得正艳，一棵棵海棠树枝上粉红色的花朵随风摇曳，花朵中间衬映着透着晶莹的绿叶儿，显得清新、婉约、俏皮，春风吹拂，柔蔓迎风，细雨绵绵，垂英袅袅，似乎又听到海棠花的曼妙花语。
一名女子立于海棠树下，纤纤玉指捧着一株低垂的海棠，踮起脚尖闻了闻海棠的花香，清香扑鼻。
女子腰束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纱。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鹅蛋脸，秀眉纤长，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实是一个出色的美人。此女正是这明月楼内有名的舞女——棠梨。
“海棠，娇而不艳，三月到五月乃是它的花期。海棠又名断肠草，意为苦苦的相思，无望的爱恋，离别时的万种愁绪，也是一种美丽高贵的花。”
一道声音传入棠梨的耳中。棠梨猛的回头望去，只见走廊的廊柱上斜靠着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年，少年有着一头黑色长发与血色眼瞳，长发束起，看起来倒是有些气质。
棠梨喃喃的复述：“苦苦的相思……无望的爱恋……”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悲伤，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十一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忙走到她的身边：“你……你别哭啊……”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她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棠梨赶紧擦了擦眼泪：“棠梨近日心绪烦闷，让客人见笑了。”说着，努力扬起笑脸来，却不知道她这哭比笑还难看。
十一抿唇看着她，日光透过海棠花叶照在她的身上，微风吹过，吹起她的长发与衣袂，让她整个人轻灵至极。偏双眸之中还带着些水雾，一副我见犹怜。
十一叹了口气：“你啊，也别太执着，过去的都过去了，唯有好好活着。”
棠梨讶异的目光看向她：“你……你知道？”十一在心里说着，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
她默了片刻，随即点头。
“其实，我没有执着，那杜家公子待我极好，再过几日便要将我赎回去，届时会将我娶回家。”棠梨淡淡一笑，语气里满是轻松，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被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连呼吸都觉有些困难。
她没法，只得轻靠在海棠树上，用力呼吸着，才能压抑下心口那阵疼痛。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花树，阳光照射下来，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抬起手遮挡阳光，“他都不在意，我也怎会在意。”
“真的……不在意吗？”
棠梨默然无语，透过那盛开得绚烂的花树，她隐约看到了自己前面站着一个男子，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男子冲她招手：“阿梨，我回来啦！”
忽然，她觉得心口一阵剧痛，随即而来的还有一阵呕吐感与眩晕感，她的脚步几乎不稳。
十一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扶着她：“棠梨，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棠梨不说话，但意识却渐渐模糊，她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天色渐晚，一抹斜阳照在棠梨的屋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棠梨的身上，棠梨的手微微一动，醒转了过来。
十一看到棠梨醒了，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棠梨脸色一片苍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十一将她扶起靠在床头。
棠梨微微点头行礼：“谢谢公子。”十一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好了？你真的要嫁给那杜公子？”棠梨再次沉默了，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正巧看到最后一抹夕阳向西沉去，
她还记得他离开之时，也是在一片夕阳之下，她握着他的手，苦苦哀求让他不要走，可最终，他只挣脱开她的手：“阿梨，我是将军，我得为国上阵，我必须要离开你了。”
她哭得那样伤心，跪在地上揪着他的衣摆：“阿寻，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战场上那么危险，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阿寻，求你……不要走……”
苏寻狠了狠心，拔出自己的佩剑，一刀割断了那一截衣摆。棠梨扶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截衣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知道，她从来就知道，自己留不住他……
苏寻回身看了她最后一眼：“阿梨，若我有命回来，必定娶你。”这是他说过的最真诚的谎言。
棠梨看着他一路远去，骑上马，在一片夕阳之上，渐渐远去。
再次回到现实，泪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她的声音哽咽：“我……不愿嫁给杜公子……我只想……嫁给阿寻……可他离去才数月，如今回来，不是来找我，而是迎娶别人的……”
十一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于情爱，她一窍不通，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她，只安慰道：“没关系的棠梨，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你为何……”
“因为我和你一样是花灵啊。”十一笑着，将发簪取下，一头黑色的发丝在披散而下的瞬间变成了耀眼的血红色。
棠梨微愣，看着她不说话。十一猜想她应当是没看见这么奇怪的花灵，于是伸出手，在掌心之中幻化出了一朵彼岸花，“这是我的原身，是生长在黄泉路旁的，所以没多少人见过。”
棠梨点头：“我记得城门口的通缉告示……”
“嘘！”十一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那就是我，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不然我就死定了！”
棠梨微微勾唇一笑，心情好了不少。
十一似乎才想起事情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你……身子不适，我找大夫来看过了，他说你……”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棠梨抬眸，疑惑的看着她。十一心想这件事情她迟早也会知道的，抿唇开口：“你怀孕了，两月有余。”
棠梨脑子里轰隆一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嗯……你怀孕了，两月有余，但最近伤心过度，胎儿很可能会保不住，大夫给你开了些安胎的药。”
棠梨的目光渐渐垂下，手也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这里，正在孕育一个新生命：“是他的。”
十一坐在了床沿上：“谁？”
棠梨眼里带了一丝笑意：“是阿寻的，是他的孩子，我怀了他的孩子……”一股难以言喻的高兴自心里蔓延开来，对！她要生下这个孩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生下来！
十一想起在城门口听到的事情，小心翼翼的开口：“是那个昭和将军苏寻？”
棠梨点头，目光移向了窗户，看向了更深更远的地方：“你……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