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她从深渊走来》第6章 破碎的相框
林墨韵从药箱里拿出来两个药袋，递给王姨：“这个袋子里的药是给季伯和您的，这个是给玉莲的，还有些小儿用药给孩子。玉莲怀孕了，因为前面老大有问题，所以二胎一定要按时补充营养剂。”
王姨面容朴实，一头白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挽成发髻。尽管岁月的痕迹十分明显，但身体还算硬朗，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性格坚韧的女人。
“这怎么说的，总是让您破费。”王姨半推辞地接过药袋子：“季鹰有您这样的同学，也算是那孩子积下的福报。”
林墨韵心里深处酸了一下，赶紧忍住。这时候，坐在炕里面碎碎念的季伯，突然看向林墨韵：“你是……叶小姐吗？叶蓁蓁……”
两人都吃了一惊，王姨赶紧拉着季伯的手说：“不是，这是林医生，是当年叶小姐的好朋友。”
季伯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挣扎着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来：“叶小姐，我家阿鹰是个好孩子，他绝不会杀人……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就好……我家阿鹰他绝不会杀人。”
林墨韵给季伯服用了镇静剂，看他总算安静地躺下。
王姨抹着眼泪，心疼得看着消瘦的已经像一把骨架似的季伯：“他这一辈子踏踏实实，辛辛苦苦，怎么落了这么个下场。唉……”
林墨韵拿出手帕来给王姨擦擦眼泪，安慰她说：“季伯晚年有您照顾，也算是值了。您别太难过，要保重身体。”
王姨抬头看着林墨韵，微蹙着眉头：“林医生，以前我总以为有钱人都是那副德行，可现在看您也是显赫家世，却如此善良。方觉得我心眼小了。善恶只在人心，不在其他。”
“那是肯定的。”林墨韵柔声说：“也有象蓁蓁那么善良，有正义感的。”
王姨又落下泪来：“可惜啊，老天不长眼，那么好的小姐，死的却那么惨。”
林墨韵目光闪了闪，轻声问道：“王姨，这些年，您一点季鹰的消息都没有吗？”
王姨的神色变得警惕起来，犹豫着摇摇头：“没……没有。”
林墨韵见状，不再追问，又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王姨叮嘱儿媳玉莲，一定要将林墨韵送到胡同口。看着玉莲跟林墨韵走远了，王姨才折返回来。拿起放在炕上的药袋子打开看看，里面竟然放着一沓钞票。
王姨感慨地看着那钞票，又看看在炕上熟睡的季伯，喃喃自语道：“老头子，是不是该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林医生呢。”
正将东西放好，听见外面一阵敲门声。王姨应着“谁呀”，走出房门，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身着短风衣外套，戴着礼帽的高大男人。
“你找谁？”
“您好，您是这家的主人吗？”那男人从怀里掏出证件给王姨看：“我是市警察局探长楚远峰。”
傅公馆，秦怀真送走警局鉴证科的人，走回书房，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破掉的镜框出来。
“怎么？那些警察碰坏了书房的东西？”一个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秦怀真看见正在上楼的邹诗琴，多少有些吃惊，急忙过去恭敬地说：“太太，您回来了。”又解释道：“是墙上的照片，本来就松了，没想到一碰就散了架，我拿去看看能不能重新配一个。”
邹诗琴冷冷地笑笑：“哼，傅公馆真是越来越出息。由着警察天天折腾，让人看笑话。”
“只是意外而已，警察也是例行公事，太太不必担心。”秦怀真说道：“邹市长的公用基金，我昨天已经亲自送过去。”
邹诗琴面色缓和了许多，露出些笑容：“恩，这个家里，也就你还可靠一些。对了，你顺便去一趟开明大街的旗袍店，订做的旗袍帮我拿回来。”
“是，太太。”
秦怀真上了车，将车子径直开到一家照相馆。进去之后，拿出来一张照片给老板看着说：“这张照片需要重新翻拍一下，还需要修掉旁边这些太杂乱的人物，可以办到吗？”
老板点点头说：“可以，并不复杂。”
“尽量快点弄好，做的仔细点，不要看出来修改的痕迹，断掉的相框要一模一样的材质和大小。”
“秦先生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必得办好。”老板说着，又殷勤地指指挂在墙上一堆展示照片中的几张说：“您看这些，都是我亲自翻拍冲洗的，完全跟原版一模一样。”
秦怀真顺着老板的手指看过去，突然愣住了。他死死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双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复杂的神色：“老板。”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张照片是当年圣文中学和立德女中的联合艺术节吗？”
“对呀，秦先生果然是什么都知道。”老板笑着道：“这是我跟着熟人去拜访立德，偶然看见后翻拍的，因为处理过，比原版还清晰。”
秦怀真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照片，沉声道：“这照片多少钱，我买了。”
“那怎么好收您的钱，秦先生想要，我送您。”老板赶紧上前将照片取下来。
秦怀真掏出钱放在桌上：“我说买了就是买了。”说罢，又加了一句：“今天这两张照片的事情，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
老板赶紧说：“不会，不会，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都亲自来，绝不让第三个人知道。”
开明大街的旗袍店，秦怀真刚走进去，立刻有经理迎上来招呼。
“我来取傅太太定做的旗袍。”秦怀真说。
“是，马上。”经理道：“您坐这里先喝口茶。”
秦怀真刚坐下，便听见旁边有声音道：“林医生，这边请。”
试衣间里，林墨韵立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穿着白色真丝旗袍的自己。
那旗袍十分合体，真丝的质料里面织进去了密密的银丝，袖口、领口和裙底都缝着高档蕾丝缀珠的饰边，在灯光的照耀下点点闪着星光。
高挺合适的领口将林墨韵细长的脖颈和下巴线条衬托的恰到好处，领子中间有着精致复杂的盘扣，显得隆重又端庄。
林墨韵看着那星光缀满的裙身，记忆被触动。她第一次见到叶蓁蓁的时候，叶蓁蓁穿的就是这样类似的旗袍。
当时林墨韵趴在地上，一身泥土。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问道：“你没事吧。”林墨韵狼狈地抬头看过去，舞台上的灯光从叶蓁蓁身后照过来，她美丽的脸，配衬着闪闪星光缀满的衣裙，像个纤尘不染的仙子……
“很漂亮。”一个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林墨韵吃惊地收不住回忆，猛地抬头，恍惚间从镜子里看见季鹰站在门口。