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万花物语》第10章 忆否忆否
自十一去往蕲州之后已经过了三日，棠梨十分的忐忑不安，她怕，怕那人是阿寻。可又存在一丝侥幸，也许不是呢？也许他有难言之隐呢？
等待的日子实在太过漫长，棠梨每日都会去院中看海棠，海棠开得一天比一天艳丽，那娇小玲珑的花朵，白里透红的颜色，是那般的美丽可爱，可为何却是无望的爱恋，和自己一样呢？
十一离去数月，一点消息也没传回。她开始担心起来。
五月底，已经渐渐入夏，日头开始变得毒辣，街上行人也逐渐少了起来，城外的清水河，正是避暑的好地方，那里修建了凉亭，荷叶正绿，给人带来一丝凉意。
海棠已经开始枯萎，地上还残留着花朵。花朵绽放，终有凋零的那一天，就像此刻，海棠凋零。但她明白，海棠每年春天都会绽放，只是，花不在是今年的花，而看花的人，却又不知道是谁了。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下雪时节，漫天的雪花自天空之中洋洋洒洒的飘落，落在屋檐上，树干上，为世界添了一层白。棠梨待在自己的房间，坐在窗前呆呆的望着雪花飘落。时至今日，她想起那天他到来之日，仍旧觉得那是她最最开心的日子，只是春去秋来，海棠依旧，不见旧人。
她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有十几天便要生产了，希望在生产之日，能听到十一带回来的消息。
街上，一位红发女子风风火火的往明月楼跑去，她顾不得看街上行人，连连撞到行人，她也只能连声道歉，脚步却不停。
十一跑到明月楼前，一刻也不敢停留，冒着一身的风雪轻车熟路的往棠梨的房间跑去。众位姐妹都狐疑的看着冒着风雪跑进来的少女，红发红衣，似乎还有些眼熟？
十一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连装扮也来不及了，只能顶着那头亮眼的红发，也许会被人认出，但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因为墓玫已经发出光亮暗示棠梨快要死去。十一只希望在棠梨死前能把她知道的消息告诉她。
来到棠梨房前，连门也来不及敲就直接冲了进去，看到窗边那抹身影，她松了口气。
棠梨听到破门声，回头看去，看清是十一忙激动的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十一的身边。
她还未问话，十一便抓着她的手，喘了好几口气才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棠梨用力的点头，她明白十一话里的重要性。无论是什么结果，她都可以接受。
十一缓了缓道：“那位娶妻的将军不是苏寻。”这句话一出口，棠梨呆呆的立在原地，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一时间，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阿寻他人呢？为何不来找我？”十一望着她，忽得沉默了。这些事情对她打击太大，她怕她承受不住。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棠梨。棠梨看着那块布料，她很熟悉，那是阿寻的衣服。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去，白色的布料上还带着点点红痕，她的心猛的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传来。她颤抖着，想要打开这块布，好几次都没成功。
她用力的呼吸着，想要平复自己的内心，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打开，上面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写着一句话：“棠梨，我食言了。”一瞬间，如遭雷击，整个身子几乎站不住，泪水却已经涌了下来。
她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哭声，整个身子颤抖的不成样子，她的心就像被刀绞一般，疼痛难忍……她不信，她不相信……她抬起头，看着十一，却连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十一咬着唇，还是说出了口：“昭和将军苏寻，于三月初四战死沙场，死时年仅二十岁。”
轰的一声，棠梨只觉得心口传来剧痛，脑子里一片迷蒙，身体开始失重，似乎要飘起来。一种掉入黑暗般的感觉变化成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还有身下，似乎有什么缓缓流了出来。
十一看见流在地上的血，一时间慌乱不已：“棠梨！你怎么了？你坚持住，我这就去叫大夫！”十一知道棠梨这是早产的迹象，连忙叫人安顿好棠梨，自己跑去叫大夫和产婆。
棠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了，脑海中只有十一的那句话“昭和将军苏寻，于三月初四战死沙场。”死了……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明明说好的……说好的会平安归来……说好的来娶她啊……
她的身子重重的倒在地上，浑身都好疼，可是心更疼。她疼的蜷缩在了一起，手里还死死的捏着那份血书，那是他留给她的唯一东西了……
“我宁愿你娶了别人也不愿意你死去……阿寻……”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她心中的苦痛，还有失去他的痛……
恍惚间，她看到了他骑着马穿着一身铠甲，笑的那样肆意：“棠梨我回来了！”她向着他伸出手：“阿寻……不要离开我……”可惜，没有人与她相握。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但她强迫着自己不要睡，怕睡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十一找到了大夫和产婆，片刻不敢耽搁，直往明月楼而去。妈妈将晕倒的棠梨送到了床上，她担心不已，这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产婆来到了棠梨的房间，一看棠梨这个情况：“这是要早产啊，得赶紧把产妇弄醒，否则胎儿会憋死在肚子里的。”又吩咐妈妈：“赶紧去打盆热水来。”
十一握着棠梨的手，给她输送灵力，棠梨这才渐渐醒转，醒转过来便感觉到了巨大的疼痛，她抓着十一的手：“我……我是不是快死了……”十一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不会的，你只是早产，只要你放松心情，听产婆的话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十一怕她又想起苏寻的死伤心过度，又说道：“这是你与他的孩子，一定要坚持住。”产婆教导她：“夫人，用力，放缓呼吸，使劲！”
十一一直握着棠梨的手，看着她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心也越来越凉。孩子却始终没有出来。
产婆惊呼：“这……这是难产啊……要是再继续这样，夫人与孩子一个也保不住！”十一瞬间变了脸色，满脸的戾气，眼神仿佛要杀人：“那要怎么办？！你不是产婆吗？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她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仿若最深的深井，冰冷刺骨。
产婆被吓了一跳，触及到她杀人的眼神，心里狠狠一颤，小声说道：“我也不知夫人会这般难生啊……”
棠梨强忍着疼痛，握了一下十一的手。十一看向她，眼中寒意退下，再次安抚她：“别怕，会有办法的，大夫还在外面，一定会有办法的。”
棠梨摇头：“你……让她出去……我有办法……”十一看向她，见她脸色苍白，说完这一句话仿佛要了她全部的力气。
十一有些犹豫，见棠梨坚持，她也只得赶走产婆。待产婆走后，棠梨艰难的说道：“十一……我……需要一把刀……”十一一惊：“你要刀做什么？！”棠梨坚定的看着她：“我要……保孩子！十一，没有时间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十一触及到她坚定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过了片刻，她才伸手，幻化出一把刀，递给了棠梨。棠梨缓了许久，眼睛闭着，强忍着疼痛，一刀扎入了自己的腹中，十一还能看到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
她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棠梨用手中的刀在自己的肚子上划出一道口子来……鲜血顺着她的肌肤流了出来，血几乎染红了床单。
棠梨看着十一，语气艰难：“快，把他取出来……”十一呆呆的 ，仿若一尊木雕，只看着她，久久不能回神。她见十一还在发呆，声音加重了几分：“快啊！”十一回神，双手颤抖着，沉重的，从她的腹中取出了血淋淋的孩子……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会这么害怕这鲜艳的红……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心情这样沉重，她将小小的孩子放到了之前送入房中的热水中洗净，又用衣服将孩子包裹起来。直到，一个皱巴巴的小孩子出现在了她的怀中。
十一的心已经麻木，见了太多的血，她反而不怕了……
她赶紧将孩子递到了棠梨的面前：“是个男孩，很像他……”棠梨望着这皱巴巴的小孩子，眼里浮现出了温柔，她想抬手抚摸一下他，却没了力气。她望着十一：“谢谢……谢谢你……十一。”她的双眸缓缓闭上，再也没了呼吸。
孩子仿佛感觉到了母亲已经离世，哇哇大哭起来。
十一望着躺在床上的棠梨，默然不语。她整个人就仿佛是在血中沐浴一般，身体上全是血。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十一明白，她这是去见苏寻了。
房间里浮现出了淡淡的红光，床上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朵小小的海棠，海棠的花瓣红里透着白，小巧玲珑。
十一只觉得心口难受的厉害，明明知道是这个结局，为什么还会那么难受呢？她从怀中拿出墓玫，海棠花竟然自发的进入到了墓玫的瓶中。
十一紧紧抱着孩子：“孩子，你是母亲拼尽全力才生下来的，从今以后，就叫希望，是你爹娘的希望。”
希望哭累了，停下了哭声，在十一的怀中沉沉睡去。
彼岸，海棠花开得正好，一身铠甲的男子笑吟吟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你来啦？”女子走过去，与他相拥在一起：“嗯，我来了。”
皇宫。
“你说什么？！十一出现在了临安？！”楚曜正在处理公文，听到来人汇报的消息，不禁大怒。找了那么久，终于肯出现了！好啊，竟然是去了临安。
“是。”随从回答，“很多人都看到了红发红衣的十一，这一点绝对不会有错。”
楚曜大喜 “来人，去告诉贺青莲，让他去临安，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将人带回来！一定要确保活着回来！”
“是。”随从退下。
楚曜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洛儿，你到底在哪里？为何不肯出现来见我？我知道我错了，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柳清河在门外听到了消息，顿时感觉不妙啊。若是真找到了十一，若是洛汐没有死，那自己……
她攥紧了拳头，一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见到十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